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從刀鍛冶出來的時候, 無論是銀時，新八或者神樂都不約而同的沉默着。我望着前面三個身影，再回頭看看抱着手臂走在後面的十四, 垂下了眼簾。
任誰都無法想象到吧, 那個男人……居然有一天會那樣的拜託別人。一個真選組, 土方十四郎是真的把它放進了心裡, 扛在了肩上。
「吶, 你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跪在我們面前，說出剛纔那句話的呢？」
“銀桑……”我走到前面和銀時並排，“該怎麼辦呢？”
“這種事情還真是的。”銀時兀自說着, 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真選組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新八也開口了，“難道土方先生就是因爲這個被開除的？”
“誰知道呢, 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和我們沒關係, 不用再深究下去了。”銀時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但是土方先生那樣委託於我們, 那個自尊心極強的土方先生，捨棄羞恥與面子拜託別人真的是很了不得的事啊。”新八推了推眼鏡。
“你們……在說什麼啊, ”我停下來擡起頭看住他們，“那是土方十四郎，真選組副長，被叫做鬼之副長的男人啊。爲什麼他要那樣做你們難道不清楚麼，不僅僅只是一個委託的事了吧, 而是, 而是……”
新八趕緊解釋, “小久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所以呢？”銀時懶懶的音調忽然變得沒來由的刺耳, “所以我們就要無條件的接受？”
我沉默的望着他, 試圖想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些什麼，然而一汪紅玉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氣氛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直到身後那個人弱弱的舉手開口，“那個，阪田氏，不好意思。其實明天有個稀有品的限定版美少女手辦的販賣會，一人只能買一個，但是在下需要保存用，觀賞用和實際用三個，現在就下達命令，和在下一起……”話沒說完就被一腳踹倒在地。
“你這傢伙稍微給我注意點羞恥和麪子吧！”新八一邊踩一邊毫不留情的吐槽。
“實際用？你想用它來做什麼？”神樂忍無可忍的吼道。
銀時靜靜的站在那裡，“吶，你看到了，這就是那個男人現在的樣子。”
“那又怎樣，他始終還是土方十四郎。”我走過去將地上的人扶起來，“你是怎樣說出那種話的，不管什麼都和我們沒關係不要深究？”
銀時並沒有想象中的反駁或者責難，他只是那麼淡淡的望着我，過了一會兒開口道，“真選組發生了什麼你清楚麼？他變成這樣能不能回去你確定麼？”
“當然！”一時情急我喊出口，然後在對面的人越來越深沉的目光中沉默了。
“副長！副長你在這裡啊！”突然停在面前的警車裡走下一行人，“副長趕快回隊裡吧！”
“出什麼事了？”
“山崎……山崎他……被人殺害了！”
“什麼？！山崎……”新八喊出聲來，衆人也皆是一怔。
“在屯所外面發現他渾身是血倒在地上，那時候已經……到現在都沒找到兇手，總之趕快回屯所一趟！”說着拉起十四的手就往車上拉，然而卻被一股力量狠狠阻擋，回頭看過去是一個看起來很無害的少年。
“你幹什麼？放手啊，我要帶副長回去。”他再次用力，卻分紋未動，然而兩邊的人都拔出了刀，刀出鞘的聲音格外的一致。我一抿脣鬆了手，由於慣性那兩人都向一邊倒去，然後一道殘影，銀時已經拉住十四開始在小巷裡狂奔了，我跟在後面，身後還有新八和神樂。
“痛痛痛痛痛痛——阪田氏，”土方兩隻手亂晃着被拉住領口倒退着狂奔，“牛仔背心的肩膀被勒住了啊，宛如劍風傳奇一般手要斷了啊！”
“吵死了，給我少說兩句！”縱使這麼說着，銀時還是放了手讓他自己跟上，然後在快要到巷子口的時候被一道強光打住，所有人迅速剎住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爲什麼真選組要殺土方先生啊？”
“秋本氏！”十四剛好趕上，一邊叫着一邊也停了下來。來不及想太多神樂已經擺好架勢和飛馳而來的警車頂上了，瞬間一輛完好的警車前蓋就變得慘不忍睹起來。自動忽略了十四大驚小怪的嚷嚷，將已經受過一次衝擊而有些暈暈乎乎的真選組隊員拉下來，幾個人迅速坐上警車繼續高速向外開去。
“啊啊，這裡是第三小隊，這裡是第三小隊，請回答。”我拿起呼叫機對着那頭說道。
“發現土方了麼？”
“發現了，但是被他逃脫了，不過正在追擊很快就能夠解決了。”
“一定要把土方消滅了，就算消滅了近藤只要土方還在就沒有意義了。在暗殺近藤前，所有的不安因素都要除去。只要這次把近藤和土方都暗殺掉了，真選組剩下的人都會歸順伊東派了。”
“暗殺土方先生和近藤……”新八喃喃的念出聲來。
“不要被我們之外的隊員發現，仿造成攘夷志士做的。在這個階段暴露伊東先生的計劃的話，真選組就真的一分爲二了。近藤那邊的兄弟們就快成功了，如伊東先生計劃的那樣，他已經在去募集隊士的遠征列車上了，跟隨過去的都是我們的同伴，他只有一人。近藤的地獄之旅……到了。”
通話“滴——”的一聲斷了，我放下聽筒，所有人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銀時靜靜地駕駛着警車，路燈變換着一明一暗的光影，不安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我放下一直按在聽筒上的手，轉頭看着銀時沒有表情的側臉，開口，“這樣的話，你還要袖手旁觀麼？”
被點到名的人沒有回答，卻轉過來看着我，瞳中是難以覺察的情緒。不等我再開口他一個急轉向，車駛向了鐵路的方向，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然而，身後的十四卻一直顫抖着碎碎念，“不關我事，不關我的事……呵呵，不關我的事……”
“土方先生，振作點，土方先生……”新八趴在土方耳邊大喊道，然而換來的是依舊眼神飄忽的那個軟弱的OTAKU。不死心他繼續說道，“這樣下去你重要的人，重要的東西全部都會失去的啊！”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十四乾脆抱住頭閉上眼睛，不理任何人。
我左手拉着右手，努力忽略從血液中傳來的冰涼，心口漸漸升騰起一陣異樣。
新八停下來無用的勸說，神樂瞪着大大的天藍色眼睛——面對這種局面所有人都無能爲力。想要，想要做些什麼，可是，該死爲什麼停不下來啊。咬緊脣不做聲，我加大了力度，指甲嵌進手臂的肌膚，心情稍微平靜下來一點。
一片沉寂中銀時伸手拿起無線電話筒，無視我們的震驚，開口。
與此同時，在屯所的值班，巡街的，休息的真選組的人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啊，喂喂，聽得到麼，稅金小偷們。不管是什麼伊東派還是蛋黃醬派的，向所有的稅金小偷們宣告，馬上離開所在地追上近藤的列車，磨磨蹭蹭的話你們老大的腦袋就要被砍掉了哦！這是命令，違反的傢伙視爲武士道精神不合格，切腹論處。”
我愣住，慣掛在脣角的弧度消失，隨即扯開一抹苦澀。真是的，我……剛剛究竟做了什麼啊……
“胡說八道，你小子誰啊！”話筒那邊傳來不屑的質疑聲。
“你小子纔是誰，對誰這麼說話？”銀時微微仰起頭，銀色的發在飛速轉換的光線中莫名的耀眼，“問我是誰？我是真選組副長土方十四郎你這混蛋！”
新八愣愣的看着將話筒一把拍回去的銀時，半天才開口，“……銀桑。”
“我已經看厭了無能的表情了，正好，真選組消失的話你也跟着消失好了，老子送你去墓地。”銀時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開什麼玩笑，我纔不去！”十四繼續逃避着現實。
“不是對你說的，”銀時一把拉過十四的衣領，“喂聽見了麼，混蛋！少擅自玩消失啊，把麻煩事都推給別人啊混蛋，你是那種會拜託別人的人麼？你是那種把真選組扔給別人自己去死的人麼？要死也要守護着重要的東西揮着劍去死，這才該是你的樣子吧！”
又是一陣沉寂。
“很痛……都說了很痛了！”熟悉的聲音傳來，土方緩緩擡起的手按在銀時的額頭上，然後猛的向後推去，然而卻忽然被什麼制住了動作，他回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哎呀剛醒來就這麼激動啊，土方先生？”我一手拉住他的後領，慢慢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放手。”
土方眯了眯眼，鬆開了手坐回去，轉頭目光望向窗外不語。我轉了轉手腕，擡頭再看向銀時，他卻只是安靜的開車，沒有看土方也沒有看我。剛想開口就被他打斷，“我可不是爲了你才這樣的，那些話還是免了吧。”
合上微張的嘴，我苦笑，果然這下麻煩了呢，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新八望着銀時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身邊一向微笑的人沐在陰影裡看不清的臉，暗暗感覺到了什麼。但是眼下，還是什麼都不要說得好，況且近藤局長現在還生死未卜。
我並沒有注意到新八的視線和他的心思，僅僅是剋制住一波比一波猛烈地鈍痛就幾乎耗盡我的精力。左手壓住右手，寬大的袖口蓋住了無法抑制的顫抖，以及一同停不下的，心慌。衣袖內貼着肌膚的，是熟悉的質感和形狀，那曾是我驕傲的資本，然而此刻卻像烙鐵一般壓在心頭。
如果，如果真的遇到……
我能夠……能夠出手麼……
飛馳而過的霓虹將空曠的道路塗抹的蕭瑟寂寥，每一秒都近一點，更近一點。我搖搖頭吐出一口氣，罷了，只能這樣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我努力定了定心神，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土方壓低着頭，手臂輕微的顫抖着，再一次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