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則就那樣平靜的趴在地上,展從雲站在一旁一動也不敢動。此時,店小二跑了上來,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人應,又見門沒鎖,就那樣直接推門進了去。
“這……”小二一進門就見着二人這般造型,不禁傻了眼。
霍君則聽得動靜,一個鯉魚翻身,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展從雲看他這個樣子,很沒有骨氣的恨不得當場給他跪下讓他饒命了……
“這個……這個……”店小二慢慢吞吞的走了過來,支支吾吾說着:“這裡有一封展從雲展女俠的信。您看……”
展從雲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小二說什麼,店小二也很識相的將信放在桌上,逃似地離開這氣壓奇低的房間。
“霍……”展從雲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不知說什麼。
“你的信,不看嗎?”霍君則將桌上的信遞給她,然後就找了一塊布,蹲在地上將碎片一個個撿了起來,留給展從雲一個沒落的背影,卻沒有人看到他嘴角漸漸勾起的一個笑意。
等霍君則收拾好碎片,展從雲的信也看完了,但她還是那樣筆直的站在那裡,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等待着家長的訓斥。
“信上寫的什麼?能說說嗎?”霍君則好心的給展從雲搬了一把椅子,總不能老這麼站着吧。
展從雲隨意的將信遞給他,說道:“由於老一輩的女俠出家的出家,出嫁的出嫁,所以江湖女俠的名次要重新排位,邀請我去逐鹿山莊參加排名大會。”
“哦?!”霍君則很是好奇:“上次你是多少名?”
展從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後的椅子,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但還是筆直的伸着腰:“上一次排名是十年前,那個時候我只有六歲……”
霍君則看着展從雲現在這幅如臨大敵的樣子,心下也不舒服。
“霍君則,那個瓶子……我……”展從雲鼓起了勇氣,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你說要她賠吧,她是真的賠不起,而且,那個五彩琉璃靜瓷瓶對霍君則來說不是用銀子來衡量的。如果瓶子沒有按時送回去,指不定霍老爺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嗯,瓶子……”霍君則看着那些碎片,神色有些沉重:“雖然,瓶子碎了不能怪你……”
“不!”這次展從雲倒是打斷了他:“如果不是師兄不分場合的用千斤墜,這個瓶子也不會碎。現在他跑了,作爲同門,我有責任來替他賠償。霍公子,開價吧。”
看着一本正經的展從雲,霍君則突然有些不習慣。這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展從雲每天是都帶着憨憨的笑容,有時候還會因爲他的玩笑或者話語,小小的臉紅一下。他已經習慣了俏皮可愛,老實厚道的展從雲了,而現在這副樣子,只有她遇到敵人才會露出來。連稱呼都變成了“霍公子”!!這讓霍君則心裡很彆扭,很不爽!難道他在她眼裡,就是個除了銀子什麼也不在乎的人嗎?
霍君則勾起了一個冷笑,拿出算盤,就像是回到了第一日與展從雲算大宛駒的時候。
啪啪啪,霍君則算盤打的響亮,展從雲也不逃,就那樣直直的盯着霍君則的算盤,頗有一種豁出去的感覺。
“五千二十三兩四錢。我再給你將零頭去掉,一共是五千兩。”霍君則不等展從雲開口,接着說道:“不過,這次我不要錢!”
“不要錢?!”展從雲吃驚的看着霍君則。
霍君則起身,走至展從雲身前,低頭湊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想啊,老爺子要的是瓶子,那是改不了的。所以他纔不管我賠多少錢。”
“那……那你想要什麼?”霍君則湊的太近了,這是展從雲第一次看清了霍君則的臉,自己不禁有些臉紅。
“如果我估計的沒錯,老爺子肯定會買兇殺兒子。所以,還請展女俠繼續當我的侍衛。直到我能保證,我不會受到生命威脅爲止!”
“沒、沒問題!”展從雲訕訕的說道,霍君則還不離遠點,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霍君則瀟灑的走開,將碎片包了起來,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裡?”展從雲急忙的站起身,跟了過去。卻見霍君則笑的十分陰險,只聽他悠然說道:“把這包東西給老爺子寄回去,反正他當初只說要瓶子,又沒說要完整的瓶子。”
“……”展從雲目瞪口呆的看着霍君則的背影,爲什麼她感覺剛纔霍君則提的要求怪怪的,可想了想,又說不出來哪裡怪。
等霍君則將那頗具悲喜劇的碎片處理完後,便告訴了展從雲下一步計劃——他要陪着她一起去逐鹿山莊。
對此,霍君則的理由是這樣子的。雖然展從雲是他的侍衛,但是他也不能耽誤了展從雲自身的正事。可展侍衛又要貼身保護霍君則的人生安全,所以霍君則就只要勉爲其難的同她一起去參加那個江湖女俠排名會了。
“據我所知,逐鹿山莊的英雄帖,不是四月份就發過一次嗎?怎麼現在又發了一遍,難道那次沒人去?”霍君則悠哉的騎在馬背上,看着另一匹馬背上的展從雲,如是問道。
展從雲深思了會兒,說道:“四月份那次的英雄帖,邀請各路女俠五月份齊聚逐鹿山莊。我沒去的原因是要幫師兄,至於其他人……”展從雲想到了自己曾經見過的幾位江湖女俠說道:“可能是五六月的時候太熱,便不想去了。”
“……”
“現在是九月末,從扶搖城走到逐鹿山莊,要走一個月。等到了逐鹿山莊正是秋高氣爽,所以又將時間改到了現在。”
“呵呵。”霍君則看了看天色,原來不僅農夫靠天吃飯,比武也是要找個好天氣啊。
“原來江湖女俠裡排行第一的是誰啊?”霍君則也有一顆八卦的心。
展從雲歪着腦袋想了想:“應該是靜滅師太吧。不過我也不太清楚,畢竟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展從雲能知道靜滅師太的大名還是拜她師父所賜。當初與師父一起住在豐山裡的時候,師父就在豐山的山腳處裡了塊碑文:“凡道姑不得入內,凡靜字輩人不得入內,凡眼角帶痣之人不得入內。”
就在石碑立下的第二天,就有一個人在山腳用了一道千里傳音:“逍遙子,有本事你就躲老孃一輩子!”
當時師兄聽到這句話,還癟癟嘴,搖搖頭道:“兩個人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玩這種捉迷藏,嘖嘖嘖……”
不過能讓自己師父退避三舍的女子,在展從雲看來,那不僅是江湖第一,準確說應該是天下第一了!
“我們要快點,否則怕是要露宿郊外了。”霍君則剛準備揚鞭,卻被展從雲叫住了,只見她指着一塊石碑問道:“我們這是走到空空山了吧。”
霍君則定眼一看,上面的確是寫的空空山,不解的問道:“是啊,怎麼了?”
卻見一個明朗的笑容在展從雲的臉上漸漸綻開:“哈哈,總算是找到空空山了!”
霍君則第一次覺得展從雲的笑容也會讓人毛骨悚然一下,遂問道:“空空山有什麼問題嗎?”
展從雲笑意更濃:“你是不知道,空空山的地圖上標記是個錯誤的,讓我找得好辛苦,差不多找了快一年了。真沒想到,原來空空山就在扶搖城附近啊。”
“你找空空山做什麼?”
展從雲正張嘴要說什麼,突然話音一轉:“你先去下個城鎮吧,我隨後就到,最多比你慢三日。”
霍君則輕佻劍眉,饒有興致的問道:“你到底想在空空山做什麼?”
展從雲被霍君則看的不禁扭過頭去,她真的不擅長撒謊,可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兒還真不能讓霍君則參與。霍君則看着展從云爲難的樣子,心下不悅。她能夠拋下他第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哎,也不知道是誰信誓旦旦說要保護我的。”霍君則看着即將落下的夕陽,失落的說道。
展從雲聽得此言,立刻轉過頭來,卻見霍君則一幅蹙眉傷心的摸樣,彷彿她展從雲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霍君則垂着頭,一臉落寞,又慢慢地勾起一絲苦笑,一聲長嘆,苦澀的說道:“要是來了殺手,請你一定將我的屍首火化了,帶着我的骨灰回到故土,也算是讓我落葉歸根了。畢竟塵歸塵,土歸土……”
“我錯了!”展從雲咬着嘴脣,一臉的羞愧。她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的拋下沒有武功的霍君則呢!
“算了……”霍君則心中暗笑,可臉上依舊落寞苦笑:“展女俠要去空空山,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不能拖她的後腿。本來嘛,展從雲是逍遙山水的女俠,怎麼會與我這樣的世俗之人爲伍……”
“我真的錯了!真的錯了!”看着霍君則令人揪心的神情,展從雲心中負罪感大增:“原諒我好不好,我帶你一起去,保證,我保證!”
“真的?”霍君則眼神迷茫,帶着三分的不信七分的悲涼。
“嗯嗯嗯!”展從雲用力的點點頭。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讓我一個人走?”霍君則蒼涼沒落的神情中,又露出一絲期待。
於是,展從雲被這悲情美男弄得有些神志不清,連連說道:“不會不會。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和你在一起!!”
“你發誓?”
此刻的展從雲已被霍君則忽悠的神魂顛倒,很爽快的舉起手,說道:“老天在上,我展從雲對天發誓,保證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拋下霍君則,如有違背誓言,情願天打雷劈……”正說道這裡,被霍君則一下打斷了。
“不用這麼嚴重!”
展從雲感動的看着霍君則,卻聽霍君則說道:“要是你有悖誓言,就讓你永遠也吃不到桂花糕,而且所有食物化到口中都是苦味。”
這……這……這簡直太毒了吧!展從雲最大的愛好就是吃甜食啊,尤其是桂花糕,最怕的就是喝藥,因爲那是苦的啊!
展從雲欲言又止的看着霍君則,見他又是那副悲慼的神情,彷彿收容了一整個落日的孤寂。展從雲只覺得自己心臟驟停,很痛很痛,卻無力迴應,不知不覺的就說道:“老天在上,我展從雲對天發誓,保證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拋下霍君則,如有違背誓言,就讓我永遠……永遠,也吃不到桂……桂花糕,而且所有食物……食物化到口中都是苦……苦味。”
展從雲臉色發白,嘴脣不自然的微微抖動,太狠毒了,這個誓言太狠毒了。霍君則看着展從雲一臉懊惱的可愛摸樣,狡黠的笑了,這可是她自願說的,就不能怪他纏着她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