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氣氛陡然變了,剛剛清朗的天變得有些詭異,所有的人都看着神色泰然的唐子煙。
這個唐大小姐做事情素來叫人捉摸不透,今天做的份外出格了。
唐耀走至唐子煙的身邊,扯着唐子煙身上的衣服打量了一眼,“子煙,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好了今天是子琴大婚的日子嗎?你怎麼穿成這樣的就出來了!”
言外之意,是讓唐子煙趕快回去換一件衣服出來,不過唐子煙並不打算那樣做。
一直蒙着蓋頭的唐子琴查覺一對,一旁扶着她的翠雨雙手冰冷,她猛得一把扯了蓋頭,看着一旁的唐子煙,目光裡的詫異漸漸轉成了恨意,那份恨就如是冷秋的冰雨,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人都被其所震懾。
“唐子煙,你這是穿給我看的嗎?你是想讓我永生永世記得,在我出嫁的這一天,你給了我這麼深的侮辱,是嗎?”唐子琴握着蓋頭走至唐子煙的身邊,兩人的目光像是兩頭對峙爭奪食物的母豹子,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兩人散發出來的那種濃濃的敵意。
唐子煙在這樣強迫的氛圍裡,也只是如拈花般輕輕一笑,“沒有,一會妹妹就知道原因了!”
“什麼原因?原因就是我搶了你的未婚夫?你這個賤人,方以軒他喜歡的人是我,不是你。可是你偏偏要做出一副你拋棄了他的樣子,叫他遭受萬人嗤笑,今天你又來這一套!”唐子琴言語直指着唐子煙,神色慍怒,咬牙切齒,叫人看到她內心裡似那岩漿一般快要噴發。
“二小姐,你怎麼能用這樣的話來侮辱大小姐呢?你要知道,今天你的一切全都是因爲大小姐成全,若不然,你嫁不嫁得出去……”伶雲剛說了半句,唐子琴身邊的翠雨就撲過去,“你這個死丫頭,還以爲你是誰呢,跟二小姐這樣說話,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滾開!”不等唐子煙呵斥,張勇伸手推開了翠雨,她倒退兩步跌在原地,眼睛裡的淚水嘩地流了出來。
老夫人這時候看到這副情形,傷心欲絕對唐耀說,“我不管這些事情了,耀兒,你自己看着辦吧!”
唐子煙看了一眼張勇,他立刻會意,走至那些廊柱前,將柱子上那些遮着白錦的紅綢一把扯下,轉眼之間,那個紅色喜慶的大院變成了哀傷悲絕的喪禮場景。
所有的人都驚呼一聲,“這是搞什麼啊,唐府難不成今個辦的是喪事,不是喜事?”
“煙兒……”唐耀急了,這事情可是辦的有點過火了,他沒有想到,唐子煙在不經他的允許下,給唐子琴布了這麼大的一個陷阱。
方家迎親的人就在門外,若是看了這副場景,恐怕唐子琴也嫁不出府了。
這唐府現在可是經不得再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唐府恐怕真的是要被衆人嗤笑唾罵了。
白氏怒火中燒,看了一眼帶來的那些家丁說道,“來人,給我把那些白錦都給我撕了,他們身上的白衣也給我扯了,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人家好好的喜事硬是要給辦成喪事,這天下還有講理的地方沒有了?”
幾個隨從聽了這話,都依着白氏的話衝到前扯那些白錦 ,還有另外幾個直衝着唐子煙和張勇他們過來。
原來白氏今天來唐府早就有準備,原本也是擔憂今天的事情不順,所以多帶了幾個人手,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那些家丁還未走到唐子煙身邊,就聽到唐子煙厲聲一喝,“我看你們誰敢扯,你們若是敢扯,我要你們怎麼扯的,怎麼掛上去,如果你們不信,不妨試試!”
唐子煙的語氣十分的冷厲,讓那些正要動手的下人不由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面面相覷,“難不成這裡有什麼玄機?”
他們一同望着白氏,看到白氏氣得口鼻眼斜,“給我扯,通通扯了,誰扯的多,我獎勵誰多!”
“大小姐,您看這,這事情鬧到這樣的地步,這該怎麼收場?”白管家看了看天色,吉時三刻已經到了,唐子琴若是再不出府,恐怕就要誤了吉時了。
唐子煙冷笑一聲,靜靜看着白府的那些下人扯白錦,“我說過了,他們怎麼扯下來的,讓他們怎麼掛上去。”
這時,方以軒從門外進來,看到唐府的這等情形,氣得臉都白了。
紅莊被唐子煙奪走,這氣還未平,本以爲唐府嫁女出聘金兩萬,白氏又願意出兩萬,多少能補回方家的損失,可是沒有想到,唐子煙竟然用這樣的方式羞辱他。
白色的廊柱,白色的燈籠,白色的掛綢,連唐子煙身上都穿着白色的喪服。
他走至唐子煙的身邊,壓抑着心中那種即將噴涌的怒氣,“唐子煙,你想做什麼?”
方以軒一身大紅,胸前紅花耀眼,只是沒有那日迎娶唐子煙時的得意,雙眉之間含有怒火。
一旁的唐子琴看到是方以軒,本想遮了蓋頭裝出一副淑女的樣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唐子煙靜靜看着生氣的方以軒,看到一向溫文的他露出本來面目,心裡萬般的快意。
這種恥辱,可是她看到他和親妹妹暗渡成倉時的恥辱;這種恥辱,可是她身懷有孕,卻被他扔在江邊寒風裡,喝了唐子琴親手做的紅花湯的恥辱;這種恥辱,可是她親看着子安的屍骨腐爛,被倒進江水裡餵魚的恥辱……這恥辱,是她傾心相付,換回來徹頭徹尾背叛的恥辱。
“方以軒,你可感受到了嗎?”唐子煙咬牙切齒地暗語,嘴角卻輕輕盈盈掛着花一般的笑意,擡着晶瑩的眸子看着方以軒道,“方公子,稍安勿燥,一切也是爲了你和子琴好。本是唐永出事,一府不能同一年做紅白事所以才定了今日,豈料方公子也是命中不順,今日將有大事發生,所以還是勸方公子帶着子琴離開唐府,入了洞房就算成親了!”
“唐子煙,你休想,休想這樣侮辱我,我要光明正大地出唐府,爲什麼要偷偷摸摸隨着方公子去?”唐子琴也不示弱,走至唐子煙的身邊怒視着她。
方以軒對唐子琴並無好感,但此時兩人是在同一戰線,與唐子琴並肩站在一起。
這時,白家的隨從已經將唐府家裡的那些白錦都扯得差不多了,並開始將那些紅綢在一一換上。
唐子煙也並不急,聽着門外的嗩吶聲聲,只是淡淡地望着院子裡的所有人。
“喜事照辦,白衣照穿,今天我必須這樣做,大家一會就能知道答案,所以不要妄加議論我的做法。”唐子煙的聲音剛剛落下,方以軒就冷笑一聲,“唐小姐做事手段詭異狠辣,這大家早就有所耳聞,今天你如此做,不過就是不想讓我們這婚事好成。不過唐大小姐也不要忘記了,這樑京還不是你一手遮天,做事不要太絕!”
這世上,還有比你方以軒做事更絕的人嗎?
唐子煙回頭看了一眼方以軒,已經絕的他不值所愛,此時除了報復的快意,心中竟然再無一絲別的念頭。
這時,方以軒轉過頭,對唐子琴十分溫柔地說,“子琴,既然我娶了你,就會對你一生一世好。現在,你把蓋頭蓋上,我們嗩吶吹着,這就娶你進府!唐子煙她對你所做的這些,我一定會讓她加倍還回來,到時候,你就看着好了。”
方以軒心中的野心,並不是一般人都看清楚的,這一點,唐子煙心裡卻十分明白,方以軒說的那些話並非虛談,他是一個心中藏有萬千溝壑的人。
不過,她絕對不會再給他一分的機會,讓他做傷害她和她家人的事情。
唐子琴從未聽到方以軒對她說溫柔的話,聽到這話,自然是十分的高興,擡起雙眸看着方以軒點頭溫柔道,“好,子琴就聽夫君所言,我們不理會這個瘋子!”
兩人在唐子煙面前執手,裝出十分親暱恩愛的樣子,不過唐子煙對此並沒有半點的感覺,他們在一起,纔是復仇真正的開始。
兩人拉了手,在衆多人的注目下緩緩走出唐府。
剛剛還人心惶惶的唐府此時變得再次和諧起來,所有的人臉上重新浮現了笑容。
白氏得意揚揚地看着唐子煙,這一刻,她總算是佔了上風。
唐府外,嗩吶聲又一次吹起來,喜慶的感覺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剛纔那不悅的一幕。
這時,突然從另一邊飛奔來一匹馬,馬上的人穿着喪服,手持馬鞭,看到唐府門前的場景,怒道,“十六皇子歿,今天詔告天下,所有的人一律戴孝,舉辦婚事的人從儉辦理,若有違者,按抗旨不從罪論處!”
馬匹來到唐府,看到方家那喜慶的轎子,又看到方以軒與唐子琴兩人身穿紅衣,雙雙執手,馬背上的太監臉上微的一狠,揚手一馬鞭子抽過來,狠狠甩在了唐子琴和方以軒的面前,“晦氣,早不成親晚不成親,偏偏在十六皇子歿時成親,還不快脫了喜服,換上桑麻替十六皇子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