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扶搖城的豪門世家會在流螢谷舉辦珍品展,我會以崇寧霍家的名義參加。唐遠你準備一下,不出所料那天公孫悠若也會去。”霍君則說道,“唐遠!唐遠?”
見唐遠半天沒有反應,霍君則收起摺扇,輕聲說道:“喲,公孫小姐。”
“哪呢?”唐遠立刻站了起來,四處張望着。
“哎,師兄,都是你的錯!”不遠處的展從雲小聲抱怨着。就是那天聶小七那一鬧,把唐遠嚇的現在見到聶小七都不住發抖。
聶小七訕訕道:“我那不是狗急跳牆,一時有欠考慮嗎。不過這個扶搖城夏天的活動還真多,什麼清涼一夏賞月會,詩畫會,現在又弄出什麼珍品展。我應該在這裡開個月老事務所,武林客棧也要相應推出浪漫二人情侶燭光晚餐,在來點音樂,沒有小提琴那就換二胡,來一段悽美的梁祝,再不濟古箏琵琶都行……”
展從雲沒接話,看了一眼聶小七搖着頭出去了。
流螢谷位於扶搖城城郊,是公孫家在這裡建造了一座別院。谷內風景秀美,天氣宜人,是個避暑消夏的好地方。
爲了唐遠脆弱的神經着想,聶小七就決定不要跟着湊熱鬧了,他要回客棧想着怎麼推廣自己的“情侶套餐”計劃。
出發去流熒谷的當天,霍君則來到展從雲屋外,輕敲房門:“準備好了嗎?”
過了會兒,房內傳出聲音:“好了,就是……哎算了,就這麼着吧。”說着,門吱呀一聲開了。
“是不是太奇怪了?”展從雲尷尬的問道。
好一會兒,霍君則纔回過神來:“沒,沒有!這麼穿很好很好。馬車就在門外,我們要走了。”
展從雲倒沒有怎麼在意自己今天的穿着,倒是霍君則時不時看一下她。展從雲這身衣服還是霍君則親自挑的,當時他只是想着不能讓展從雲一身紅衣勁裝去珍品展,沒有想到,現在這一身藍色籠紗長裙穿在展從雲身上,竟然讓自己看癡了去。斂去了江湖俠女的張揚氣息,卻多了些溫婉俏皮如同那江南水鄉的佳人。
馬車行駛一個多時辰後,終於到了流螢谷。
霍君則今天是以自己原本的身份,霍家大少的身份來的。雖然沒帶任何珍品,但誰也不敢小覷了他去,因爲霍大少從不離手的十二道白玉細骨扇本身就是一件無價之寶,天下只此一件。構成扇骨的白玉,是百年才得一見的佳品,白玉上的細紋以及霍家族徽又經過七位雕玉大師,整整雕琢了七日才形成,與扇骨渾然一體;扇面上的“碧海明月潮聲圖”更是出自聞名天下的大畫家的手筆。霍君則也正是憑着自己的扇子,證明了身份,拿到的請柬。
一個月前在賞月會上見過霍君則的人,紛紛露出驚訝卻又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當日的霍雲竟然是霍家大少霍君則,那日他選擇的出現方法,是爲了吸引公孫小姐的注意?富家大少化身寒門學子巧遇溫婉佳人,狗血中的狗血啊!
於是在霍君則到達流螢谷的第二日,坊間又出了一個新的賭局——唐遠,霍君則究竟誰能抱的美人歸?衆人簡稱爲——雙龍爭鳳。當然了,參與此賭局的前提就是要判斷出唐遠到底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到了第三天的夜晚,各路公子小姐齊聚在如晝的大廳,欣賞着古玩珍品。公孫家更是在現場提供了木桌、文房四寶、古箏之物,供各位才子佳人一展自己所長。
“這些珍品都好美啊。”展從雲看着一件件寶物,甚是好奇:“真的有人用這樣一面鏡子嗎?”展從雲指着一個做工精美,鑲嵌了無數寶石的梳妝鏡問道。
“有!”霍君則信誓旦旦的說道,他就見過一些富家小姐,恨不得在頭上開一個珠寶展。
“我不懂,這個珍品展有什麼意義嗎?”把各家的寶物放在一起,然後大家一起看,看完後再各自拿回去,簡直就是無聊嘛。
霍君則淺淺笑道:“自然是有它的道理。你想啊,做買賣只有家底厚實才能讓對方放心。這個珍品展與其說是在展示珍品,不如是在告訴對方自己的實力。”
“那你怎麼不帶東西來?”展從雲饒有興致的問道,卻見霍君則聳聳肩:“我窮啊。”
“……”展從雲癟癟嘴,他還真能說。
這邊霍君則正給展從雲充當珍品解說員,那廂的唐遠與公孫悠若就沒有這麼愜意了。
唐遠一眼就見着公孫悠若徐徐而來,正想上前打招呼,卻見公孫悠若身旁站着一位男子,而公孫悠若一臉笑意,正與那男子聊的開心。
唐遠就那樣失落的站在原地,繼而低頭笑了笑,走開了。邊走邊回想着自己這近三個月的作爲,突然生出一種十分嘲諷的感覺。她公孫悠若可以選擇愛許多人,而他唐遠,只能選擇愛她,或者,更加愛她,這不是犯賤嗎?!
心中鬱結無處排遣,唐遠踱步到一處方桌,鋪起了宣紙,研好畫墨,狼毫揮筆,力透宣紙三分,水墨蔓延微散。
唐遠右手勾畫,左手又拿起一畫筆,沾着畫墨,一個側身,回筆宣紙之上,瀟灑之間落筆着色,丹青之間,山狂水秀。
“你笑什麼?”展從雲看着霍君則朝着一個方向發起了呆。
霍君則回頭看着展從雲,笑的更加深邃:“沒什麼,只是看到了一箇舊時好友。我們繼續,剛纔說到了那個玉如意對吧……”霍君則帶着展從雲繼續走着,不忘回頭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唐遠,在那裡潑墨作畫的唐遠纔是他認識的唐遠,才高八斗無人能比的瀟灑公子。
唐遠忘我的畫着,好似要把對公孫悠若的愛意全部訴至宣紙水墨上。全然不知幾位富家小姐對自己紛紛側目。一位大膽的小姐徐徐走來,看了一眼唐遠,又低頭看着宣紙,唐遠畫的是一幅煙雨中的水墨江南。重蓄露藏,肥瘦勾勒都是恰到好處。卻見唐遠一個瀟灑的拋筆,左手穩穩接住,畫墨在筆下融化,卻是添上幾筆瑟瑟蕭蕭的淒涼。
等唐遠擡頭,就看到一個溫婉的女子對他盈盈笑着。
“公子好才情,青兒着實佩服了!”
唐遠一愣,也回了一禮:“小姐說笑了,唐某也不過是獻醜而已。”
那青兒小姐注意唐遠手上沾着的墨跡,遂遞上手帕。卻聽唐遠淡淡說道:“小姐厚愛了。”接着,一旁的小廝便將乾淨的帕子遞了過來。
青兒小姐收回手,卻也不惱。這個唐公子不似那些輕浮的富家公子,他有才情,也有自己的原則。
“青兒也喜作畫,就是畫不好,不知能否向公子請教一二。”唐遠本想推脫,卻又見着這青兒姑娘真誠的樣子,也不好再次拂了她的面子,也只好答應了。
公孫悠若自然是將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竟然冒出了一絲彆扭的味道。自從展從雲那日離去後,公孫悠若總算是走出了自己的繡樓。這才知道唐遠這個名字竟然被全府上下都熟知了,這個人就那樣癡癡的,即使知道自己不見他,也會來。就連那些丫鬟婢女都私下說,唐公子可真是癡情啊。
頂着公孫府的頭銜,追求她的人太多了。不過這些人有一大半看上的不過是公孫府這顆大樹,剩下的另一部分則是看上她公孫悠若的相貌與才情。卻沒有一個人單單喜歡公孫悠若這個人。
不見唐遠的那些日子,她有時會翻開那些書稿,也會看着書桌上當日唐遠送的那盆花。公孫悠若固執的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沒有動過心,因爲她害怕,害怕唐遠和其他人一樣,愛的是她公孫悠若的表面。
直到近日,她得知,唐遠竟然爲了她學武功。那一刻,公孫悠若動搖了,到底是什麼,能讓身份地位同樣顯赫的唐遠做到這一步?所以,本來不打算來珍品展的她,在得知唐遠要來後,便也急急趕來。
“堂妹啊,你在想什麼呢?”一直陪在公孫悠若身旁的男子順着自家堂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是一俊男美女正在那裡作畫。不過,那個男子的臉上顯然有些無奈,又看了看公孫悠若的神情,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悠若啊,我記得我還要拜訪幾位前輩,你先單獨在這裡好嗎?”
“嗯。”公孫悠若機械的點着頭,至於堂兄要去幹嘛,她現在是一點也不關心。看着那邊唐遠的身影以及他身旁的佳人,公孫悠若竟然神使鬼差的走了過去。
“奇怪了,我的筆法爲什麼就不穩呢?”青兒疑惑的看着身旁的唐遠,卻聽唐遠規規矩矩的答道:“小姐筆法不穩,乃練的不夠。只需每日畫一幅,堅持三月筆法自然就穩了。”
“哦。”青兒訕訕的點頭。
“你的這幅畫準備題上什麼字?”青兒又換了一個話題,指着唐遠剛纔做的畫問道。
“嗯……”唐遠剛想說什麼,就見着公孫悠若像自己走來,一下子愣住了。頓時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的青兒,不由睜大的雙眼,天吶,他剛纔都做了些什麼?!完了完了,這下誤會大了!
公孫悠若像着了魔障似地,微微一笑,對唐遠說道:“不如由我來幫唐公子題個字如何?”
唐遠也下意識的點點頭。只見公孫悠若拿起筆,略略思索,很快寫好,放下筆,對着唐遠笑笑,又快步離去。
唐遠看着公孫悠若所寫詩句:“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
“公子,公子?”青兒見唐遠失魂的看着那行字,氣的直接將筆放下,跺腳離開了。
再看看公孫悠若,只見她匆匆離開了大廳,一貫從容優雅的神情此刻竟然有些變化。公孫悠若附着自己的心跳,正跳動的厲害,臉也燒的發熱。天吶,她剛纔都做了些什麼?真的是太失禮,太沖動了,簡直就和那些毫無禮教的妒婦沒什麼兩樣。
唐遠愣了一會兒,總算是回過神來,只見公孫悠若衣袂閃閃出了大廳。唐遠也顧不上什麼了,一邊喊着“悠若、悠若”一邊匆忙的大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