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設局
太子妃到了正堂,便見雲柔一身橘黃色的衣裙立在堂中,在柔和的燭光照耀之下,那是一個我見猶憐,眼底泛起了一抹冷意,起步走入。
“妾身見過太子妃。”
太子妃緩步上前,入座之後眼底寒意已經退去,換上了笑意,“妹妹免禮。”
“謝太子妃。”雲柔起身,姣好的容顏上溫順恭敬。
太子妃脣邊泛着笑意,“這個時辰妹妹怎麼過來了?”
“太子妃回府,妾身理應前來請安。”雲柔回道,謙卑的神色中多了一抹恰當好處的微笑,“本該親自前去府門迎接太子妃的,不過羅姨娘身子不適,妾身便去看了她,還望太子妃贖罪。”
“都是姐妹,哪裡需要這般客氣。”太子妃一邊轉身端起了下人送上來的茶盞,一邊道:“不過這事若是傳出去了,讓外人知道原來在妹妹的心裡,我這個太子妃還比不上後院一個姨娘重要,恐怕會生是非。”
“此事的確是妾身的錯。”雲柔繼續道,“羅姨娘自然及不上太子妃重要,便是妾身,也及不上太子妃半分重要,只不過今晨羅姨娘身子不適,讓人報到了妾身這邊,妾身讓人請大夫看了,竟是件喜事。”說罷,笑着一福身,“回稟太子妃,羅姨娘已然懷孕三月有餘。”
太子妃握着茶盞的手倏然一緊,隨後笑道:“的確是喜事,如此說來妹妹倒是無錯有功了。”
“妾身不敢居功。”雲柔又是一福身,“殿下在太子妃與殿下前去圍場之時讓妾身管理府中內務,妾身自當恪盡職守,不敢辜負殿下與太子妃的信任。”
“不管如何,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太子妃擱下了茶盞,擡頭看向她,“對了,永安姑姑找到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說起來永安姑姑能夠跟皇祖母相認,也有妹妹的一份功勞。”
“太后能夠與長公主母女相認是得皇家先祖庇佑,妾身豈敢居功?”雲柔微笑道,神色之中找不到任何太子妃想要看的情緒。
不過這並不影響太子妃心情的好轉,“豈會無功?若非當日妹妹的父親救了易統領,易統領便不會立下戰功,也不會來到京城,更不會將永安姑姑接來京城,說到底妹妹是居功至偉方纔對。”
“太子妃過譽了。”雲柔仍是微笑道,“妾身的父親身爲大周臣子,理應爲大周爲皇上效命。”
“不管如何說,沒有妹妹的父親,永安姑姑是不會來到京城的。”太子妃笑容更深,“明日我會進宮看望永安姑姑,當日永安姑姑在宮中生病之時,妹妹求我帶你前去看望,想必是與永安姑姑關係不錯,明日便雖我一同進宮吧,這一來是看望,二來時恭賀永安姑姑與皇祖母母女相認。”
雲柔福身道:“妾身如今乃太子側妃,不再是往日的雲姑娘,已然沒有資格前去慈安宮看望,多謝太子妃厚愛。”
“妹妹果真不去?”太子妃蹙眉。
雲柔擡眸看向她,笑道:“妾身既入了皇家,便該守皇家的規矩,豈敢亂了尊卑?”
“既然妹妹如此受禮,我也便不勉強了。”太子妃笑道,“如今天色不早了,妹妹這些日子操勞內務也是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至於羅姨娘的喜訊,待太子歸來,我會親自告知。”
“妾身告退。”雲柔福身行禮,隨後轉身款款離去。
太子妃看着她不急不躁離去的背影,譏誚冷笑:“不錯,還能忍住!”
“主子,羅姨娘之事……”相對於雲柔是否痛心,趙嬤嬤更加關心羅姨娘的身孕。
太子妃眼底泛起了陰霾,“三月有餘?果真好本事!”
“主子打算怎麼辦?”趙嬤嬤低聲問道,在尋常的人家,主母沒有生下嫡子是不允許庶子出生的,可是在皇家卻是不一樣,尤其是在太子府。
太子是儲君,大婚本就晚,太子妃有孕本是喜事一樁,可是偏偏生了郡主,又因爲難產一事而不得不調養身子一兩年之後再生育。
這些日子太子府一定會有其他孩子出生的。
可是若是生了兒子……
太子需要兒子來穩固儲君的位置,可是不是太子妃生出來的長子,對太子妃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妃神色轉爲了悲涼,“能如何?”現在這種情況她決計是不能動手除了的,便是除了這個,還會有下一個,況且,太子沒有兒子,也是一大危機,如今二皇子也成婚了,太子必須趕在二皇子之前有兒子,沒有嫡子,庶子也稱!想至此,心中對雲柔的恨意越發的深,手,緊緊地握着,“不過是一個庶出罷了,難不成還能掀翻了天?!”
便是他有這個野心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至於雲柔,她也絕對不會輕饒!
……
新雲院是太子府中除去了正院之外最好的院落,雲側妃入住新雲院足以證明太子對她的愛重程度,只是當雲姑娘成了雲側妃,當日籠罩在她頭上的光環也便漸漸消退。
昔日大周功臣之女,今日太子妃側妃。
便是如今的太子側妃會是將來的嬪妃,可是,側妃便是側妃,將來再輝煌,也改變不了如今的卑微。
她雲柔這輩子都只能屈居人下!
雅緻的寢室內,她端坐在了銅鏡前,凝望着銅鏡之中比當日在易府更加精緻的臉龐,心裡卻是恨意翻滾,“果真被你說對了,妾室便是妾室,我成不了易大哥的妾室,可卻還是成了妾室,只是爲什麼到頭來你還是壓了我一頭?!”
手中的玉梳在手中斷成了兩節。
爲什麼?!
爲什麼——
她不甘心!
不甘心!
爲什麼她在這太子府作踐自己,那個女人卻能夠扶搖直上?!
永安長公主?!
永安長公主?!
曾經必須對她這個妾室行禮叩拜的命婦,如今竟然成了太后跟皇帝最重視的永安長公主?!
“爲什麼不直接死在圍場——”
斷了的玉梳子被摔在了地上,銅鏡中原本姣好的容顏此刻也扭曲成鬼!
她既然痛,那他們也該陪着她一起痛!
……
易之雲一大早便又進宮了,不過沒有直接求見慈安宮,而是去見了承平帝,請旨前往天牢。
“他一直沒招。”承平帝看着他,“你去看看也好。”
易之雲躬身謝恩:“謝陛下。”
“上次朕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承平帝換了一個話題。
易之雲擡頭,“臣謹遵皇上旨意。”
“好。”承平帝道,“那就去辦吧!”
“是。”易之雲應道。
承平帝看了看他,“下去吧。”
易之雲行禮告退。
承平帝隨後也起身往慈安宮而去。
今日仍有從圍場歸來的大臣及家眷,因而早朝免去。
到了慈安宮,便得知了明睿太后早早便去了偏殿,隨後便也往偏殿而去,方纔到了寢室的門口,便聽到了裡面傳出了笑聲。
承平帝揮手阻止了李成安的通報,起身走了進去,隨後便見柳橋靠着厚厚的軟枕坐在了牀上,而牀邊坐着明睿太后。
明睿太后此時滿臉笑意,似乎方纔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皇上!”
寢室內的宮人發現了承平帝,忙下跪行禮。
明睿太后看向兒子,“幀兒來了。”
承平帝揮手讓衆人退下,隨後上前,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
“起來吧。”明睿太后心情很不錯,笑道。
承平帝起身,笑着問道:“母后跟永安在說什麼,這般高興?”
“說些阿橋小時候的事情。”明睿太后笑道。
承平帝笑了笑,看向柳橋,“是嗎?朕也聽聽。”
“皇上……”
“皇兄!”承平帝打斷了她的話,糾正道。
柳橋看着他,沒有即刻說出來。
“怎麼?”承平帝笑道,“惱上皇兄了?”
“怎敢?”柳橋笑了笑。
明睿太后開口道:“你皇兄這次的確該惱!不過……”拉過了柳橋的手拍着,“母后訓過他了,他也認錯了,你便原諒他一次吧。”
“母后,我沒惱。”柳橋搖頭道,便是惱也不敢說出口。
承平帝再開口,“那還不改口?”
“皇兄。”柳橋笑了。
承平帝嘴邊也泛起了笑容,“好。”
柳橋看着他,心漸漸安了,這時候的笑容,不像是做戲,“皇兄怎麼過來了?這個時辰不是要上朝嗎?”說着,瞧了瞧門口。
“是想問朕易之云爲何沒來吧?”承平帝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道。
柳橋聽了這話神色有些迥然,這語氣怎麼那般像在吃醋?若是這語氣是柳河說的,倒是沒什麼奇怪,可現在這人是皇帝……便是皇兄,可……還是皇帝!
“圍場的人恐怕還沒全回來,你皇兄自然不需要早朝了。”明睿太后笑道。
柳橋看了看兩人,最後看向承平帝,“皇兄這般問那是不是見過他了?”
“恩。”承平帝應道,語氣似乎有些不悅,“他去天牢了。”
柳橋面色一變,“去天牢?”
“去看易昇!”承平帝不悅更明顯。
明睿太后見狀斥責,“怎麼跟你妹妹說話?!這裡便只有我們娘三,你還要擺你的皇帝架子?!”
“母后……”承平帝無奈。
明睿太后冷哼,“阿橋的傷還沒好!”
“他跟朕請旨去的。”承平帝道。
柳橋鬆了口氣,笑了笑,“皇兄恕罪,我一時想歪了。”
承平帝哼了哼。
明睿太后則道:“他去看易昇作甚?難不成還想求你放了他不成?!”
“母后。”柳橋開口,“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至於易之雲去看易昇的原因,她不認爲是要將人放了或者還念着什麼父子之情,怕是爲了她所說的話。
“他父母那般對你……”
“母后。”柳橋打斷了她的話,“他是我夫君。”
明睿太后一聽這話心便難受,若是當年她沒有……永安豈會嫁到這樣的一個家裡去?便是易之雲真的不錯,可是那樣的家……
“母后……”
明睿太后吸了口氣壓下了心裡的難受,“你放心,母后既然答應了你不會殺易昇就不會!”
“謝母后。”柳橋笑道。
明睿太后板了臉,“謝什麼?你是母后的女兒,母女之間還需要謝嗎?”
“恩。”柳橋笑了笑。
這時候,向嬤嬤進來,“太后,東西都準備好了。”
明睿太后點了點頭,“好,哀家這便去。”說完,便對柳橋道,“哀家待會兒再來陪你,若是累了就休息,不要累壞自己!”
柳橋點頭,也沒問她到底去做什麼。
明睿太后對承平帝道:“別欺負你妹妹!”
“母后。”承平帝失笑,“我怎麼會欺負妹妹?”
“也別跟她說太久的話。”明睿太后繼續叮囑,“太醫說她需要好好休息。”
“是。”承平帝起身。
明睿太后又叮囑了好些話,方纔轉身離去。
待明睿太后走了之後,柳橋看向承平帝,開口道:“皇上,是不是易昇……”
“皇兄!”
“皇兄。”柳橋笑了笑。
承平帝走到了牀邊,坐下,“還是生氣了?”
“沒有。”柳橋仍是有些不自在,能夠坦然面對明睿太后是因爲之前大家相處過,可是眼前這人,不這皇帝……“只是有些不適應。”
“那就慢慢適應。”承平帝道。
柳橋笑了笑,“恩。”隨後,入了正題,“是不是易昇不肯供出幕後幫助他的人?”
承平帝點頭。
“皇兄沒審他?”柳橋問道。
承平帝道:“審過,只是有些手段不能用。”
柳橋一愣,隨後瞭然,也是動容,“謝謝皇兄。”
若是真的要審,怎麼可能審不出來?
這可不是禁止嚴刑逼供的年代,皇帝收下什麼逼宮的人才沒有?易昇也不是銅牆鐵壁的,如何會吐不出來?
承平帝擡手撫了撫她的頭,“你是朕妹妹。”
柳橋被他這般一弄,有些不自在,不過聽了他的話,心裡卻是暖的,“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謝謝皇兄。”
“朕會查清楚此事!”承平帝道。
柳橋笑道:“嗯。”
畢竟是相處不多,正事說完了,便有些相對無言,“好好養傷,其他的事情別多想了,你那夫君本事不算很大,不過也不是好糊弄的。”
“那皇兄便多照顧一下。”柳橋笑道。
承平帝也笑了,平日不怒而威,無人敢冒犯的皇帝在這一刻便真的像是一個兄長一般,“朕知道了。”
……
天牢是關押重犯的地方,所謂的重犯,便是連刑部大牢,大理寺大牢都不敢關的人,進天牢的人有三重,罪行重,身份貴重,處置重!
而以易昇的身份,卻沒資格進天牢的。
不過這次因爲他刺殺的人是永安長公主,這才進來。
因爲身份貴重這一條,所以天牢的環境比其他的牢房環境要好得多,什麼茅草鋪地,髒亂臭在這裡不會出現。
一件一件牢房就跟一個小屋子一般,乾淨整潔。
除了失去自由以及陰森可怖的氣氛之外,倒不像是一個牢獄。
如今整個天牢關押着的只有易昇一人。
雖說天牢的環境不錯,但是易昇卻很糟糕,自從被擒獲之後,他便一直沒有梳洗,便是連衣裳也沒換,模樣可想而知了。
易之雲走到了牢房前,看着裡面縮在了角落處的人,身上的肌肉緊緊地繃着,曾幾何時他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易昇便如同現在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今,幻想成了真實了!
“易大人,你自便。”獄卒將人領到了牢房前,便道,隨後,退了下去。
易昇聽到了人聲,緩緩地擡起頭,精神似乎很不好,所以並未第一時間認出了易之雲,直到過了半晌,方纔認出了他來,渾濁無神的眼眸頓時迸發出了濃烈的恨意。
易之雲眸光始終冰冷着,直接問出了問題:“誰在背後幫了你!?”
“哈哈——”易昇卻是狂笑了起來,猛然起身撲了過去,腳上帶着的鐐銬拉的聲響刺耳,污穢的雙手握住了牢房的欄杆,面容猙獰,“你想知道?!”
易之雲沒有回答。
“做夢!”易昇呸了一口,喝道。
易之雲一動不動。
“怎麼?!”易昇猙獰道,“我不告訴你你就要殺了我?!好啊!來殺了我!殺啊——”
“我不會殺你!”易之雲開口道,“你放心,你不會死!”
易昇不信,“想騙我告訴你幕後之人是誰?!你做夢!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告訴你!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娶的那個賤人是永安長公主,我讓她受了重傷,皇上跟太后怎麼可能放過我?!不過我告訴你易之雲,就算我死了,也還有人想讓你們死!我會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着你們如何悽慘地死去!”
他爲什麼要告訴他們?
爲什麼要供出來?
他既然活不了了,他們也別想活!
“還有,你回去告訴雲氏那個賤人,我易昇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日娶了她,還跟她生下了你這個逆子,畜生!”
易之雲無動於衷,“你不會死!我妻子不想讓我背上一個弒父的罪名,所以你絕對不會死!不過你也說對了,我妻子是永安長公主,所以便是爲了她的顏面,爲了皇家的顏面,我都不得不做出退讓!我不想認祖歸宗,只是若是爲了她,爲了將來我們的孩子,我可以做出讓步,只是,我認的是易家的先祖,歸的是易氏的宗族,沒有你的易氏宗族!”
易昇眸子大睜,“你這是什麼意思?!”
“謀害皇家成員是誅九族之罪!”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爲了不讓你連累到了易氏宗族,易氏宗族不久之後將會將你逐出宗族,從今往後你將不是易氏宗族的人,百年之後,也不是易氏的魂,如此,我認祖歸宗之後我的子孫便不必供奉你這個生父!”
“你——”
“當日你不認我,今日,被逐出宗族的是你!”易之雲繼續道,“往後,你將會是一個無根之人,死後更是孤魂野鬼,易昇,這便是你的報應!”
“你敢——你敢——”易昇猙獰咆哮。
易之雲繼續道:“對了,還有易之旭,我也絕對不會讓我的子孫去供奉他,所以,他也會被一同除名,至於荊氏,她既然是你的妻子,自然也該給你們一同被除名!”
“易之雲你這賤人養得畜生——”
“即便你不供出幕後之人我也不會殺你。”易之雲繼續道,“皇上也不會,你最糟糕的下場不過是流放,也正好,當日我們母子所受的,你跟你妻子也好好地受一遍!我不殺你,那是因爲你不值得我弄髒自己的手,不值得弄髒我所愛之人一直珍視的名聲!活着,你會比死還要痛苦!”
說完,轉身離開。
“逆子你跟我站住,你這個逆子——”
易之雲沒有回頭,徑直走了出去,步出了天牢,竟見天上飄起了雪,今冬的第一場雪在這一日落下了。
……
柳橋再次醒來,便見到了易之雲了,“什麼時候……”
“別動!”易之雲阻止了她起身,“躺好。”
柳橋乖乖聽話,“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半個多時辰。”易之雲笑道,“見你睡着,便一直沒叫你。”
柳橋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隨即蹙眉,“手這般冷?”
“冷到你了?”易之雲問道。
柳橋將手拉入了自己的被窩中,“這般便不冷了。”
“恩,不冷了。”易之雲笑道。
柳橋看着他,“心裡難過?”
“怎麼這般問?”
“你去了天牢。”柳橋道。
易之雲抽回了手輕輕地撫着她的長髮,“沒有,他不值得我難過,只不過沒從他嘴裡問出些東西,有些擔心罷了。”
“本就沒打算從他嘴裡挖出東西。”柳橋笑道,“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易之雲沒說話。
“易之雲……”
“我沒事。”易之雲開口,“別擔心我,好好養傷。”
柳橋沉吟會兒,笑道:“嗯。”
“岳父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易之雲岔開了話題,“岳母還不知道這事,岳父會找個時間好好跟岳母說的,你放心,岳母是真心疼你的,便是難過也不會不認你這個女兒的。”
柳橋點頭,“幫我照顧他們。”
“自然。”易之雲笑道,“鋪子的事情也不要操心,有岳父在,酒坊的事情……我找阿瑀幫忙,他熟悉情況,讓他先幫幫你。”
柳橋笑道:“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所以什麼也不要多想。”易之雲笑道,“好好養你的傷。”
“好。”柳橋握緊了他的手,“我會盡快好起來,然後我們回家!”
“嗯,回家。”易之雲笑道,眼底卻有着說不出的哀傷,“阿橋,有你在,我便有家了!”
柳橋心口一痛,“扶我起來。”
“嗯?”
“快!”柳橋道。
易之雲猶豫會兒,終究還是順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
“讓我靠着。”柳橋又道。
易之雲點頭,坐在了她的身後,將自己的懷抱跟她當靠枕。
柳橋舒服地躺在了他的懷裡,“抱着我。”
易之雲小心不弄到她的傷口,環抱住她的腰,“怎麼樣了?”
“這樣很好。”柳橋握住了他的手,“易之雲,就這樣抱着我。”
易之雲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謝謝你阿橋。”
柳橋忍着扯動了傷口的痛仰頭道:“閉上眼睛,就這樣陪我會兒?”
“好。”易之雲沙啞應道。
柳橋笑了,舒舒服服地躺着,“易之雲,你沒聽話,沒好好休息。”
“沒你在,休息不好。”
“讓我擔心!”
“以後不會了!”
“閉上眼睛,閉嘴!”
“好……”
……
明睿太后帶着親自做好的補品進來,見到的便是這般畫面,愣了一下。
“太后……”向嬤嬤端着補品,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明睿太后看着柳橋臉上的神色,心裡既是高興也是難受,高興是女兒高興了,難受是她在自己的面前從來沒有露出過這般神色。
最終,沒有上前。
出了寢室,向嬤嬤有些擔心,“太后,這……”
“先燉着,等人走了之後再送進去。”
“是。”
明睿太后看着天上飄落的雪花,“去準備祭品,哀家去太廟一趟。”
“是。”
……
秋獵歸來之後,京城卻是異常的平靜,不管是承平帝還是明睿太后都未曾大肆爲永安長公主遇刺一事而興師問罪。
這般情況讓安陸侯府鬆了口氣。
而很快,遇刺一事也做了定論。
兇手易昇被判了流放西北,他的妻子荊氏隨行。
西北奪回來的城池如今正如火如荼地建設之中,除了原先的人口之外,朝廷還從各州抽調了不少的人口過去,爲的便是那些城池真正成爲大周的疆域。
與此同時也遷了一部分流放之囚前去,與新流放的囚徒一同在城防建設中當苦工,而由於那邊的局勢還不算是穩定,所以,比在石州乃至其他地方更加的危險。
易昇此去,又是沒有定下年限的流放,估計有去無回。
然而這個結果卻已經是很輕很輕了。
這讓不少人吃驚不已。
而安陸侯府卻可以真正地鬆了口氣了,唯一傷心欲絕的便是安陸侯夫人,只是,她卻被軟禁在了府中,便是去給女兒打點一番也不成。
而便在易昇定刑之後,易氏宗族那邊來人了,表示易昇以及荊氏已經在族譜上除名,被逐出了宗族,只是這事沒有引起多大的反應。
畢竟這是常有的事情。
宗族爲了自保,自然不能要這等影響宗族的子孫!
至於易之旭的除名,倒是低調了許多,畢竟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易氏宗族的人之所以來的這般快,自然不是有預知的能力,而事實上自從易之雲跟易昇的事情傳到了禹州那邊後,易氏宗族便想來人,只是一直被安陸侯府壓着,不過在不久之前,京城去了一個人,請了他們。
易氏宗族的人不知道那人是誰,不過易之雲倒是知道。
承平帝既然提了這事,那便事先做了準備,自然是他的人無疑。
易昇被押解出京城,荊氏沒有隨行,便在得知兒子被宗族除名,將來連個供奉香火的人都沒有,便吐血身亡。
這些事情,經由雲道傳到了雲氏的耳中,只是聽了這些事情,她卻只是沉默,沒有大仇得報之後的暢快。
有的只是沉默。
“姐姐……”雲道看着她,“如今他們也算是得到了報應了,從前的種種,便讓它隨風而去吧,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這樣也算是對得起爹孃了。”
雲氏看向他,“道兒,你恨姐姐嗎?”
“姐姐。”雲道看着她,“你是我姐姐。”
雲氏笑了笑,“可就算你不恨我,我也無法原諒自己!爹,娘……雲家……都是因爲我……”
“姐。”雲道嘆了口氣,“或許這是命,我們命該如此。”
“命嗎?”雲氏有些恍惚。
雲道繼續道:“不過如今一切都好了,姐,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好經營這個家便好。”
雲氏笑了,眼淚奪眶而出。
家?
這個家還算是她的家嗎?
雲兒……
……
最好的環境,最好的藥物,最精心的照顧,讓柳橋的傷勢好的很順利,到了十一月中旬,便可以下牀走動了。
易之雲每天都進宮陪她。
到了十一月下旬,傷勢基本痊癒。
這日,易之雲離開之後,柳橋讓人請了承平帝過來,“皇兄,當日的事情還是沒有查到結果嗎?”
承平帝搖頭。
“皇兄。”柳橋看着他,“既然無法查到,那不如將人引出來!”
承平帝蹙眉,“你想如何?”
“易昇被流放也一段時間了,路上估計也吃了不少的苦頭,我們可以放出風聲說他受不了苦頭想要招了,前提是讓易之雲將他救出來。”柳橋道,“那幕後之人要麼派人去殺易昇,要麼派人來殺我。”
承平帝眯起了眼,“你想拿自己當誘餌?”
“對方既然想要我的性命,這事自然不能這般作罷。”柳橋道,“至少得讓我知道那人是誰,將來也好防着!”
“永安……”
“皇兄。”柳橋打斷了他的話,“會對我動手之人必定不是外人,我知道皇兄爲難,只是,我不想日日提心吊膽!”更不想讓易之雲時時刻刻覺得她會有危險,日日爲沒有保護好她而愧疚!“皇兄,至少讓我知道是誰!”
承平帝沉默。
“我可以保證不管引出來的人是誰,都交由皇兄處置!”柳橋繼續道,“母后那邊我也會瞞着!”說罷,便起身跪下,“請皇兄恩准!”
“起來!”承平帝蹙眉道,“朕不是顧慮這些!”
柳橋起身,“皇兄……”
“你若是再出事,母后……”
“圍場這次是我沒有防備,如今是我做主導,豈會出事?”柳橋堅持道,“皇兄,我意已決,再者,對方或許只會選擇向易昇下手!”
承平帝沉吟會兒,“好,朕安排。”
“此事不要告訴易之雲。”柳橋道,“這般方纔可以逼真,瞞天過海!”
承平帝點頭。
柳橋眯起了眼睛,那人傷她不要緊,可是卻傷了她在乎的人的心,便不可饒恕!皇帝或許會保住那人,可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讓她差點沒命,讓易之雲至今仍在愧疚擔憂之中,怎麼也得付出些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