【10】
同一片夜空下,同樣的夜風襲來,街角處某個挺拔的身影定格。壓低的斗笠掛着風鈴,叮叮噹噹的響作一團。高杉無聲的擡起頭,露出墨綠色深沉的眸子,左邊卻是一片卻白的繃帶纏繞着,突兀異常。
他慢慢走近靠在街尾的少女,後者因爲剛纔的一場混戰還未平穩呼吸,她注視着那個一點點靠近的身影,沒有動作。
那是怎樣的氣息,強大,危險,然而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哪怕是一團烈焰,哪怕屍骨無存。這是來島又子第一次見到高杉晉助,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這樣想要臣服於某人,奮不顧身。
哪怕日後高杉反反覆覆的說,他們只是一羣向着那光束無法控制的飛去的飛蛾,他們都只是向着那微弱的理想奮不顧身的無法逃離的人們而已。來島又子還是相信自己初次的決心,那就是無悔的追隨。
高杉的視線掃過地上縱橫交錯的屍體,還散發着溫熱的血液,從那一個個精確的彈孔中流出。一個瞬間的晃神,想起了某個纖細的身影,高杉隨即又不禁自嘲還抱有那樣渺茫而不切實際的希望。鬼兵隊,已經全體肅清了不是麼,而且自己是親眼目睹了那穿過胸膛的利刃的。
“在如今的這個武士之國,還有你這樣的人才,不如加入我們怎樣?”高杉似笑非笑的望着面前怔怔的金髮少女,吐出一句話。
“……來島又子。”
“嗯?”高杉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音節。
“我的名字,來島又子。”
“高杉晉助。”緩緩念出自己的名字,高杉伸出一隻手扶起少女,“歡迎加入鬼兵隊。”
至此,總有一天我會還給這個世界一個驚喜,然後用你們的慌亂和絕望祭典松陽老師,小久,以及整個鬼兵隊。
我要的只是毀滅,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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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經歷過的戰爭,銀時常常覺得現在的生活,太過美好,美好到……不真實。
是的,就好像那些夢境,反反覆覆的出現,像是最有力的嘲諷。銀時甚至沒有足夠的理由去反駁那些問句,於是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沉默。然而每次醒來平靜下來之後,望着身邊少年忙碌的身影,他又會淺淺的笑起來。
原來快樂竟是如此簡單,一個守護就足以充當全部的理由了——無論是當初的白夜叉,亦或是現在的阪田銀時——那並不重要。
重要的人,就在自己身邊,僅此而已。
清晨,我照例站在銀時房門外叫了幾聲,然後轉身向廚房走去。然而當我準備好卻依舊沒有看到應該出現的人,不由得皺起眉頭,走去拉開房間門。
一顆銀色的腦袋露在被子外邊,像是刻意被朦朧了的晨曦中,顯得有些毛茸茸的。屬於清晨的涼意吹進房間,被窩裡的人不自覺地縮了縮腦袋,繼續埋頭大睡。我歪着頭笑着嘆了口氣,走過去蹲下來,得以看清半埋在被子裡的臉。
平時總是吊着的死魚眼沒有了刻意的情緒,眉目間多了幾分平易近人,連同整個人都顯得可愛了起來。我伸出手,想要撥開亂亂的捲髮,卻終究在離額頭幾釐米的地方停下,頓了頓轉而拉開了蓋住半張臉的被子,“起牀了!”
“啊,不要吵啊,阿銀我昨天喝多了正頭疼呢。”隨意的翻身避開我的手,銀時嘴裡嘟囔了幾句,似乎不打算起牀。
“銀桑再這麼下去你一定會變成廢柴的,就是那種廢柴大叔,MADAO啊。”
“廢柴大叔什麼的,纔不是呢,阿銀我還是二十幾的青春年華呢。”
“是啊是啊,二十幾的年輕人成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覺,以後都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的說。”
“……要不是天然卷的話阿銀我可是很受歡迎的呦小鬼,不過這種事你還早啦。”
“誰是小鬼啊混蛋!”我習慣性的回過去,真是的再這樣下去會不會變得和桂一樣總說這一句啊。
“當然是小鬼了。阿銀我以後一定會找到一個大美女呦,然後生幾個小孩什麼的,這樣纔是完整的人生嘛。”銀時背對着我懶懶的說道,似乎已經清醒了。
許久得不到回答的銀時疑惑的坐起來轉身,卻看到一向掛着微笑的少年僵硬的表情,以及微微發白的臉色,不由問道,“餵你怎麼了?不舒服?”
“啊……大概吧,這幾天沒睡好的說。”我隨意的敷衍着,站起身來匆匆離開了。
被留下的銀時隨手將亂亂的天然卷抓的更亂,莫名的望着剛纔的人離開的方向,卻沒有多想。待到整理好走出去看到小久像往常一樣在桌上放下早餐,眉目間恢復了溫潤的笑意,理所當然的忘記了剛剛的小插曲。
「這纔是你要的人生麼?」我望着對面開心吃着丸子的人,默默低下頭去,「果然喜歡什麼的,還是沒有資格了呢……」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讓我能夠再一次的……」
“果然甜食纔是最重要的啊!”銀時喝着草莓牛奶,感慨道。
“甜食控纔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哦少年。”我如往常一樣不忘打擊他,
“阿銀我剛剛好像聽到哪個小鬼說誰是少年啊?”銀時挖了挖耳朵。
“……已經到大叔年齡還沒從JUMP裡畢業的人,啊,應該叫做僞少年的。”
“你又忘記了我剛纔說過,阿銀我還是正值青春年華呢。”
“是啊是啊,那麼青春的少年去把碗洗了吧,我要出門。”我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銀時愣了幾秒,想要推脫的時候發現已經看不到了人影,只好撇撇嘴端起桌上的碗筷走進了廚房。
真選組屯所。
土方將燃盡的煙按進菸灰缸,有些煩躁的翻看着手中薄薄的一冊資料,隨後聽到一個涼涼的聲音,“土方先生,暴躁可是不好的習慣哦,尤其是作爲一個副長。所以,你還是切腹去,由我來接任好了。”
土方低頭看到某個戴着欠扁眼罩的人悠閒地躺在一旁,“說什麼呢,還有你工作做完了沒,上班時間公然睡覺。”
“啊,上班時間?不是在休假麼,土方先生你別開玩笑了。”
“……你究竟是怎樣將每一天都當做休假來過的啊!”土方不淡定了,雖然他看到原本堆積在沖田那裡的文件已經盡數被處理完了。視線重回資料,他默默地念道,“鬼兵隊……”
“嗯?”似乎是聽到了感興趣的東西,沖田總悟坐起身來摘掉眼罩,望向自家副長。
“還記得高杉晉助那傢伙麼,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又組建起了新的鬼兵隊。似乎是要有什麼大的動作了啊,這下又不得安寧了。”
“新的鬼兵隊?”沖田兀自念道,然後瞥向那一沓資料,“有什麼情報麼?”
“就是因爲情報太少纔不好辦啊,而且那傢伙最喜歡出其不意的鬧上一場。”土方重新點起一支香菸,面容在一片煙霧中模糊了,只有聲音透過來,“總之這次要好好準備準備了,那傢伙逃不掉的。”
沖田再次躺下去,“我還是安心負責桂小太郎的追捕吧,那傢伙可是很會躲呢,每次都讓他溜走了。”
“啊。”土方簡短的應了一聲,視線重新落回到手中的資料上,最後一頁附着當初鬼兵隊的詳細資料,每個隊員,包括高杉晉助。然而讓他注意的卻是另一個人,在攘夷戰爭的最後一年出現的志士,作爲和“白夜叉”,“狂亂貴公子”,“修羅”一同被天人所恐懼的存在,被稱作“輝夜姬”——在月光下綻放血色的華美,帶着柔軟的笑意,用殺戮染紅一切的……輝夜姬。
然而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詳細的資料了,甚至前一陣的肅清也沒有提到他,彷彿是消失了一般。那些昔日戰場上的傳奇,如今各自離散,像白夜叉和輝夜姬這樣銷聲匿跡的也很多,一些人相信他們已經死在了戰場上,然而更多的人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因爲戰爭已經過去。
而生活,卻仍在繼續。
越看越煩躁的土方掐滅手上的菸頭,順手取過一旁的制服外套,拉開門走了出去。身後栗色頭髮的少年翻身,繼續所謂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