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的黑色雲霧浮在不足兩米高的空中上下翻滾,若是深深望裡看去,似乎連目光都爲之沉陷,墜入入無底的深淵。
這一片虛無中誕生的陰影漸漸變化,終於凝聚成一個人影,隨着淡淡的靈魂波動消斂而去,一襲華美黑袍的俄帝斯霍爾出現在了遠望平臺上。
他擡起頭,一眼便迎上了女妖領主姬莉安混合着企盼和焦灼的眼神,他暗自一嘆,這麼多年裡,他這是第幾次見到對方的失態了?嗯,是第二次吧?第一次是在被丹尼斯追殺幾乎殞命的時候……
他在這邊沉默不語,姬莉安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急切的情緒,問道:“怎麼樣?殺了麼?”
俄帝斯霍爾看了她一眼,不由淡淡一哂,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悠然道:“我把他封印在了我的陰影囚籠中了,暫時他不會來打攪我們了。”
“你爲什麼不殺了他?”姬莉安幾乎是尖聲質問了出來,她下巴略尖的俏臉上因此而浮起一片激動的潮紅。
俄帝斯霍爾不滿得伸出手遮在耳旁,側了側身體,彷彿是想避開這這幾乎能刺破耳膜聲音。
“你這是……”
姬莉安突然一怔,她眼神複雜地看着對方的左手,那裡現在只剩下了半截,而自手肘以下,正纏繞着絲絲黑色的陰影,匯聚成一條手臂的形狀,似乎在緩慢地修補着。
她細細的眼睛漸漸閃出一道凜然的目光,她認得,那是被聖光造成的灼傷,在八年前。自己地身上不也是充滿了這樣的傷口麼?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指着對方冷笑道:“我看,是因爲你畏懼了!俄帝斯霍爾身爲陰影領主,他的實力姬莉安十分清楚,只要他願意,任何攻擊都無法傷害到他,只有猶豫和遲疑不定纔會造成這種受傷的結局。
“不錯。我就是畏懼了!”俄帝斯霍爾非但不掩飾心中的怯弱,反而說得理直氣壯,深淵生物從不遮掩對強者的恐懼。他嘴角一翹。露出嘲諷的神色,道:“難道你不畏懼麼?”
“我……”姬莉安剛剛張嘴反駁,卻陡然頓住了,然後她的表情掙扎了一下,最終化成了一聲幽幽地長嘆。
“你如果不畏懼丹尼斯,早就親自動手了。”俄帝斯霍爾轉過身去,往平臺的向下的階梯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她知道是我殺了她地弟子。即便逃回深淵,我也不會覺得安全。”
姬莉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平臺下方,銀色的眼瞳漸漸發出凌厲的光芒,忽然,她彷彿察覺到了什麼,猛然回首,望向身後,嘴角漸漸浮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
從清晨起一直在不停閃爍的魔法光輝和元素波動,不知在什麼時候息止了。這表明,守衛這片上古廢墟的唯一入口地深淵部族已經被消滅了。
那奧拉瑟腳下地石板上是一具具深淵部族的屍體,這是一大片古代廢墟,兩旁是幾棵上古時代的高大樹木,蒼翠的樹冠聳入雲霄。虯突粗壯的藤蔓如蛇一般纏繞在枝幹上。到處都是坍塌斷裂的石柱,一條殘缺不缺的石磚路筆直地通向島嶼的最中心。那寬闊的路面雖然雜草叢生,但仍可依稀看出它全盛時期地榮光。
那奧拉瑟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所帶領的隊伍是第一支到達這裡的,現在,擋在面前的一切障礙已經消除,在修士會,不,法師會的法杖下,尼姆巴斯特最後地餘暉即將黯淡,而之後綻放地,必然是法師塔上那燦然的元素光輝。
這時,一個正驚歎於古代奇蹟偉大地年輕法師正用仰望的眼神打量這些建築,突然眼前一黑,他的頭顱“砰”的一下爆開了,紅色和白色的液體頓時濺了旁側同伴一頭一臉,而這名同伴剛想張嘴驚呼,他張開嘴就再也沒有合攏,整個頭顱也同樣變成了一片殘渣。
“敵襲!”
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撕扯喉嚨叫出了聲。
不過這也讓他成爲了一個明顯的目標,幾乎就在他話音結束的時候,他的頭飛上了半空,斷頸裡滋滋噴出了一道血泉。
誰都沒有料到,居然有敵人無聲無息地潛入到了他們的隊伍裡。
女妖愛沙拉親手刺殺了兩名年輕法師,女妖天生的隱匿術使得任何法師的元素感知都無法提前察知。
手上傳來抹過喉嚨的感覺,有些輕微滯澀,這就是殺人麼?她的心中浮起一絲莫名的惶恐和空落,美目中也是一片迷茫,手上也緩了一下,差點讓一名法師釋放出了手中的火球,但是她好在很快就將這負面情緒壓了下去,又是一刀先一部切開了對方喉嚨。
爲了尼姆巴斯特大人,爲了族人的生存,這些充滿威脅的法師必須死!
混亂中,一些沒經驗的年輕法師學徒們紛紛發動了元素屏障,然而持續幾個呼吸的屏蔽固然能有效的抵擋攻擊,但只是把他們的死亡向後推延了一點點而已。
而老道的法師則並不急於發動身上的屏障,而是沉穩的用瞬發魔法與敵人周旋,大凡這樣的法師,女妖們一接觸便退避了。
深淵女妖又被稱之爲法師天敵,那就是因爲她們擁有元素免疫的天賦,但是三天內只有短短的一息時間,所以她們也不會輕易發動,否則便意味着斷絕了自身的後路。
愛沙拉這次瞄上的是一個穿着藍色法袍的老法師,她看得出,此人是整隻法師隊伍的首領,如果能將其擊殺,那麼對法師隊伍的打擊將是無比巨大的。
但是元素屏障的存在卻對她來說卻是個阻礙,瞬間高度凝聚地元素,無論是物理還是魔法攻擊都能有一定程度的抗擊力。而且以這名法師身上那幾乎不能察覺的元素波動,就可以知道對方的隱匿技能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層次,這樣強大的敵人發動元素屏障,恐怕連領主大人的攻擊都能抵擋下來。
但是發動這種法術的代價也同樣巨大,在之後短暫地時間內,法師再也無法感知到任何元素。女妖們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營造出致命一擊的機會,將一個又一個年輕法師狙殺。
愛沙拉在眼前這名藍袍法師的外側遊走着。伺機尋找破綻。
她不時做出佯攻地舉動,試圖吸引對方開啓元素屏障,一般情形下。沒有幾名法師禁得起她這樣連番似真似假的誘攻,但是這名法師顯然與衆不同,一臉的氣定神閒,不慌不忙操縱着瞬發法術,水元素凝聚成的冰晶每每恰到好處的抵擋住了她的攻擊,飛濺片片的雪花,元素收縮擴散間也是法度嚴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女妖族地元素免疫天賦。
真是難對付地敵人!
愛沙拉撅了撅嘴。
試探了幾次之後。她再也忍耐不住,決定冒一次險。
尼斯之刃飄忽無比閃動了一下,突然又以快上一倍的速度切向了對方的喉嚨,然而幾乎就在出手的同時,一道細細的冰箭也刺向她的腰際,她大驚失色下急忙收刃閃避,一直遊走不停的身體不由一滯,
這無疑是一個進攻她的大好機會,愛沙拉甚至已經做好了陷入艱苦抵禦的打算。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那個法師並沒有繼續進攻,而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態一片平靜。
那樣的沉着和淡定反而讓愛沙拉覺得有股莫名的壓力,那目光中並不是遭遇強敵時的那種鎮定,而是對於一個過於弱小敵人的漠視。彷彿她根本就是一隻無關痛癢地小蟲子。只需要揮揮手,驅趕一下就可以了。
一時間。愛沙拉不禁猶豫了,不知道是否應該再次上前進攻。忽然,她尖長地耳朵微一聳動,周圍隱隱傳來了女妖們的驚呼,顯然經歷了初始地混亂後,一些魔法高強的法師已經開始還擊了。
她咬了咬牙,決定撤退。
身形向後閃動,她悠的與對手拉開了距離,並搓脣發出了一尖嘯。
只要跑出法師的法域範圍,她就安全了。
可是那名法師長長一嘆,道:“現在走,太晚了。”
才跑出不遠的愛沙拉忽然覺得呼吸一滯,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一歪就倒在了地上。情急之下,她下意識發動了身上的元素免疫天賦,然而令她絕望的是,這沒有絲毫作用。
所有正在撤退的女妖和她一樣,紛紛栽倒在地,有些根本就沒來得及開啓天賦就不明不白地暈厥過去了。
不可能,自己明明沒有感覺到任何元素的波動,怎麼會……愛沙拉俯臥在地,麻木的手指再次握緊了尼斯之刃,只不過這次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淡淡飄舞的雪花從空中飄落眼前,在每名女妖的身邊留下了一地晶瑩。
那奧拉瑟的眼睛裡是淡淡的嘲弄,先前他之所以一直不還擊,那就是他要佈下這個陷阱。
他表面上是在與愛沙拉戰鬥,其實目的並非是擊殺這個女妖首領,而是要將所有的女妖生擒活捉!
他每次出手,所操控的元素都很微弱,微弱到即便愛沙拉也察覺不到,其實水元素凝結成的細小冰珠已經分散到了每一個女妖的身上,送人了她們的呼吸之中。
當水珠進入她們的肺部後,雖然微量的水分並不能造成什麼作用,但是當數量越積越多時,會如溺水一般阻斷她們的呼吸,徹底瓦解她們的戰鬥力。這份精微而細緻的元素操作技巧,根本不是愛沙拉可以想象的。
在獲得秘奧稱號的高階法師看來,完全使用元素攻擊那只是法師的最基本的技能罷了。元素其實不過只是與自然界溝通的手段,讓他們可以清晰無誤的瞭解世界的法則,所以他們所要要掌握的不是僅僅是元素,而是規則!
掌握了一個別人所不知道的自然規則,那就完全可以左右一場戰鬥乃至戰爭的勝負!
愛沙拉很不幸運,因爲那奧拉瑟剛剛步入了秘奧的門檻,後者伸出手去把這名女妖首領的身體板了過來,卻意外一怔。
白皙美好的胸脯上,一把尼斯之刃正插在那裡。
那奧拉瑟不禁搖了搖頭,嘆道:“可惜了,本來還想抓活的。”
真是個可怕的敵人啊……
愛沙拉緩緩閉上了那美麗的銀色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