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時靠坐在一片墓園中的某個墓碑旁,閉着眼睛,滿身的狼狽,甚至連從不離身的□□都已不見蹤影。又有誰能想到這就是曾經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號稱「白夜叉」的男人呢,銀時覺得自己都不會相信。
戰爭結束了,曾經的武士又該何去何從呢。
“嘁!”終於睜開了眼,他望着一片鉛灰色的天,就好像是自己的未來一樣渺茫。最後連假髮也和自己失散了,不過能撿回一條命已經該知足了吧。
衣着落魄,身無分文,銀時淡淡的總結着自己的處境,揚起了頭,再次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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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彷彿潮水一般在身體各處蔓延開來,我皺起眉。不對啊,明明只是脊椎一處中槍的說——況且,我應該已經死了纔對吧,那現在又算是什麼呢?
努力忽視了身上所有的疼,我試着移動四肢,同時終於費力的睜開了眼。這是哪裡,好陌生,瀰漫着濃重的血腥氣息。我翻過身,看到成堆的屍體,怔住。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咬牙半撐着終於坐起來,我摸了摸還能感覺到溫熱的頭部,發現居然在滲血。於是迅速的扯掉不知爲何綁在頭上的布帶緊緊勒住止血,然後扯開早已被血浸透的冰冷衣服,終於看到了最嚴重的傷口。貫穿左胸膛的刀傷,心臟的位置,暗黑色的血塊早已凝固在了四周。我不可置信的順着傷口摸下去,是平滑的胸膛。
天吶,不至於受傷之後連性別的轉換了吧?不過更令我在意的是,爲什麼這樣致命的傷卻沒有死?手指順着右邊繼續摸索,於是我忽然瞭解了,因爲在右邊的胸膛裡有着安熟悉穩的跳動。
居然是罕見的長在右邊的心臟,是不是該說我幸運呢?苦笑了一下,我沉默着,現實已經明明白白的展現在眼前了啊。
這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這算是借屍還魂麼,真是有夠俗套的啊。不過爲什麼在這種地方呢,成堆的屍體,其中甚至有些不能稱作是人類吧。而更加苦惱的是,我真的一點點其他的記憶都沒有啊,這具身體原來的經歷,以及會在這裡的原因,我統統一無所知。
嘛,反正還是先活下去吧,再猶豫真的會死掉呢。於是我慢慢的跪起,再一點點支撐着站起來,令我驚奇的是胸口的傷居然不再流血。我忍着痛摸索,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從裡面已經開始凝結。天吶,這是怎樣恐怖的癒合能力,這真的是人類的身體麼?
看着身上標誌明顯的制服,我毫不猶豫的脫下來。天知道那是什麼標誌,說不定就是這具身體的死因呢。然後一步一步遠離了身後的屍體堆,這讓我有種錯覺,自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一般。
或者這麼說也沒什麼不對的吧,我都佩服自己這時候了還有心思開自己的玩笑。果然任何時候都不能少了幽默精神啊。
在身體脫力之前我終於到了一片看似是墓園的地方,靠坐在一個墓碑旁,我閉上眼睛休息。爲什麼呢,明明以爲可以見到明瞭,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啊。或者說我還是命不該絕,還是明他還在怪我,不願意見我?
沒力氣了,而且這樣也沒辦法恢復,沒有食物沒有水。我嘆了口氣,隨意的望了望四周,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人,這可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活人啊!於是我咬咬牙走了過去,看到了一個頂着一頭銀色天然卷的傢伙,而且怎麼越看越眼熟呢?
這時他也睜開了眼,我看到那一雙暗紅色的瞳,忽然愣住了。絕對,絕對不會錯的,這個人是銀時,阪田銀時。
這個認知終於點醒了我,連同前面所有種種,都可以解釋的通了。那些不似人類的屍體,就是所謂的天人;那些血腥的場面,就是戰爭的標誌;而眼前的銀時,以及這個墓園,應該是戰爭結束後他和登勢相遇的那段吧。
或許我該慶幸戰爭已經結束麼,想到這兒我不自覺地撇了撇嘴角,然後看了看眼前的曾經被稱爲「白夜叉」的男人,嘆了口氣。
“你好。”我覺得還是要有禮貌比較好。
他翻了翻那雙死魚眼,點了點頭。於是我坐到他旁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久之後,他的聲音才幽幽傳了過來,“你爲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話說某人自己也是一樣的吧。”我瞥過去,“自己不也是這樣狼狽的麼?”
“嘛,總好過你啊,小鬼。”他嗤笑一聲,眼神卻望向別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嘁,”我偏過頭,半響感慨一句,“我說,好餓啊!”
“啊啊,你指望這種地方會有什麼吃的?”他隨意的敷衍着。
我也知道啊,混蛋!將身體的重量完全倚在身後的石碑上,我仰頭閉着眼睛爲自己默哀,於是世界再一次陷入安靜之中,不知不覺就漸漸睡了過去。
血,好多血,溫熱的濺在衣服上然後冷卻。雙手握着槍穿梭在奇奇怪怪的生物間,精確的尋找着各種空隙毫不留情的射殺,我就那樣看着越來越多的屍體倒下,卻無力控制自己依舊繼續的手。
住手,住手啊!眼前的景象旋轉起來,手上的槍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但是繼續的是無止盡的殺戮。最後我絕望的看着身邊所有人倒下,然後視野裡出現了一抹深紫,以及淡淡的聲音,“小久,做得好。”
做得好,我聽着,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自豪。我聽見自己清脆的聲音,“嗯,因爲這就是我全部的意義所在啊!那就是……”
什麼是全部的意義啊混蛋!爲什麼停不下來,爲什麼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爲什麼……會覺得這纔是最自然的自己?
猛的睜開眼,我看到的是一顆銀色的腦袋,以及上下晃動的視線。然後一個饅頭被遞到了眼前,和剛纔噩夢中完全不同的聲調,卻意外的令人安心,“終於醒了啊,給你吃這個吧。”
我接過來,伏在他背上向前看,是雪白的世界。再看看走在右前方的人影,認出來是那個叫做登勢的婆婆。安下心來我咬了一口饅頭,口齒不清的對銀時說,“嘛,我剛纔做噩夢了呢。”
“嗯。”他簡單的應着,好像不太在意。
“可是,現在不怕了呢。”我笑着將下巴壓在他的肩上,閉上眼睛慢慢的說,“因爲……有銀桑在啊……”
銀時的腳步輕輕頓了一下,然後繼續,短暫的讓人覺得是幻覺一樣。過了好一會兒他回頭看着身後人淺淺帶着笑意的睡顏,輕輕地抱怨更像是自言自語,“小鬼,我可不記得有告訴你名字啊,真是的。”
不過,他感覺着明顯因爲脫力而癱軟的身體,以及連重量都感覺不到的纖細骨骼,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以爲我看不出來麼,那種程度的傷,還在逞什麼強啊。真是不可愛的小鬼。
登勢提着籃子走在被雪覆蓋着的小路上,不經意的看了眼銀時身後的少年,吐出一口煙,“那傢伙,也是戰爭存活下來的麼,明明還這麼小啊……”
“誰知道呢,不過話說阿銀我啊,當時大概比他還小呢。”銀時低低的說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嗯。”登勢不再說什麼,戰爭的殘酷不需要再形容了。而更重要的是,那些都過去了,大家也該開始新生活了。
初升的晨曦給路上漸行漸遠的幾個身影打上了淡淡的金色,有種溫暖直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