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好了, 現在我示範一遍正確的握刀姿勢,大家要好好觀察。”
“是。”
所有人圍成一個圈,最前面的依舊是優等生桂, 扎着的高高的馬尾辮擋住了視線。桂的左邊站着高杉, 有些偏圓的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崇拜, 或者說他也從來沒有掩飾過, 不然也不會被扣上“師控”的外號。銀時從最後面默默竄進人羣, 最後停在最前面,盯着松陽老師的示範,赤紅的瞳中是難得的認真。
“啊咧, 銀時你怎麼站在這麼前?”被擠到一邊的長右衛門驚奇道,因爲銀時從來都是坐在最後一排打瞌睡的那種人。
“沒什麼啊, 太久沒有吃到紅豆蓋飯了而已。”銀時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 迴應道。
wωω ◆ttκǎ n ◆c○ “哦, 原來如此啊……”話說這兩者之間有毛關係啊口胡,衛門童鞋爲你默哀。倒是離得不遠的高杉聽到了, 轉頭看了看銀時,然後又回過頭繼續注視着老師。
「嗯,很反常……對松陽老師有企圖的都不能放鬆警惕。」呃,話說高杉童鞋你的師控程度已經達到一定境界了,不, 根本就是晚期沒的治了。
如此幾天之後, 銀時收到了高杉莫名的一份挑戰書, 要他清早到後院比試劍術。銀時當然是去了, 然後那天所有人都發現了一向冷漠的高杉晉助, 比以往更可怕了……呃,就是總是一直頂着一雙想要吃人的眼神, 尤其是看到摸個銀色天然卷的時候。而後者卻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不過如果細心的話可以看出來,他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
所以,比試結果什麼的……就不用明說了吧……
當然所謂的細心的人裡面,包括了桂小太郎,以及吉田松陽。
這樣的次數越來越多,晉助和銀時臉上偶爾帶着的輕傷,終於讓松陽老師覺得必須要和他們談一談了——一大早那麼激烈的比試,聽不到纔怪了呢。
然而最終兩人只是在松陽老師的注視下沉默,不過銀時是一臉無所謂的,而晉助是一臉羞愧的。藏在門後的桂記得很清楚,當時松陽老師嘆了口氣,摸了摸他們的頭,問道,“掌握劍術用來做什麼,你們清楚麼?”
銀時和晉助悄悄對望一眼,又狠狠地扭開了頭,不說話。
“這個國家啊,有各種各樣的驕傲,但是這個民族卻是靠着一樣東西才一直一直的挺直腰桿的。就因爲有了這樣的東西,即使是被天人打開了國門,我們也從沒有泄氣過,知道那是什麼麼?”
高杉咬着脣,銀時卻擡起了頭,望着松陽老師有些遙遠的眼神,背在身後的雙手抓緊了自己從不離身的那把刀。躲在門後的桂看過去,是那個一直以來溫柔的背影,此刻卻在逆光裡顯得銳利起來。
“……那是被稱作武士道的,一個民族的靈魂。”松陽說着笑起來,卻是和平時的溫潤完全不同的姿態,“手中握緊的劍,是用來守護的。人這一生有大大小小值得珍惜的人和事,當想要保護的時候,揮劍就可以了,這纔是一個真正的武士……不會被別的東西弄壓彎了腰,永遠筆直的活下去,直到最後一刻。”
銀時覺得大概是那個時候開始,就註定了他們幾個日後在戰場上的傳奇命運——想要守護的時候,揮刀就可以了,心無旁騖——這是松陽老師交給他們的,深深印在身體裡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東西。
那就是所謂的靈魂吧。
之後松陽老師離開了,整個私塾的大火燃了兩天一夜。銀時帶着他那把從不離身的□□,和假髮,高杉,以及辰馬一起踏上了戰場。
他們守護住了一些東西,但是失去了更多的東西。
他們造就的傳奇,白夜叉,狂亂貴公子,修羅……可那些背後的被人忘卻和掩蓋的犧牲,觸目驚心。
那場幾乎死掉的戰爭過後,阪本辰馬在一片耀眼的星空下說過,“決定了,我要去宇宙……這樣的戰鬥只是在白白浪費戰友們的生命我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戰友死去了……怎麼樣,銀時,你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困在這種狹小的星球裡太可惜,和我一起……….”
銀時沒有出聲,因爲他睡着了……至少看起來是,可是他卻清清楚楚的記得每一個字。那個夜晚燦爛的星光下埋葬着無數剛死去不久的同伴,每一把□□都是一個沉默的曾經,它們不語,插在土地上閃耀着冰冷的光。
後來怎樣呢?銀時似乎記得自己說過什麼,然後微笑的送走了總是“啊哈哈哈”笑個不停的傢伙……說過什麼呢?
“不好意思啊,我雖然這副德行,不過有點捨不得這顆星球啊……我嗎?是啊,我就悠閒的在這個星球釣魚好了,釣那麼一兩顆墜落地面的流星,再把它們重新放生宇宙。”
果然還是捨不得的,因爲這裡有松陽老師,有假髮,有晉助,還有……
還有某個總是彆扭着的小鬼,是誰呢?是誰總是不承認卻一直一直對他好,是誰跟自己去過一次醫院之後就偷偷研究降血糖的食譜每天一邊抱怨着麻煩一邊又總是定時出現在廚房,是誰不管在外面經歷了什麼回家一個字都不提只是笑着……
是誰在最後一刻爲銀時的一句呼喊而褪去輝夜姬一般耀眼的風華迴歸清澈的墨黑?
輝夜姬……銀時皺起眉頭,有一股氣流從肺沿着氣管上涌,無奈之下他拼命的咳嗽起來,終於睜開了眼,是刺目的白。轉頭看到伏睡在牀邊的新八,以及被吵醒正在朦朧揉眼睛的神樂。
“銀醬你醒了麼,我去找醫生,乖乖別動阿魯。”說着團着包子頭的少女走了出去,開門的瞬間他似乎捕捉到一抹揚起的黑色,頓了頓重新躺了下去。
“肋骨斷了兩條,右手骨錯位,內臟受損,皮外傷……總之還要繼續住一週院,不過肯定死不了了。”檢查了一遍的醫生總結道,然後翻着手裡的病歷不經意的問銀時道,“外面那個是你的家屬麼?你昏迷了三天他就站了三天,一下都沒閤眼,但是死活不願意進來……要真的是認識的話就和他說說吧,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呢。”
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揉着頭髮的銀時愣了一下,然後沉默,直到醫生被新八送走,銀時讓自家兩個小孩兒回去休息。
新八和神樂出去的時候看到那個人依舊站在外面,靠着牆低頭,側臉幾乎完全被頭髮遮起來。縱然如此他還是看到了那嚇人的黑眼圈,刻在原本清秀的臉上有說不出的違和。
「小久?」新八在心裡默默想着,「難道就是原來說過的秋本久?到底和銀桑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最終他也只是靜靜地離開了,有些事還是之後再知道吧,現在應該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決。
“小久?”銀時輕輕喊了一聲,沒有迴應,於是他無奈的笑了笑,“啊……好疼啊,突然喘不上氣了……救命啊!”
門被慌慌張張的推開,然後是一個白色的身影,不過混合在上面的血紅依舊觸目驚心。銀時看着那個人先是驚慌然後躲閃的神情,終於沉下了語氣,“爲什麼不進來?”
我咬着脣,不語。
“爲什麼一直站在外面,爲什麼不先去處理一下自己……”銀時當然清楚那些傷痕,因爲每一道都是自己用利刃劃出來的,所以此刻他可以說幾乎是憤怒了,“你想要站到死爲止麼?好不容易回來了,就是想這樣死去是麼?”
我握緊雙手,良久才吐出幾個字,“銀桑你……好多了麼?”
“笨蛋……”銀時怎麼會看不出來,那種僵硬的姿勢,身體應該都麻痹了吧,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小鬼,不知道別人會心疼的麼?他撐起身體半坐半靠,“過來。”
我頓了頓,還是走了過去,太久沒有活動的四肢都僵掉了,幾經猶豫還是逐漸將視線對上了那雙赤紅的瞳,“銀桑,我……”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等着,我知道他在等一個解釋。
“我承認,我曾經是高杉晉助領導的鬼兵隊的一員,在戰爭的最後……他們叫我輝夜姬,但其實我自己並不太瞭解……每次變成那種狀態的時候,我,我其實記不太清楚……你看到的,我幾乎是沒有理智的……”
“不,”銀時打斷我的話,“你有,但是隻屬於高杉。你只聽他一個人的,不是麼?”
咬緊下脣,我點點頭,“晉助他……我的命都是他給的,那個時候除了他我什麼都不在乎。”
“爲什麼不告訴我?”從來沒有過的冰冷語氣。
“我……不是,當時我……我不記得了。”頓了頓,我擡起頭來看着他,“遇見你的時候,我一點記憶也沒有了。”
“我是說爲什麼不告訴我就一個人突然離開?”銀時直視我的眼睛,“這樣突然消失讓別人擔心的玩笑很有意思是麼,嗯?”
驚訝的眨眨眼,我覺得有一瞬間似乎喪失了語言,什麼也說不出來。
“中間回來都不願意面對我麼,覺得自己這樣很偉大是麼混蛋,一個人逃走,到底有沒有想過別人的心情,啊?”銀時看着眼前的人不說話,覺得越發的憤怒,一下子就把積累了很久的怨念發泄了出來,然後看到那個人突然變紅溼潤起來的雙目,驚愕。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笨蛋!爲什麼要離開你不明白麼,啊?怎麼辦……我也不想要走啊混蛋,可是你要我怎麼辦……我又不是女孩子,你要我怎麼告訴你我其實喜歡你啊……與其說出來被討厭一輩子還不如自己離開算了,本來從一開始就沒什麼資格……”
未說完的話被截斷在一雙柔軟的脣中,等我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時,相貼的溫度已經離開了,然後我聽到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資格什麼的,阿銀我纔不會在意,爲什麼不從一開始就說出來呢……笨蛋小鬼。”
“不是小鬼!”下意識的反駁之後,我才明白過來,擡起眼陷入到一汪赤紅色的海洋中,裡面有自己驚慌的倒影,“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銀時說着要躲開,被我一把拉住,“你剛剛說什麼?”
銀時感覺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冰冷,心疼之餘更生出幾分肯定,他用另一隻手拉過那一雙並不甚光滑的有些僵硬的手,“我說……我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