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北瑟冷城外。
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成了這片稀疏小樹林中唯一的音調,昏暗的光線裡,幾個年輕的野蠻人跌坐在一起,他們神色倉惶,衣着凌亂,眼睛中充滿了驚懼和不安。
“米茲,你父親怎麼還不來?”一個留着長髮的野蠻人一邊膽戰心驚地看着四周,一邊急躁地問着。
米茲在這些人中身材最爲瘦弱,他用不敢肯定的語氣小聲說道:“應,應該快了吧?我已經讓家僕回去稟告了……”他的話爲這幾人帶來了一絲希望,接連不斷的被人追殺,特別是死亡的氣息總是跟隨在身後,那股感覺就像喉嚨上總是架着一把刀一樣難以呼吸,生活優越的他們何時受過這樣的煎熬?
“該死的,如果我的護衛隊在這裡,我怎麼會這麼狼唄?這些該死的人類!這次我丟臉丟大了!”另一個粗壯的野蠻人正了正頭上的紅紮帶,憤怒地抱怨着,順手一抹臉,手中甩出了大把的汗水。
這些年輕的野蠻人貴族們幾日來不停襲擊人類的騎士團駐地,毆打落單的騎士,並以任務爲名將一些騎士騙出來折騰,這樣的行爲讓他們過足了癮,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當今天他們故技重施時,卻踢倒了鐵板,這名騎士實力異常強大,而且出手狠辣毫無顧忌,在接連斬殺了幾名同伴後,他們終於意識到,對方是玩真格的!
偏偏他們爲了方便行事隱秘,特地把地點選擇在了城外荒僻的地點。而他們除了會一些簡單地騎術外,幾乎不懂得任何武技,魂飛魄散下慌不擇路地逃跑,但是這名騎士似乎並不急於將他們殺死,而是若即若離地吊在身後,似乎如同在魔狼在驅趕羊羣一般,並時不時出來砍殺幾刀,於是,他們不知不覺中進入了這片小樹林中。對方似乎沒有進入這裡的打算,但是如果他們一旦試圖逃離這片區域,那必然遭到攔截,幾次三番下來,他們終於明白。只要自己不跑出這個樹林,暫時是沒有危險的。
在戰戰兢兢中苦等許久之後,外面終於傳來了喧囂的馬蹄聲,這平時聽得厭煩的聲音此刻進入米茲等人的耳中不啻是天籟之音,頭扎紅帶的野蠻人驚喜地站起身,還一下把米茲拖了起來,滿臉激動的大喊道:“米茲,你父親到了!烏坎伊統領!我們在這裡啊!”
他的聲音將立刻對方吸引了過來,隨着馬蹄聲漸漸靠近。一隊五十餘人地野蠻人騎兵出現在了枝椏橫生的樹木下,速度不減地衝來過來,那凌厲的氣勢讓這幾個年輕貴族不由往後退縮了幾步。
騎隊首領身形強壯高大,面目粗獷彪悍,下巴留着濃密的短鬚,上半身用寬大的魔獸皮帶繫住了深色地開領皮襯衣,一條猙獰如長蟲的傷疤橫貫整個袒露的胸膛,血紅色的披風鼓盪飄飛。他冷冷看了這幾個不知好歹的年輕人,手裡拎起一隻雙目怒睜的頭顱,譏嘲道:“你們說得是他麼?”
幾個年輕貴族瞪大了眼睛,面色一片慘白,米茲更是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道:“穆克,你。你……”
穆克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米茲一眼,用溫和的口氣道:“我的弟弟,你不必傷心,因爲你很快就會去陪伴父親大人地。”
“不,我不會的……”米茲突然神色恢復了平靜,居然笑了笑,然後轉身向後跑去。
穆克先是一怔。隨後雙目驟然射出凌厲的光芒。從馬背上高高躍起,同時從腰間抽出斬刃。猛然砍了下來。
可是,他居然砍了個空!
穆克擡頭一看,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米茲正展現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身體幾乎化成了一道流光,雙方的距離正越拉越遠,他奮力追趕了幾步後,卻羞憤的發現,與後者的速度比起來,自己簡直慢如龜爬。
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瞭如此詭異地一幕,穆克仰天怒吼一聲,將斬劍摔在地上,轉身吼道:“你爲什麼不動手?”
щшш ☢тt kān ☢c o
他的身後站着一個身材妙曼的少女,臉上戴着一隻半臉面具,從那秀麗的輪廓和露出的另一半臉頰上來看,那是無法形容的絕美。她撥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淡淡道:“我已經幫你除掉了你父親,接下來只是負責你地安全而已,其他的一概不問哦。”
穆克喘了幾口氣,憤憤道:“他走了會有很大麻煩的!你也不希望以後出現什麼意外吧?”
少女“嗯”了一聲,擺了擺手,嘲弄道:“不用以爲,因爲麻煩已經來了。”
穆克臉色一變,他感覺到了地面正發生着顫抖,馬蹄聲隆隆而來,顯然有大隊的騎兵正在接近,這個時候會是誰?難道……
他提醒着自己要冷靜,局勢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努力平緩了一下呼吸,他毫不膽怯地迎了上去。
一共百多人的騎兵將周圍團團包圍,一名老者越衆而出,銳利的眼神一掃四周,道:“穆克,大人呢?”
穆克做出一副沉痛地模樣,道:“我來晚了一步,父親大人已經……已經被我弟弟謀殺了。”他抱着那隻頭顱大聲痛哭了起來。
“什麼,統領大人死了?”周圍一片譁然。
老者顯然也大爲震驚,但是穆克手中地頭顱那分明就是北瑟冷統領烏坎伊!
“大家不要亂!”老者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顯然他平時頗有威望,此時一發話,周圍迅速安靜下來,他沉聲道:“穆克少爺,這究竟怎麼回事?”
穆克抹着眼淚,哽咽道:“大家都知道,前兩日我弟弟與父親大人爭奪一個女人被訓斥了一頓,雖然事後曾揚言說要殺了父親大人,但是我一直以爲他是氣話,可是今天我聽說他突然出事,而父親大人只帶了十多名護衛前往,我當時就覺得有問題,沒想到,沒想到……但是我相信他一個人是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地,他肯定是受了其他人的利用這才一時糊塗啊……”
老者面無表情,道:“可是,您弟弟人呢?”
“他剛纔逃走了,不過你們放心,他要是敢出現……”穆克突然愣住了,因爲他看到那個剛剛逃跑的傢伙居然就躲在隊列後,而且表情趾高氣揚,正冷笑着看着自己。
老者冷冷道:“您是不是搞錯了,在場所有的人都能證明,米茲少爺始終與我們在一起,他怎麼有時間來殺害大人?莫非我們都是同夥麼?”
“什麼?”穆克目瞪口呆,隨即大叫了起來:“不可能!”
米茲從隊伍里昂首走了出來,身材雖然單薄,但是身後有百多騎士撐腰,膽氣也爲之大壯,嘿嘿冷笑道:“二沙漏時前,我被人擊暈後關在了地下室中,在差點悶死的時候還好被僕人及時發現,後來我接到了有人想在野外謀害父親大人的消息,我親愛的哥哥,我本來不願意相信這件事與你有關,可是……唉!”他跺了一跺腳,顯得無比沉痛。
穆克的大腦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停頓的狀態中,面對這個兄弟質問,他居然張口結舌說不出來,這番表情落入米茲的眼中自然萬分欣喜,嘆了一口氣,道:“果然是你。”
穆克恍然醒悟,大聲辯解道:“不!不是我!”可是由於先前話中的破綻很明顯,他的辯解是那麼的可笑和蒼白,他的聲音也立刻被湮沒在來自周圍的一片憤怒的置疑聲中。
老者皺了下眉頭,他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因爲他並不相信穆克會設下這麼幼稚的圈套,但是野蠻人中思慮深遠的人終究是少數,大多數普通士兵仍然是思維簡單,感情單純,在羣情激憤的情形下,他也不想多生事端,現在當務之急是穩定軍心,所以他決定將這件事情先壓下來,回去再慢慢處理,於是手一揮,道:“帶走!”
可是他估錯了穆克的反應,後者一聽這話心中的震怒可想而知,他突然露出了陰狠的神色,一步衝了上來,同時大吼道:“兄弟們,動手!”
在光線無法企及的樹影下,另一個米茲正站在那裡,彷彿迷霧被風吹散,他的臉漸漸變成了另一個人。
羅瀾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這個變身天賦消耗不僅體力極爲巨大,而且頭腦也隱隱作痛。
望着激烈交戰的雙方,他眯起了眼睛,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殺了穆克固然方便,但卻很難保證耐託蒙德沒有後招,而且羅瀾也不想提前與對方撕破臉皮,所以他特意營造出眼下的這個局面,這樣一來,在雙方互相的指責攻擊之下,無論是誰最後勝出,在短期內都無法完全掌控整個衛隊了。
這兩天來他在營地中安排了一個替身時時出現,而自己則一直潛伏在在烏坎伊的府邸中,其實並不是完全爲了這個行動,而是當日耐託蒙德的一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刺殺烏坎伊,我們有合適的人……”
這個合適的人究竟是誰?
而此刻,羅瀾心中的懷疑終於被證實了。
伊琳娜……
羅瀾看了一眼天邊的反光,目光深沉。
變亂,就要開始了。想晚結果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