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般在萬事屋大掃除的時候——當然也是在新八的逼迫下——某兩個人都會不見蹤影。銀時不用說早就把自己鎖在了廁所不出來了,MADAO當然會討厭類似大掃除啊洗碗啊什麼的的。神樂一邊唸唸有詞“怎麼可以讓這麼可愛的未成年少女去做那種事呢”一邊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只剩下新八一個人穿着圍裙繫着頭巾,頂着萬里烏雲站在房子中間。
“你們兩個都給我回來啊啊啊啊——”咳,我說新八君,現在不是秀你肺活量的時候吧。
最終還是三個人一起,當然新八是主力,其餘兩隻只是拿着工具做做樣子,或者說連做樣子都算不上——我說阿銀你再擦那塊玻璃就該和你的天然卷一樣糾結了,還有神樂醬你是在拖地啊不是在試圖把地板戳破——當然我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這麼做的——但還是爲佈景道具組想想吧,或者說爲你們那少得可憐的經費想想。
咳我真的不是在亂入,真的【捂臉】。
於是用力打掃的新八君在擦匾額的時候用力過頭了,隨着一陣晃盪,書寫着「糖分」的木板在把吐槽君,啊不,是新八君當做人肉墊的情形下安全着陸,一張雪白的信封安然的飄了下來落在他的眼鏡上。
“啊咧?”新八掙扎着站起來,舉起臉上的信封,“這是什麼?”
“不會是屋子前任的主人在橫樑上吊之後留下的遺書吧阿魯。”湊過來的某隻蘿莉隨口猜道。
“哦,原來是前任……不對,話說你怎麼會有的這樣詭異的設想啊爲什麼會有上吊的前任主人這種沒有意義的人設啊經費可是很緊張的不要再說沒意義的臺詞了啊——”再次爲新八君你驚人的肺活量鼓掌。
“打開來看看阿魯。”神樂說着就要拆開,被身後的一隻大手拿去了。
“這是我的。”銀時一邊把信封收拾好,一邊以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吊着的死魚眼依舊沒什麼精神。
“啊咧?會有人和銀醬你寫信?”神樂驚異道。
“呃,雖然這麼說有點……但是我也很好奇啊,會是什麼樣的人寫給銀桑呢?”眼鏡君稱職的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接口道。
面對着兩個孩子期待的目光,銀時揉了揉腦後的亂髮,看向別處,“啊,就是以前的……”
“啊,難道是以前的戀人?”神樂叫道,“不會吧,如果是的話也是寫來絕交的阿魯。”
“……”新八君別以爲你不說話大家就看不到你眼裡閃爍着【贊同】的目光。
銀時愣了一下,無奈的笑了,揚揚手裡的信封,“纔不是呢,是以前的萬事屋啊。”
“以前的萬事屋?”兩隻異口同聲。
“是啊。”銀時點點頭,“以前的萬事屋,是個很能幹的小鬼,比你們強太多了呦,所以還是努力一些爲好,不然鄉下的媽媽可是會哭泣的。”
“纔不是……”神樂別過臉,新八倒是很好奇的問道,“那麼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應該叫做前輩是吧?”
銀時在心裡默默掂量了一下記憶中總是溫潤的笑着的纖細身影和「前輩」這個詞的差距,搖了搖頭,“那傢伙啊……總之見到了就知道了,總是一直一直笑着,做事條理清晰,做飯簡單卻很好吃,但是經常一整天見不到人影,不太聽話可賺錢不少……”
新八聽着聽着忽然發覺銀時的神情居然變得有一些溫暖了,平時吊着的死魚眼閃現出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光芒,但怎麼看都透着一種距離感。他忽然更加好奇那個人,究竟是怎樣的人可以讓銀時露出這種不常見的一面,“那麼他現在在哪兒?還在江戶麼?”
銀時停住,然後笑容裡透出少許堅定,“大概吧……那傢伙,總有一天要找出來的。”
是的,總有一天,要找到那個少年,親口問一問那些話。
鬼兵隊。
和式房間,輕巧的紙門被推開,白色和服的人低着頭輕輕踏了進來。烏黑的發沿着頸部的曲線順到胸前,領口和袖口是華麗的金色蝴蝶秀,原本的張揚被少年安靜的氣質掩蓋,居然沒有半點的違和感。高杉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說道,“擡起頭來。”
我聽到擡起頭,看到他左眼刺目的白色繃帶,心不自覺的收縮,疼痛蔓延。
“高杉大人,”我嘆息,走到窗前擡手打開窗子,月色瞬間鋪滿地面。然後我轉身,看住他,不語。
“真是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小久。”一抹笑意綻開在脣角,高杉右眼完好的墨綠色瞳孔被照得晶瑩,再珍貴的珠寶都不能比擬那種光芒,然後與記憶漸漸融合。我記得這個男人眼裡難得閃現出溫柔的笑意,他摸着我的頭說道,“做的好,小久。”
而那個時候我們周圍是大片大片的血腥,可我的眼中卻只有這一個身影,剩下的再也盛不下了。直到頭髮上再次有了一個熟悉的重量,我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人,笑了。
“歡迎回來……輝夜姬。”他緩緩地說道。
“嗯。”我依舊笑着,如同那麼多次一樣,弧度都不曾改變。
是啊,我回來了——縱使曾經的鬼兵隊早已不在,縱使世界已經物是人非——只要你還在,就足夠了。
自從讓高杉晉助在煙花幾點上跑掉以來,土方一直不太正常,至少衝田總悟是這麼覺得的。相比於自己追捕桂小太郎的人物,高杉就顯得棘手多了——畢竟是攘夷牌中被稱作最危險最激進的男人,這點從他喜歡在祭奠上給人們“驚喜”就能夠看出來了。
貌似最近桂那傢伙在向着保守派靠近,很少有類似爆炸事件發生了,這讓沖田不知道多苦惱——因爲沒有事件就沒有蹤跡可循,更別說抓捕到了。事實證明,「狂亂貴公子」的名號也不是白得的,在逃脫技術上也稱得上一流,讓沖田每次氣節不已。
說起來那些戰火紛飛的年代,自己還在安寧的鄉下,和姐姐一起生活。想到自家姐姐他的眼神溫柔了幾分,然後一旁的土方拎起外套走了出去,沖田撇了撇嘴角。
「可惡的傢伙搶走近藤又搶走姐姐,可惡可惡可惡,爲什麼每次暗殺都沒有成功啊……」話說你還是不適合這種碎碎唸的形象啊沖田君,再這樣你鄉下的媽媽,啊不,是姐姐會哭泣的呦。
土方穿好外套,叼着煙扶着刀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巡街而已,當然他並不是沒有發現自己最近巡街的次數在不斷飆升,只是沒辦法控制心裡那股煩悶而已。
不知不覺走到了歌舞伎町,他望着自己面前斜上四十五度的招牌,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口菸圈。
算了,上去看看吧,哪怕是找銀髮天然卷吐吐槽也好——其實土方是明白不論自己決定去哪裡做什麼都會碰到那個人,從最開始的暴走到後來的無力再到後來的習慣,土方已經不想再去深究什麼了。
大概就是所謂的惰性吧,他總結着無關緊要的東西,走了上去,然後擡手敲門的動作在門被拉開的瞬間僵住,銀髮天然卷赤紅的瞳孔和自己相撞,土方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但是他看到了對方眼中還未消散的溫度,有些發怔。
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混蛋天然卷露出過這樣的眼神——曾經見過認真的,無奈的,MADAO的,嚮往的,咳,在看向新推出的甜點時。正在想着,對面的人迅速換到平時的廢柴樣,一手掛在衣服裡一手挖着鼻孔,“呦這不是多串君麼。”
“混蛋誰是多串君啊,是土方啊土方。”土方額上顯露出了十字。
“啊咧多串君有什麼事麼沒什麼事請自便阿銀我要出去了……”說着繞過土方的身體打着哈欠走了。土方壓住內心的怒意,真是的早知道會這樣話說自己的名字真的有這麼難記麼還有明明每次都叫成同一個名字話說你一定是記住了對不對故意的吧混蛋……
呃,多串,啊不是土方副長,這樣下去您的形象會崩的啊絕對會的然後某夏會被活生生圍毆致半死不活的啊喂,所以請您迴歸啊迴歸。
所以土方並沒有再糾結這些瑣事,他看向屋子裡,沒什麼存在感的眼鏡男和怪力大胃女,轉身要走的時候聽到了幾個音節,然後停住腳步。
“話說真的很想見見那個前輩呢。”新八繼續着手上的打掃工作,唸唸有詞,“能把萬事屋打理的這麼好真是不容易啊,可是爲什麼會突然離開呢?”
“我們過的也不錯阿魯。”嚼着不知從哪裡搞來的醋昆布,神樂一臉無所謂,叉着腰看新八幹活,“不過能容忍銀醬那麼久還一直微笑的傢伙……卻是是難得了。話說會不會是受不了才離家出走的阿魯?”
「離家出走」?新八覺得這個詞聽起來怪怪的,但是也沒有深究,轉而把注意力轉向被銀時荼毒的一片悽慘的玻璃上去了,“還是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見一見吧,真的很好奇呢。”
土方默默掏出一支菸點上,然後扶着自己的刀又下樓去了。
所以說一些人尚不清楚的事,在另一些人眼中卻已成爲了回憶。可是他們誰也不能明確知道其他人的感覺,就好像土方,銀時以及高杉,但是隻要那個共同的交集存在,總會有碰面的一天的。
只是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罷了,但是所有人都是在這樣不明的情緒中等待着,我也只是坐在屋頂望着月亮無聲的嘆息而已。
那個夜晚的一切都清晰無比,灼燒着的體溫,交融的氣息,有力的臂膀,以及那一句微不可聞的話語。
「小久,留下來吧」。
只差一點點就答應了,只是不能,那些記憶如同牢固的鎖鏈將我捆住——那些曾經擁有的經歷,那些曾經執着的追隨——不是說掙脫就可以的。至少在看着高杉晉助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那個雙手執搶穿梭在戰場的靈魂復甦了,然後帶着無可企及的憧憬記憶強烈的仰慕,我無從抵抗。
因爲,那樣的秋本久,也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自己;而人最沒有辦法反抗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除了這裡,我哪兒也回不去了啊。夏夜清涼的風吹散了熱氣,我直直的望着月亮知道啓明星召喚來另一次日出,迎着晨曦,我安靜地笑了。
沒想到呢,只是一個再見,真的就此不再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