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拳頭不由分說的帶風而來, 霍君則驚的一動不動,眼睛慢慢往後看,就見着剛纔還好好的牆壁現在已凹進去一個拳頭。這一拳要是成心打在他自己身上, 霍君則連想都不願去想那後果。
其實展從雲生氣也是有原因的。她很在意, 非常在意霍君則爲何遲遲不讓她去霍家, 如今又鬧出金小姐這檔事, 使得她不自覺將二者聯繫起來。按霍君則的說法, 霍老爺子是個頂小氣摳門的人,這樣人又怎麼會親自去下聘禮呢?而霍君則又給不出一個理由,惹的她心中鬱結更是無處打開。
見展從雲轉身要走, 霍君則連忙衝了過去拉住她。
“從雲,你聽我說!”
我走……
“這些日子我一直與你在一起, 你可曾見着我去提親?”
繼續走……
“從、從雲, 小心前面!”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展從雲只顧着埋頭走,壓根沒注意前面的柱子。聽得身後之人提醒, 一腳踩了上去,順着柱子來到房頂上。可她忘了,霍君則一直抓着她的手。
展從雲這麼用力一竄,使得霍君則重心不穩,整個人就那樣仰面栽了下去。惹的圍觀路人陣陣尖叫, 有幾個眼尖的一下就看到那個從上面掉下來的人正是霍家的公子。
展從雲心下不妙, 一跺腳衝下去, 轉身一撈, 帶着霍君則穩穩回到地上。這麼精彩的輕功, 在遠離江湖的崇寧城可不多見,衆人叫好聲一片。
趁着展從雲有些詫異, 霍君則連忙將她拉到一處角落。雙手扶着她的肩膀道:“明日,明日我們一去回霍家,將這件事情弄清楚!”
展從雲本就是個沒多大脾氣的人,經過剛纔那一鬧心中的氣早就消散了一大半。可威風凜凜的展女俠在遇到談戀愛這回事上也是頭一遭,不免有些生手。但她也問出了幾乎每個談戀愛女孩都會問出的問題,只是在她這裡改了一下。
“霍君則。”
稱呼改回來了!霍君則竊喜,展從雲的氣似乎消了:“嗯?”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霍君則想也不想便答道:“好。”
“那……”展從雲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有一天,我與一大錠金子一起掉下山崖,你先救誰?”
“啊?”霍君則有點爲難:“我好像不會輕功。”
“打個比方嘛,如果你能救,但你只能救一個!”展從雲也覺得那個問題放在他倆間似乎掉了個個,但這不妨礙她追尋答案的心。
霍君則想也不想直接答道:“當然是你。”
“爲什麼?”
“金子又摔不壞,救了你之後我再下去撿一樣的。”霍君則脫口而出。
四周的氣壓好像頓時低了。
展從雲猛甩開他的手,雄糾糾氣昂昂前走去。
霍君則鬱悶,又來?
可這次持續不了多久,就見着展女俠一溜煙的往會跑,便跑還便喊:“救命啊!”
不是吧,真出事了?
霍君則連忙衝了過去,展從雲立即與他撞了個滿懷。
“耗、耗、耗子!”
展從雲急的直跺腳,手也不知指哪裡。
“啊?!”
展從雲一驚,卻已被霍君則橫抱起來。
“這是條小街,可能耗子蟑螂一類的比較多。”
話一說完,展從雲就將耳朵捂住了。
是了,她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這類東西,大晚上的她看不見可敏銳的聽覺還是讓她聽到了那窸窸窣窣的吱吱聲。
藉着月色看着展從雲快到皺成一團的小臉,霍君則壞心的一笑。這次他要好好感謝一下那隻耗子了。
第二日,冬天冷風颯颯,帶過幾片早就枯死的樹葉,畫出一個圓潤的“又”字。
“這……”展從雲有些結巴:“這,這真是你家?”
霍君則坦然的點點頭。
展從雲完全不敢相信,這簡直就是貧民窟嘛!這門,這牆,她很懷疑她一掌過去估計會全塌!
展從雲明白自己昨日是錯怪霍君則了,有些內疚地偷偷瞧了一眼身旁之人。這人毫不客氣的收下她的小內疚,牽着她的手大方走進去。
比起外面,霍府內也讓展從雲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大!雖然大,但每處建築就好像危樓一樣會隨時倒塌。
二人一路走到大堂,沒有遇到一個僕人。霍君則說,整個霍府除了看守庫房的護衛,再無其他下人。按照老爺子的方針,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爲。
“那霍三,桂圓八寶他們呢?”展從雲問道。
“霍三是管家,除了老爹這裡什麼事他都管。桂圓八寶是我隨從不歸老爺子管,不過看樣子他倆現在應該出去辦事了。”
霍君則輕車熟路的打開一個暗格,毫不客氣的從裡面拿住霍老爺珍藏的好茶葉,給自己與展從雲泡了壺香茗。
看着四周,展從雲有些同情霍君則的童年。可她哪裡知道,這看似破舊像個貧民窟一樣的霍府,值錢的寶貝隨處可見。單說這桌椅子,全部是上好的紅木。不過年代久遠了點,是以完全看不出它的本來面目。
“這次回來就是叫上桂圓八寶和幾個侍衛,然後我們一起去樂水收春茶。”霍君則說着他的計劃:“等收完茶葉後,我正式去豐山向你師父下聘禮。”
“噗……”
展從雲完全沒料到霍君則的後半句這麼直接的說出來。一下子愣在那裡,很是窘迫。
“那我去金小姐哪裡下聘禮?”
一個怒目飛來,霍君則連連賠笑:“自是不敢。”
展從雲只覺得臉像火燒,腦袋裡有些亂。師父的臉,師兄的臉甚至莫名其妙的多出了靜滅師太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
霍君則不說話,只是默默看着展從雲。直到一聲怒吼打破了這個美妙的清晨。
“小兔崽子,你總算是滾回來了!”
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人衝進屋子。他正在談生意,可得知自己兒子在鬧市被人打了。爲了霍家的香火,他不得不得忍痛暫時回來一趟。剛進屋子,就見着自己兒子一幅調戲良家婦女的摸樣注視着對面的姑娘,全身上下哪有一絲青腫!
等霍老爺子在定眼一看,喲,那位小姑娘可不就是昨天下午的厚道丫頭嗎!
展從雲也吃了一驚,合着昨日那瘦骨如柴的老伯竟是霍君則的爹!剛要起身讓座卻被霍君則按了下來。
“爹,你回啦?!”
霍老頭見着自己兒子這副欠揍的摸樣,火氣噌地上來了。突然想到自己回來的目的,又按了下去。
“好了好了,既然回來就去金家提親去!”霍老頭不耐煩的擺擺手。
“要提你自己去,反正聘禮又不是我下的。”
霍君則滿不在乎的端起茶杯,正欲喝就被眼尖手快的霍老頭將茶杯奪下。
“你這個小兔崽子,敗家子,竟然喝這麼貴的茶葉!”霍老頭氣的冒火。霍君則依舊是那副悠哉摸樣,不急不忙的又拿過一隻茶杯。
“我聘金都下了,一千兩銀子!如果你反悔,我們得虧五百兩啊!”
“可我也下了聘禮啊!”
霍君則很是無辜。霍老頭眼睛放大,死命的盯着他。就見着霍君則指了指展從雲:“我已經向展姑娘家下了三千兩的定金。如果反悔的話,虧的可就是一千五百兩啊。”
見着這對父子算賬,展從雲適時的保持沉默,雖然霍君則所說的是個子虛烏有。
“金小姐長得頗爲健康,娶進來後醫藥費什麼的都省了,加之她家的金飾生意,給我們帶來的利潤可達到五千兩啊!而且金家就只有這一個女兒,等她嫁過來以後,咱麼可不就是連着金家的生意都一起接過來了?”
霍老頭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霍君則對此只說了一句話:
“從雲的武功在武林女俠排行裡好像是第四名,她的師兄在江湖排行裡好像是也是前幾,她的師父如果我沒記錯是排在第一吧。”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兩個都娶不就結了。”霍老頭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非從雲不娶!”霍君則毫不讓步。
“你、你、你……”霍老頭一臉悲痛,一臉落寞,就好像一個被遺棄街頭的孤寡老人孤孤單單一人獨自走向墳墓。
展從雲見狀,那顆負有正義感的女俠心有蠢蠢欲動。如果她能冷靜一下,就會發現霍老頭的這一招與霍君則一年前騙她發毒誓時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展從雲連忙給霍老頭搬來一個椅子:“老伯,坐着說吧。”
霍老頭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摸樣:“小姑娘我跟你說,這個不肖子打小就知道敗家。什麼貴的買什麼,我一個人將他拉扯這麼大容易嗎?本來指望着他長大了懂事了能孝敬孝敬我這個糟老頭子,誰料……哎!”
“的確不應該亂花錢。”
展從雲隨意說的一句讓霍老頭爲之一振,嘖嘖嘖,這個小姑娘也是一個節儉之人啊。不禁問道:“小姑娘,你出門的銀子誰給的啊?”
展從雲皺着眉頭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山賊?”
“……”
“就這個媳婦兒了!”
霍老頭丟在這句話,接着匆匆忙忙的去談生意了。到了,展從雲也沒明白霍老爺子怎麼這麼快就繳械投降了。
“嘿嘿嘿嘿,能從打家劫舍的山賊哪裡套出銀子的兒媳婦,嘿嘿嘿嘿……”霍老爺頓時覺得,這筆買賣算是很划算的。至於那五百兩銀子……算了算了,就讓霍君則出好了,誰讓悔婚的是他呢!
兩日後,霍君則已經清點好了物品,與展從雲一道往樂水去。雖然後來展女俠明確告訴自己,她還不確定是否要嫁給他,但霍君則的耳朵選擇性的失聰了一下。
但這人啊,總不能太過得意。
豐山上,一仙風道骨的男子蕭蕭瑟瑟,卻依舊難得保持着瀟灑的身姿。
“徒兒啊,師父真的是……哎……”逍遙子被單腳倒掛着,就見着靜滅的背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