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是我。”
許擡眼便看到那張略微帶着狼狽的臉,頭髮已經被吹亂了,髮梢和睫毛上還掛着雪花,這長長的車陣四五個小時了都沒有動一下,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過來的。許鼻子一酸,眼睛一熱便趴在陳君諾的懷裡哭了出來。陳君諾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聽到她堵在路上,車裡連暖風都沒有,他便不能再等了,叫了向東就開車奔過來。這種惡劣的天氣,不能走高速,走國道更艱難,而進了村子,那路況就更差了。無奈高速路下面是一片果園,這位都沒怎麼進過農村的少爺不得不踩着泥濘穿過園子,在從下面爬上來。
陳君諾抱着許,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哄她,擁她入懷的時候,就覺得寒氣從裡透出來。他摸着她身上那件單薄的大衣,“不是說穿着羽絨服出來嗎,這件哪來的?”
許擡起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摸臉,“周曉年她怕冷,就給她了。”
陳君諾眉頭一蹙,有些不悅了,“就你不怕冷。”說着便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許圍上,又握住她冰涼的手,幫她搓暖,爲她呵氣,可是拿手還是涼的厲害。陳君諾索性解開大衣的扣子,把她整個人都納進來,“抱着我,暖和。”
周曉年透過窗玻璃,藉着車燈的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百轉千折,五味雜陳。陳君諾當真是個少爺的,嬌貴的很,那時候他總是嫌自己手腳冰涼,不讓她往身上碰。那時候她總是嘲笑他,比女人還怕涼,不吃冷飲,不下水,可是他現在卻用自己的體溫給另一個女人暖手。
周曉年別開臉,卻看見整個車上的人都在看車外兩個人在秀恩愛,個個臉上都是一副看戲的表情,是不是還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周曉年心下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看起來很相配,一對璧人,天造地設。
這對她而言真的是有些諷刺了。
向東因爲搬着東西所以上來的晚一些,或者說他沒有陳君諾那麼拼命的往上爬,向東敲了敲司機的車窗,“給你們帶了一大桶油,還有一些吃的,幫忙到下面拿一下吧。”
這車上的人可是餓了一整天了,一聽有吃的便都跳下車來,跟着向東翻了欄杆就下去了。許看着他們開心的樣子也終於笑出來。陳君諾攬着她的肩,“帶上你的東西跟我走,我們回家,這路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通呢。”
許抿着嘴笑,愣愣的點頭,“我去拿我的東西。”說完便向車子跑去,可是跑了兩步又停下來,“我們把周曉年也帶着吧,她身體不舒服,恐怕也熬不住。”她雖然沒有痛經的毛病,可都是女人也能體諒,看周曉年煞白的臉色,額頭上的汗珠便知道真的是難受死了。
陳君諾有時候覺得許真的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她明明很介意自己跟周曉年的關係,可是卻在這個時候偏偏要帶上週曉年,不知道該說她善良還是傻。
許見陳君諾沒有反對便上車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順便叫上了周曉年。若不是因爲這該死的例假,恐怕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周曉年也不會答應跟着這兩個人走。她從車上輔一下來便見到蹙眉的男人,她禮貌的點了一下頭,“謝謝陳總了。”
“還是痛經?”陳君諾見她那副樣子便猜到了。
周曉年愣了一下,也感覺到許扶着自己的手緊了一下。
陳君諾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走吧。”說着便在前面帶路。周曉年的身子本來就虛弱,偏偏又穿了一雙高跟鞋,這路這般難走,還沒有翻護欄,她便打退堂鼓了。許向她伸出手,“沒關係的,我們慢慢走,不怕,都是土,摔一下也摔不壞的。”
周曉年的猶豫讓陳君諾有些不耐煩,許的臉又凍得通紅的,身上還只穿着一件羊絨大衣,若知道她這般助人爲樂也便從家裡再給她帶一件大衣來。他走上來看着周曉年,“你跨過來,我揹你下來。穿的少,我們別磨蹭了。”周曉年心底泛起了一點兒火花驟然便被撲滅了。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打上了許的烙印,哪怕是背另一個女人都是因爲怕自己的老婆被凍壞了。
這讓人嫉妒的幸福啊,這原本是應該屬於她的呀。周曉年的心突然有些失衡了,許搶走了屬於她的幸福。
許看着陳君諾揹着周曉年艱難的踩着泥濘下來,她有些擔心他腳下,一直都在旁邊護着,因爲不想他太費力便在後面託着她的臀。這一段路着實不短,三個人走了小半個小時纔看到停在村路上的那輛越野車。陳君諾把周曉年放下來,“你們先上車暖和吧,我找找向東。”
“我跟你一起去!”許躥上來,“路不好走,我給你打手電。”
陳君諾回頭看着鼻子已經被凍的發紅的人兒,突然就笑出來,他輕輕的颳了一下許的鼻子,“我就打個電話,不用手電筒,真傻,快上車。”
許抿着嘴笑,很用力的點了點頭。她回身便看到周曉年拉開了後排的車門,心中頓時有些不悅,她想了想就上去坐在了周曉年的旁邊,“周製片,你好點兒沒有?”看着她把自己裹得跟糉子似的,許又有些心疼,想恨又恨不起來了。
沒過一會兒的功夫,向東便回來了。陳君諾看見兩個女人較勁都坐在後面,自己便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心裡卻也有些憂慮,剛纔他揹着周曉年,也不知那個傻丫頭會不會又想歪了。車子在村路上顛簸前行,都快把許的腸子給顛出來了,如此她便更加珍惜陳君諾的到來,她看着前面人的側臉,那麼堅毅,那麼英俊,就是這麼一個人,在一個風雪之夜,只爲她一人而來。
車子上了國道便平穩了一些,大概四十分鐘的時間便進了市區,陳君諾回頭看着周曉年,“你現在住哪裡?”他語氣平順,聽不出什麼情緒,這倒是讓周曉年的心更加的痛,他到底把自己放下了,即使自己那時候一走了之,留他一個人在困境中掙扎,此刻他也便是這般平靜的面對自己。周曉年的眼睛有些熱,她用力的咬着牙才把眼淚忍了回去,她勉強的擠出些笑容,“送我去芙蓉新苑。”
陳君諾沒說話,走到市中心的時候便叫向東靠邊停了一下。許有些好奇,便看着陳君諾進了路邊的藥店,回來的時候便塞了兩盒藥到周曉年的手裡,“自己要會照顧自己,還是去找中醫調理一下吧。”
把周曉年送回家,陳君諾便把向東也支走了,他坐到了許的身邊,他抓起旁邊人的手,還是冰涼冰涼的。他眉頭微蹙,“你還真是個捂不熱的人。”說着便捧着她的手在嘴邊給她呵氣,“是不是凍壞了,剛纔看見你的時候,鼻子和臉袋兒都是紅的了。你這也是爛好人,把衣服給別人,把自己凍成這樣。”
“我就爛好人,我再爛也沒揹着她,也沒給她買藥啊,陳君諾你還真是二十四孝前男友。”許事後經常會檢討自己漫天飛醋的惡習,可是那個時候她就是控制不了,看到陳君諾去給周曉年買藥,看到陳君諾送周曉年下車時,那女人的眼神,她真是恨不得上前把周曉年的兩顆眼珠子給挖出來。
陳君諾先是板着臉看着她,不知道爲什麼又笑出來,他把許攬進自己的懷裡,“你還真是個醋罈子,什麼是二十四孝前男友,虧你想得出來,還是想想晚上吃什麼吧。”
“你少岔開話題,我的腦子現在很靈光,陳君諾,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你當着我的面對她那麼好,你到底什麼居心,我可跟你說我是不會知難而退的,我就是要霸佔你,所以今晚不管吃什麼,我都要吃你,要吃乾淨,連骨頭都不能留給周曉年!”她那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讓陳君諾笑得更開了,他緊緊自己的懷抱,在她的頭心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好狠心的小丫頭,比黑寡婦還黑呢。”
陳君諾輕揉着懷裡人的身體,愛不釋手,那種想念的味道那麼美妙,帶着甜澀的味道,就好象春天的陽光一樣。只是許不瞭解,她的心微微的有些疼,她掙扎了幾下,可是沒什麼用處便放棄了。就這麼靜靜的依偎在陳君諾的懷裡,許覺得這種感覺特別的縹緲而虛妄,“君諾,總是這樣不能解決問題的,我們不要再這麼麻痹自己了。”
陳君諾猛然擡頭,眼睛裡充滿了疑惑,甚至還有一點兒的慌張,只是一瞬便不見了。許還等着他開口跟自己說什麼,可是他偏又把她緊擁入懷,很久纔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我想你了。”
陳君諾是很認真的,他直到現在才明明白白的確認,這樣一種感覺就是想念。出差在外許沒有打電話的時候,坐在辦公室看報表突然腦子裡出現她鬼精靈的樣子的時候,那種憤怒,那種煩躁,原來那都是一種想念,一種想要排斥卻無法逃避的想念。
許卻高興不起來,或許長久以來,陳君諾嘴裡的想你了和睡一會兒都更多的跟□□相牽扯的,她曾經一次次的滿心歡喜,卻又一次次的失望沮喪,也許是這樣久了,便也習慣了,至少在這個事情上他們很和諧,這真是應該慶幸,卻也非常的可悲。
人總是很貪心的,得寸進尺。許伸手抱住他,把下巴放在陳君諾的肩膀上竟然沒有防備的就流了眼淚。原來她還是想要更多的,總以爲只要他的人還在自己身邊便無所求,其實從來就不是這個樣子;原來她還是害怕周曉年的,因爲心裡有鬼,所以不敢妄想敞開心扉;原來她也還是害怕失去的,哪怕她嘴上掛着離婚給自己做了這麼多年的心理準備……
原來她還是這麼愛陳君諾!
被陳君諾車裡的暖風吹了這一路,許卻總是沒有暖和過來,這會兒卻越發的覺得渾身發沉,頭也重。陳君諾很反常的就這麼抱着她抱了很久,許覺得她都快要支撐不住了,她輕輕的推了推那人,可是卻有些使不上力氣,“君諾,我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我累了,我想睡覺。”她說話有些沒力氣,陳君諾一看她的人,臉上一片潮紅,他眉頭微蹙,“,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就是很累,有些困,覺得冷。”
陳君諾擡頭試了一下她的額頭,“,你發燒了,我們去醫院。”
許有些迷糊,“我不去醫院,你不喜歡去醫院,我們回家吧,回家休息一下就行了,家裡有感冒藥。”
陳君諾有些急了,眼睛裡也都是焦慮的光,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有些燙人了,“,別任性,我們去醫院。”
“我沒事兒,稍微發點兒燒而已,我們回家。”
“不行,我不會照顧病人,我們馬上去醫院。”說完他便開車直奔濟仁大學附屬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