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剛剛拉着銀時採購完, 又被他拉去品嚐什麼最新出的紅豆芭菲,抱着大大小小紙袋的我跟着他走在不怎麼寬敞的巷子裡。中午的陽光有些過於燦爛,細密的汗珠在額頭凝聚, 然後慢慢往下滑, 由於雙手被佔着我只好甩甩頭髮免得它們流進眼睛。
走過一個分岔口不經意的側頭, 居然看到了熟人, 我剛想開口, 就看到不知從哪兒隱蔽着的十幾人迅速擋在前面,小巷瞬間被背影遮得嚴嚴實實的。看打扮和佩刀,應該是攘夷浪士, 不過這樣光明正大的圍堵那個男人,大概只有送死的份了。
“吶, 真不愧是新出的口味呢, 紅豆果然永遠是最佳選擇啊。”銀時雙手交叉在腦後一邊走一邊感慨道, 然後側頭望向身後的人,“是吧, 小久?”
然而沒有任何迴音,他有些疑惑的停下轉頭,看到剛剛還走在自己身後的人呆呆站在原地,不由好奇的走過去,“怎麼了?”順着對方的視線望過去, 是不怎麼和諧的場景, 從站着的那些人的縫隙間可以看到似乎是在合夥欺負着什麼人。
“嘛, 真是的……”銀時看着面前有些亂糟糟的一夥, 拉了拉身邊人的袖子, “走了,這種事不要插手了。”
“嘩啦——”原本被抱着的紙袋大大小小一下子掉落在地, 銀時剛要去撿忽然覺得不對,一伸手兩人一起就近躲在了陰影裡,然後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原本還作威作福的十幾人接二連三的躺下了。
“本以爲是真選組隊員遭到襲擊才趕過來的,”收回招式,穿着再熟悉不過的制服的人轉身對着還趴在地上的男人說道,“沒想到是你在這種地方搞什麼飛機,土方君。”
銀時靜靜地看着,憑他的判斷剛纔的刀法絕對不遜色,但是那張臉卻似乎又太過陌生。直到兩人消失在遠處他才抓着頭髮從角落裡走出來,“嘛,真是麻煩啊,碰上這樣的事。小久你說……”
轉身,看到了蹲在地上整理掉落的東西的人,皺了皺眉也蹲下一起幫忙了。結果兩人的手一起伸向紅豆沙罐頭的時候他終於覺得不對了,那隻手意外的冰涼,而且顫抖。
“你怎麼了?”擡頭看着眼前的人,埋在劉海陰影裡的臉看不出神情。
“嗯?”定了定神我笑着擡頭,“你在說什麼啊,剛纔就是手滑了而已,結果弄得滿地都是真是的……”說着我將紅豆沙罐頭撿起來放進紙袋,站起身來,“趕緊回家吧。”
剛想要站起來就被拉住了,我望向銀時,他赤紅色的眸子暗了暗,最終拿起剛纔滾到角落的哈根達斯放進紙袋裡站起來,然後接過來,“太多了就說啊,幫你拿吧。”
“誒,嗯。”我沒有反駁,任他抱着所有的東西自己跟在後面,依舊是回家的路,然而沉默成了主調,完全沒了剛纔的興致。回到家我說了聲累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了,拉上門靠在牆上,我咬緊了牙卻發不出聲。
那個人……
銀時呆呆的看着被合上的門,沉默。雖然只是一扇沒有鎖的紙門,然而他居然沒有辦法去推開。要怎麼樣呢,兩個人再相愛,終究只是兩個個體的嵌合,再默契也會有縫隙。而且,相對於普通的愛人,他和小久之間的距離似乎要更大一些。也許是因爲同是男性,害怕過分的深入會觸及對方的領域,或者說銀時從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冷漠和尊重只是一線之隔。從冰箱拿出一盒草莓牛奶,他有些苦惱的坐到沙發上。
新八一進來就看到了捧着草莓牛奶,背後盤旋着深色氣壓的銀時,不禁搓了搓胳膊才笑着打招呼,“呦,銀桑。”
“啊,新八啊。”瞥了一眼門口站着的新八,銀時又把視線收回繼續盯着眼前的茶几發呆。(……)
“銀……銀桑,”新八走進來看了很久,才絕對開口,“怎麼了麼,是不是房租又……”
“嗯?”掏了掏耳朵,銀時將指甲裡的碎屑一口氣吹乾淨,然後扣了一本JUMP在臉上仰頭靠在靠背上,“房租?那是什麼東西,話說新八你知道神樂去哪兒了麼?”
“怎麼可能知道,我纔剛到好吧。”卸下單薄包袱的新八回答道,“不過說起來的話,神樂醬最近倒是和沖田君走的很近呢,不知道……”話沒說完身後的大門就被打開,接着是神樂高分貝的叫聲,“沖田總悟那傢伙,下次別讓我遇到他!”
“神樂,怎麼了?”新八推了推眼鏡。
“那傢伙居然沒有去約定好的地方,害我一個人等了好久阿魯。”神樂氣沖沖的盤腿坐在銀時對面的沙發上說道。
“誒?”銀時先是一愣,隨即笑的有些猥瑣,“嘛,看不出來啊,神樂醬也到了這種年紀了。不過話說約會遲到的男生還真是……又是那個S小鬼,神樂你爲什麼看上……”
“銀醬你不要露出那種大叔的樣子,雖然你確實是大叔了沒錯。”神樂挖着鼻孔說,“只不過是上次比試沒有分出勝負,我們又約了一次比試而已阿魯。”
“啊啊,神樂你可是叫着我銀醬呢,怎麼會是大叔啊,”銀時翹起二郎腿,“話說回來,比試那種東西,不都說愛情總是在磕碰中擦出火花的麼,就是那個什麼什麼說的啊。”
“究竟是那個什麼什麼啊,難道要用【譁——】來取代麼?還有叫你銀醬是爲了滿足你這種一把年紀還不能從JUMP中畢業的重度中二思維哦。”
“中二?爲什麼是中二?而且還是重度?”銀時湊到前面來,“那種最腦殘的時候再加上一個重度,阿銀我沒辦法想象那種恐怖的境地,這樣說來大叔還是比較安全的。”
新八看着和平時一樣鬥嘴的兩隻,鬆了口氣,還好銀桑又變回平時的樣子了,剛纔那樣真的好可怕啊。習慣性的忽視那些沒有意義的對話,新八轉身去進行一天常規的工作了。神樂跳下沙發,叼着不知從哪兒拿出來的醋昆布,“話說小久哪裡去了?”
“啊,在臥室休息。”銀時說着擡頭看了神樂一眼,“他說很累別去叫他了吧。”
“銀醬,”神樂忽然換上一副嚴肅的神情湊過來,銀時有些措手不及,“什麼?”
“雖然你很喜歡小久小久也很喜歡你,你們也是成年人,”想到小久神樂不太確定的停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又開口道,“但是這種事也是要量力而行的吧,尤其是小久作爲被【譁——】的一方,銀醬你要懂得心疼人啊。”
“你是從哪裡聯想到那些莫名奇妙的東西的啊,是不是偷看JUMP裡不適合你看的那些部分了……阿銀我爲了家裡有你們幾個都已經沒有買【譁——】了,爲什麼還是會這樣啊……”
“銀桑這個不是你的錯。”沉默很久的新八終於開口了,“神樂醬從來都是很強大的,不論什麼方面……不過話說回來,銀桑,神樂說的沒錯……小久本來就那麼瘦弱,你還……的話,總之不要以爲小久不反抗就沒有人能管你了。”
銀時看着面前兩個一臉嚴肅的兩個小孩兒,掛上一滴冷汗。話說我貌似和什麼都沒承認吧爲什麼已經被歸結爲那種【譁——】求不滿的猥瑣大叔了,阿銀我剛纔是承認大叔了沒錯,不過那是對比中二好吧。還有新八雖然小久是很瘦看起來很弱但是絕對,絕對不是這樣的,難道這些天你們都被矇蔽了麼,忘記不久前到底是誰差點要了阿銀我的命啊。
“那個,你們不要……”銀時試着解釋,但是發現這種情況只會越描越黑,所以他選擇閉嘴。至於後來臥室裡的那個人終於走出來的時候面對神樂和新八同情的目光和跑前跑後的體貼時露出的種種驚悚表情,銀時只能望天以對了。
不過,悄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沒有在表情中找到一絲不自然之後,他又扣上了厚厚的JUMP繼續和周公約會去了。
並不是不關心,也不是不想知道,可是,如果那個人不願意說的話,要他如何開口。銀時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態,漸漸失去了意識,所以後來某個人在他身邊沉默着靜立了很久這樣的事是斷然不會知道了。
我看着沙發上明顯已經睡過去的人,將一句嘆息嚥下。
「你究竟還在奢望些什麼呢?」我想要習慣性揚起的脣終究還是扯開了苦澀的弧度,「這種事怎麼可能呢……那樣莫名其妙來到這裡的你,居然希望有人能夠理解麼?不要再傻了啊……」
那個人,就要出現了吧,高杉……晉助。
縱使已經可以平靜的回憶前世的日子的自己,對於他,卻連名字都說不出口。爲什麼呢,是因爲就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的事,在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些自己曾經信誓旦旦開口許下的諾言,還是說,心裡始終有一塊地方,是被這樣留下的,誰都佔領不了的空白。
如果後來沒有遇到銀時的話,如果……如果的事,我不去假設,因爲沒有意義,還是說其實是不敢假設。
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吧,我自己,一個人……
銀時悄悄睜開眼,望着身邊裹的嚴實的被褥,眨眨眼翻了個身,繼續失眠了。
如果說之前在電視上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銀時還不能夠完全確定的話,那麼看到此刻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頭上纏着奇怪的紅色繃帶,身上穿着另類藝術的馬甲,眼神閃爍抱着手臂,一口一個“阪田氏”的某人,他徹徹底底的被囧到了。
誰來告訴他這個世界已經被外星人佔領了吧,呃,貌似本來就有天人來着……
定了定神他又望向正在遞茶給對面人的小久,爲什麼小久你可以這麼淡定的在看到這些之後聽着“秋本氏”依舊面不改色,哦不,是不改微笑呢?銀時開始懷疑那其實是另一種程度的面癱吧,就是傳說中的笑面虎?
“那,土方先生的真選組呢?”大家在聽到端着茶盤的人這麼問之後,都把視線集中在土方身上。
也許是不適應這樣密集的視線,土方,不,十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抱住右手臂的動作更加拘束了,“那個啊,我想了想,果然那種又危險又野蠻的同伴們還是不合我啊。”
【這個人……是土方十四郎,傳說中的鬼之副長?】衆人心聲。
“嘛,這樣啊,”我直起身,看着下面那顆埋着的腦袋,“銀桑,你怎麼看?”
“完全是另一個人格。”銀時得出結論,“不過他剛纔提到的那把刀……”
“不如去刀鍛冶問問鐵子小姐吧?”我攏了攏頭髮別在耳後,“或許真的有什麼關係呢?”
真選組屯所。
“目的什麼的……當然是副長的寶座了。”悠原在聽了已經離開的沖田的話之後,低頭看向自己的上司,“這樣好麼?”
“沒有關係,副長的位置想要就給他好了。”
“可是,這樣排除土方的意義就……”
“悠原君,你覺得我就是爲了得到那個沒有意義的副長位子才和那個男人展開無聊的權利鬥爭麼?……你覺得對一個武士來說最大的不幸,是什麼……就是不被理解啊。不管他多有才能,不管他有多努力,卻得不到與之相當的評價。”也許是想到了自己那些過往經歷,伊東眼鏡下的目光一凜,“我也一直沒有遇到真正理解我的人,不管是在私塾被當做神童的時候,還是在名門北斗流裡得到真傳被任命爲塾頭的時候,甚至最終孤家寡人,受盡排斥……只是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能遇到,那個男人才是真正理解我的人……然而最理解我的人竟然是我的敵人,真是不幸啊。”
那個男人,曾經被稱作鬼之副長的男人。悠原默默地想着,再看向自己的上司,伊東老師他,又何嘗不是能稱得上鬼的男人呢?
“現在,最危險的男人消失了,接下來……”伊東站起來,風輕輕拂過,卻吹不散這一句話的分量,“就是暗殺近藤了,把真選組完全……變成我的東西。”
悠原靜靜地聽着,然後抓緊了自己手上的刀柄,“那麼,後面那隻偷聽的老鼠……”
門後的山崎一驚,看到伊東轉頭,那張一向斯文的臉上露出令人心驚的笑,不由得轉身就跑。副長,一定要告訴副長那傢伙的陰謀……真選組,真選組就……
然而穿透左臂的冰冷阻止了他的思考,轉頭,一雙黑瞳不可抑制的加深——那個人,那個人是……
頭頂暗紅色的雲飄過,晚霞染上了血紅,聒噪的蟬鳴瞬間消散,消散在這個夏初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