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從雲這三日過非常充實。
她本來是由於接到一張不知所云的江湖女俠邀請函,正準備動身去逐鹿山莊,誰料中途被小天找到,便日夜兼程的來到臨水。(小天是展從雲和聶小七養的一隻老鷹,平日的功用便是寵物兼信差,偶爾還能抓抓耗子)
而這三天裡,展從雲終於熬不住聶小七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應了他的什麼“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她試着抱了抱聶小七,最後得出能帶聶小七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最多能跑上兩盞茶的時間。
現在展從云爲明日搶親做着最後的準備——清點工作。
“小飛鏢一百枚,夜行衣一件,迷霧散一份。恩,就這麼多了!”看着這些東西,展從雲決定:趁着天色還亮,自己又不打算再出去,便現在就將夜行衣換上了。免得明早天色不明,她看不清就麻煩了。
此時,與展從雲隔着兩條街的客棧某房間內,一男子做着幾乎同樣的事情。只是他的眼神更加冷,不動聲色的磨着那把已經噌亮的刀!
入夜,展從雲立刻閉了眼,以養精蓄銳。
霍君則卻在牀上翻來覆去意外的沒有睡好。按理說不應如此,由於之前放出的風聲,現在市面上的麝香數量快同大米一樣多了,價格更是往他預計的價格直線下跌。這樣的好消息,應該使他更快入睡,以有個好精神來迎接新的一天,可他現在卻是躺在牀上幹睜着眼!
難道是因爲明天要去花家喝喜酒?他又不是沒喝過,還得送上一筆銀子,這可是超出了他此行的預算外。
那自己是爲什麼睡不着?
霍君則理了理自己今天的行程:早上例行看香料,中午與花世鴻在酒樓喝酒,順便問了問這次筵席都請了哪些人……沒有展從雲!!!花家沒請展從雲,可那日她對花家喜事的態度又是那麼……?
霍君則皺着眉,睡意更加淡了去,乾脆坐起身。又想了想,還是躺了回去,翻個身,喃喃道:“睡覺睡覺!”
鞭炮聲,喜慶的嗩吶聲,一早便在繁花似錦的飄香臨水奏響。誰都知道這是花老爺嫁女兒了。花府內宴請的都是親戚和當地名流,以及花家生意上來往的大商戶。又是在城中最好的酒樓擺了七桌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供全城老百姓免費吃喝,真正做到與民同樂。
霍君則與花世鴻一起站在醉仙樓的高處,這裡是看花嫁的最好地點。聽花世鴻說新郎沒有家,所以將花小芸從家裡接出來在城中轉一圈再回到花府。
霍君則對此行爲僅用一四字成語概括——遊街示衆!
花世鴻則送他兩字——精闢!
不過此刻他雖站在醉仙樓,卻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識的在樓下層層看熱鬧人羣的人中找那熟悉的人影。霍君則當然是找不到那個熟悉的人影,因爲此刻展從雲正正襟危坐在他頭頂上——醉仙樓的屋頂。
搶新郎啊,這還是她第一次幹,心底不免有些小緊張。好在江湖經驗老道,展從雲還是靜靜的坐在屋頂調整氣息,等待大紅衣袍的新郎官出現。
聶小七面帶微笑,這可是他第一次這麼風光且是主角的登場。只見他向左邊的觀衆揮揮手,又接着向右邊的羣衆揮揮手。
“長的挺好,就是腦子有點……”人羣中一姑娘小聲說着。
“腦子好能娶花府小姐?”與她前來的女伴不以爲意的說着。
“倒也是哦!聽說娶了花小姐那就相當於直接去投胎……”
聶小七自是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用同情的眼光注目着。他依舊保持着微笑,順便斜眼看看街道兩邊的屋頂,小師妹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
隨着鑼鼓喧天,以及漫天的花瓣,展從雲微微起身,手中飛鏢隨時候命。
“看見我騎着馬過來時,便用飛鏢射馬,馬驚起亂跑人羣混亂,你就將我帶走。”那日聶小七的話環繞在耳邊,展從雲手中飛鏢射出,只聽得“錚”的一聲,竟是兩個飛鏢同時落地!
聶小七眼睜睜看着,從另一方向飛來的暗器打落展從雲的飛鏢,不由睜大雙眼,待他仰頭朝展從雲望去,她小師妹已經長鞭襲來。一扭頭,又一把大刀襲來!
發生什麼事了?!
醉仙樓的霍君則沒功夫理會身旁失控的花世鴻,他只覺得這個周圍莫名安靜下來,那個蒙面黑衣的女子,明明就是展從雲!她竟然在搶親,好像搶的還是新郎官?!
大隊人馬早已亂成一團。
展從雲與眼前同樣蒙着面的黑衣人交手。她的長鞭舞如風,攻防大開,而那黑衣人雖身形高大,可異常靈活。只是一瞬間,二人便打了十來個回合。聶小七插不上話,貓着腰躲着眼前飛來飛去的長鞭大刀,享受着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突發服務。
突然展從雲想起什麼,抽空了打個招呼:“兄臺,你是搶什麼?”
“花小芸!”
“呼……”展從雲心底緩口氣,這男子的大刀她認得,就是那日客棧偶遇的神秘人,若真是同她一樣是搶新郎來着,那可真是個勁敵啊,便立刻道:“你搶你的,我搶我的!”說罷,收回長鞭,踩着一個倒黴鬼的背跳上馬,一道漂亮的響鞭,帶着新郎官瀟灑絕塵而去。
衆人目瞪口呆的目送新郎官遠去之時,那神秘人一個箭步衝到轎前,竟是柔聲說:“我來了!”說罷,便將新娘子從轎中抱出,若有此刻有眼尖的,他會看到新娘子是迫不及待的伸雙手環住神秘人的脖子。
電光火石之間,新郎新娘雙宿雙“飛”。
看着空空的喜轎,喜娘楞出了神。她這輩子有見過搶新娘的,有聽說過搶新郎的,但還真沒見過新郎新娘一起“飛”的!
人潮的喊聲,讓她回了神,慌忙的高聲喊道:“搶親啦,新娘子……”又看着前面空空蕩蕩,還是有些呆滯,不過憑着自己敬業的職業道德,立刻補充道:“新郎官,還有新郎官,這這這……新娘新郎都不見啦!!!”
她搶親!還是搶新郎!而且還是專程而來搶的!這就是那日她表情不自然的原因了。霍君則皺着眉匆匆忙忙的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心亂如麻並且還很不舒服!就好像一口氣悶在胸口,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展從雲帶着聶小七一路狂奔,卻不料胯|下的馬是個繡花枕頭,過了會兒便跑不動了。果然,還是霍君則的大宛駒好啊!展從雲心底默嘆,順便想起那揪心的三百五十兩銀子。
“師兄,我們要棄馬了!”展從雲對身後之人說着,立刻勒馬,拉着聶小七便跑進一個小巷,剛跑幾步便跑不動了,那裡擋着一個人!
“霍君則!”展從雲低聲驚訝。
“他是誰?”聶小七不忘回頭瞅瞅,還好那羣人一時半會兒是追不上來的。
霍君則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擋在這裡,只是因爲自己事先偷偷打聽到了展從雲住的客棧,又事先知道這是回客棧的唯一小道。
三人就這樣站在巷子裡。一副中國風水墨畫卷由此展開:
正午,小巷,一男一女一新郎對視佇立。誰,也沒說話……
最後聶小七實在受不了對面男子和自家師妹的眼神交流,毫不猶豫的打破這古龍小說的意境。走上前,將展從雲擋到身後:“若不想找麻煩還請借過!”
“他是誰?”顯然霍君則並沒有聽從聶小七的威脅。
“兄臺,你不知道搶親是要分秒必爭嗎?”聶小七恨不得掐死霍君則,天知道他多想快點脫下這身像靶子一般的大紅衣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重新回到江湖美眉的懷裡。
見展從雲不出聲,霍君則又喊了一聲。聶小七回頭看了一眼她師妹,乖乖,雖然蒙着面,不過那雙瞪大了雙倍的眼睛、燒紅的耳根和緊握的雙手都告訴他,他家正直善良,厚道無比,且江湖生涯中沒有任何污點的小師妹,已經爲參與搶新郎的行爲羞紅了臉。若是要她現在親口承認自己是展從雲,無疑是將最後那塊遮羞布——蒙面布活活撕下來。
“房上走!”聶小七輕聲說道。
展從雲二話不說立刻將聶小七帶上房頂。霍君則冷眼看着房頂迅速消失的二人,眉頭皺的更緊了,不由的快速扇着摺扇,四月是清爽天氣,可是他現在很熱,非常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