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靜寂一片。
桑梓卻在葉懷瑾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之所以選擇在晚上離開,是因爲他們這一次,是不辭而別。只因爲桑梓實在看不得無名那副臥病在牀仍然癡情的模樣。
在琅琊郡耽擱的這幾天都是受了無名的請求幫他去尋找荊四娘,結果都一無所獲,無名耗得起這個時間,葉懷瑾他們卻沒法兒,他們本來就不是出來遊玩的,在皇太后生辰之前肯定得趕回去的,雖然說還有那麼幾個月,可是萬一路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桑梓咬着牙,有些睡意朦朧:“咱們天亮之前能離開這裡嗎?”
葉懷瑾點了點頭:“放心吧,你睡一覺起來一定已經離開了。”
“那就好,”桑梓嘆道:“你說無名一個大糙老爺們兒,怎麼會被一個女人給弄成這樣。”
葉懷瑾瞥了她一眼,道:“有時候女人對男人的影響力是不容小瞧的。”
“你在說你自己嘛?”桑梓笑了起來,倒在他身上正要睡去,卻突然身側的窗簾被打開了,露出一個頭來,桑梓登時嚇得大叫起來。
那個頭突然又不見了,待桑梓回過神來,那個頭的主人已經進了馬車裡。
“誒!你是……”阿卿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那人堵住了嘴。
桑梓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
“四娘?”
他們找了那麼多天的荊四娘竟然在這裡!
桑梓一激動,就要召喚阿卿停下馬車,可荊四孃的手中卻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短劍,並且這把短劍現在正架在桑梓的脖子上。
“別叫喚,我不是想要傷害你們,不過是想你們帶我一起走。”
桑梓艱難地嚥了咽口水,瞥了葉懷瑾一眼,葉懷瑾伸出手輕輕彈了一下劍身,道:“好劍。”
的確是好劍,但是葉懷瑾是不是弄錯了重點?
桑梓心裡簡直欲哭無淚,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越是重要的時刻,也是抓不了重點。
但沒想到下一秒,荊四孃的劍竟然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一愣,似乎沒想到葉懷瑾的身手這麼好。
“好俊的功夫。”
葉懷瑾只是微微一側身,道:“過得去。”
荊四娘畢竟是荊四娘,不會坐以待斃,更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你不會傷害我的。”她有這個自信:“你是無名的朋友,如果你殺了我,無名不會放過你的。”
葉懷瑾笑了起來:“可是無名並不是我的對手。”
荊四娘也笑了起來:“你不可以和無名作對的,因爲你即便可以打敗他,卻不能打敗全武林,這簡直如同螳臂當車。”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照你這麼說,如果我把你送給無名,那便等於變相的得到了一整個武林做靠山。”
荊四娘卻並沒有當真:“你不會把我送去給無名的,若不然你的馬車現在應該已經停下來了。”
葉懷瑾又笑了:“我的馬車不停下來,不一定是出城,也許是去找無名呢?”
荊四娘開始緊張起來了,她緩緩地將自
己的頭從刀下挪了出來,然而用手擡起簾子,看了一眼馬車外行駛的路程,很快又回過頭來鬆了口氣,道:“原來你騙我。”
葉懷瑾將短刀射入刀鞘,荊四娘擡起手來看了一下,道:“這把刀送給你。”
“你捨得?”
荊四娘笑道:“有什麼捨不得的,這樣的短刀我隨隨便便就可以打造出來。”
葉懷瑾似乎不信:“你別吹破了牛皮。”
荊四娘見他不信,便又從腰間拔下了一把匕首,葉懷瑾接過來一看,果真是把好匕首,不禁微微一喜,卻不在面上露出來,只道:“這把匕首也是你造的?我看舉國上下,沒有幾個鑄劍師有這樣的本事。”
荊四娘笑了起來:“他們沒有,我卻有,我家祖上就是鑄劍的。”
葉懷瑾道:“莫非你是干將莫邪的後人?”
荊四娘微微一哂:“我看你穿得貴氣,還以爲你是個有見識的,沒想到竟也這樣膚淺,難不成這世上的只有干將和莫邪這兩位鑄劍師不成?”
葉懷瑾道:“那倒不是,黃帝、歐冶子、徐夫人也都是有名的鑄劍師。”
“總算你還有點兒見識。”
葉懷瑾沒有心思與她打啞謎,故而道:“那你與他們幾位又有什麼關係?”
荊四娘道:“其他幾位倒是沒有關係,可我與徐夫人,倒真是有幾分關係,”她頓一頓道:“我母親姓徐,我外公是徐夫人的嫡裔。”
她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不說不要緊,一說桑梓就來勁兒了,這麼好的一個金手指怎麼可以放過,自然要把她爭取到葉懷瑾的陣營來啦,因而立刻親熱地拉住她的手坐到她邊上去:“你真的是徐夫人的後人?”
荊四娘道:“你若是不信也可以當我在吹牛。”
“怎麼會不信!”桑梓道:“像你這樣行俠仗義的女俠怎麼會說騙人的話呢!”
荊四娘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起來,我還是真不是行俠仗義的人。”
“英雄不問出處。”桑梓笑着偷偷用手肘葉懷瑾一下,示意他表態。
葉懷瑾只道:“你並非行俠仗義的人,我卻也不是什麼懲惡揚善的人。”
他拋出了柳枝,荊四娘不是傻瓜,如何聽不懂?
因道:“既然你們不介意我的出身,那麼我倒是可以和你們做朋友。”
桑梓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不過荊四孃的心眼卻也不少:“我看你們這個樣子,總是像是要拉我做幕僚似的。”
桑梓笑了起來:“四娘真是心細如塵。”
荊四娘道:“經此一事,我名聲都臭了,你們還敢用我?”
桑梓笑道:“爲什麼不敢?三國時期,曹操便講求“唯纔是舉”,哪怕“負污辱之名,見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的人才他也照用不誤,甚至‘各舉所知,勿有所遺’的網羅,更作《求賢令》曰:‘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纔是舉,吾得而用之’。”
荊四娘道:“‘各舉所知,勿有所遺’?有如此識見和氣度的人,卻不多見。”
桑梓趁機道:“我家公子思賢若渴,爲了實現自己的霸業
,不拘一格,廣攬人才,知人善任,能用度外之人。”
荊四娘道:“就算他是這種人,我又何必幫他?”
桑梓笑道:“只有知人善任,才能人盡其才,四娘,你也不想在一個草莽匹夫手下一輩子碌碌無爲吧?”
荊四娘似乎有些動容:“可是,我連你們的真實身份都不清楚。”
“難不成你怕我們做的是什麼欺世盜名之事?”葉懷瑾知道不激她是沒有用的,因而道:“真是如此,你便不敢了嗎?”
荊四娘挺起胸膛道:“去你孃的,世上有什麼事情是我荊四娘不敢,我就連刨人祖墳的事情都沒少做。”
桑梓不禁笑道:“看不出你還有這個膽子。”
荊四娘道:“我連武林盟主的婚禮都敢逃,更何況是這個。”
“既這麼着,你也沒必要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因爲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荊四娘忍不住笑道:“枉我荊四娘聰明一世,竟然栽在你們兩個臭小子手裡,這就把自己給賣了,真是不值。”
桑梓道:“你總會知道你這筆買賣沒有虧。”
荊四娘見桑梓的手仍纏着自己的手臂,因笑道:“臭小子,你吃豆腐還沒吃夠嗎?”
桑梓卻不鬆手,只道:“其實我是女人。”
荊四娘卻不信:“你?”
“怎麼,你不信?”桑梓抓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胸:“你摸摸看,你有的我哪樣沒有。”
荊四娘反倒臉紅了,伸手一摸,果真是該有的都有:“有是有,就是小了點兒,隔着衣服都摸不出來。”
桑梓愣了一下,道:“什麼啊,不帶這麼損人的。”
可恨這個時候葉懷瑾卻補刀:“她說的也沒錯。”
桑梓氣得直想跺腳,道:“你可是我男人,你怎麼能幫着別的女人說我呢?”
葉懷瑾卻笑:“好像這個女人是你自己招呼回來的。”
荊四娘道:“你放心,我對這種木頭似的男人沒有想法。”
荊四娘又道:“你怎麼要穿男裝出來呢?”
桑梓道:“行走江湖,女兒之身到底是不方便。”
荊四娘卻不同意她的說法,因笑道:“我也是女人,可是江湖上的人一聽到我的名字就嚇得魂都沒了。”
桑梓笑道:“我怎麼能跟你比,你是老江湖了。”
“我最不愛聽別人說這個‘老’字,我還年輕呢。”
桑梓本沒有說她老的意思,因道:“我不是說你老。”荊四孃的確不老,她的皮膚還是非常的光滑,手上甚至沒有一點兒手紋,楊柳腰,大長腿,她符合桑梓對美女的一切要求。
荊四娘道:“就算你說,我也不承認。”她又看了一眼葉懷瑾道:“我瞧你不像是簡單的人物,跟着你做事總是需要豁出性命的吧?”
葉懷瑾只是道:“這樣的差事不是最適合你嗎?”
荊四娘笑得像個小姑娘:“我最欣賞你這些有什麼說什麼的人,就算死好歹也瞑目了。”
葉懷瑾道:“跟着我做事,可不要抱着必死的決心,因爲這樣的人,通常活不長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