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們全都想走上前去,探得究竟,一解好奇。可事與願違,衆人竟無法能向前邁動寸步。洞口周圍好像被一扇無形的鐵門給擋住了。
就連蘇若瀾也是沒有如採桑女意料般那樣穿過‘鐵門’。
原來在蘇若瀾將要跳入洞穴之際,從洞中陡然射出一道甕口粗細的青光,無比精巧的擋住了她的去路,震得的她身形亂顫。
衆人此刻更是被蓮子散發的青光逼迫的步步後退、不能自己。
然而呂光不知怎地,在下方卻是以羽箭之勢,快速的被青蓮吸近。他的身軀彷如不受意志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胸口與青蓮來了個‘心心相印’!
“啊~~~!”
一聲痛徹心扉的叫喊,飛蕩在四面八方,餘音環繞不停。
適才所有的喧囂響動、劍光青芒、驚呼詫異,自這聲震天動地的痛呼發出後,便全部杳無蹤影了。
暴風雨後般的平靜。
晨色熹微,林草上偶有幾滴露珠凝結滴落。一切都顯得那麼神情氣和,寧靜安詳。
痛苦過後,便是再生!
時間似是被無限拉長,這一刻恍如永恆!蘇若瀾俏臉煞白,猛然射出的青光,使她粹不及防,無法招架,唯有暴退數丈,來消弭青光勢頭。她白衫染上幾點泥土,讓她看起來稍顯狼狽,但是她臉色不變,神情鎮定,稍作整理,就凝神望向場中形勢。
衆人均是被這從洞中氾濫而出的青芒,給打了個措手不及,每人臉上都是露出一片驚詫之色。
此刻於旁人眼中看來,不過是幾個呼吸。
他們面面相覷,就連夢溪道人也是知趣的躲在採桑女身後。由他雙掌發出的元氣,加以玄妙功法輔助,有着強身健體、滋陰補陽的莫大功效。任人吸收,便能使之精元充沛。
他極度自信,心下了然,哪怕呂光體內再有玄機,也擋不住他洶涌澎湃的元氣來襲。只要喚醒此人,稍加問責,就可知曉異寶之事。不過令他奇怪的是,剛纔那女弟子又是爲何猛然倒地的呢?他本以爲是此人身體有莫大異常,才導致發此變故。
可當他源源不絕的金系元氣流入呂光體內時,卻沒發生一絲異變。昏昏沉沉的腦殼,難以睜開的雙眼,痠痛麻木的四肢。呂光在第一縷意識迴歸腦海之際,就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諸般痛苦。
“此人渾身筋脈盡斷,其內五臟碎裂,渾身上下無一絲生氣駐留。適才他有所反應,不過是因爲傷害它的那股怪力,還未完全消失。令弟子想必也是受此牽連。”迷迷糊糊之時,呂光耳邊迴盪着這樣一番說辭,令他精神陡然清明,也不知是從哪涌出的力氣,嗖的一聲,站起身來!
周齊遠雙眼間難以掩蓋的震驚,使他看向呂光的眼神,顯得有些異常。彷彿他是在看一個令他不敢相信的奇蹟。
“啊?是你這小子!”
夢溪道人驚叫一聲,適才他一直沒有仔細觀看呂光面貌,再者本身呂光灰頭土臉,看不清晰。然而當呂光站起之時,他目光如電,一眼就認出,此人乃是數日前,他神魂出殼時,在‘雲瀾溪’畔遇到的落難書生。
夢溪道人在神女峰周邊設伏,以神魂顯像,令人生畏。本意是讓這個怪洞處於他保護之內,令他人無法靠近。
那句毫無根據的威脅之言,也只不過是爲了少造殺業,而不得已爲之的下下之策。
周齊遠拎起手中金錘,一派虎虎生風的摸樣,擡頭道:“你認得他?”
“不,不!貧道與他只有一面之緣,更不曉得他怎會身在此地。”夢溪道人語速極快,趕緊撇開干係,稍動腦筋就能想個透徹。
這剛纔還瀕危將死之人,轉眼就一副龍虎精神的樣子,其中定然有那異寶之功。夢溪道人百思不得其解,此人那時擺明就是一落魄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可他又是怎會來至守衛森嚴、險象叢生的神女峰呢?
當陌生的環境,迥然各異的人物,一一擺置面前時。
呂光認真觀察形勢,思緒轉動,沉思尋味,欲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思考清楚。
此情此景,毫無徵兆,一股腦兒呈現於呂光面前。他就算再聰明絕頂,也是想不通其中關係。更別說他此刻精神恍惚,渾身疼痛,毫無一絲力氣。所有人的臉上鋪滿了驚訝之色,像是一個世人皆知的常識,在自己眼前以顛覆的形象出現了。
在呂光跳起身來的一瞬間,衆人宛如畫面定格般,全都愣神不動。採桑女先前一直未曾搭話,此時倒反應極快。語聲溫婉,面容和藹,如鄰家大姐,只聽她道:“你就是若瀾表弟吧?你既前來尋親,怎麼不好生在山下等待,來此作何?”
三言兩語就點明呂光身份,問出衆人迫切想知道的事情。周齊遠冷哼一聲,由始至終,他都是一副高傲中透露着平和的臉色,但此刻他彷彿是換了個人一般,似是揭開簾幕後露出真人的戲子。
這一刻,他給人一種鋒芒必露、無堅不摧的尖利感覺,宛如一把開刃寶劍,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着飲血殺敵!周齊遠在威脅她,真刀真槍、明目張膽的給她來了一個下馬威!
採桑女心思活泛,不再固執己見。這件事情是她考慮不周,聽信讒言,才讓自己置身於險地。她思慮良久,轉而厲聲喝道:“若瀾,退下!爲師自有分寸,休再插言!”
蘇若瀾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三年師徒,採桑女視她如親生女兒,待她似掌上明珠。神女峰千百弟子,獨獨寵愛她一人。
山門清苦,修真枯燥,然則無論何種情況,師父都不曾斥責於她。
此時師父竟會爲這歷來不受自己待見的周齊遠,而遷怒於己。這讓蘇若瀾心情大爲顫動,難以置信,半晌之後,方纔回過神來。呂光有心上前安慰失落的表姐,奈何對面那威武高大英氣逼人的男子,一直把目光釘在自己身上,更覺有一股無形壓力在籠罩着他!
呂光連日來睏乏疲憊,不食不寢。然而此刻他除了身體有一種痠痛之感外。在站立頗久,經過秋風洗滌之後,他突覺全身有一種使不完的力氣,硬是像吃飽撐的沒事做、無處發泄的那種鬱悶感覺。
有力則膽大!呂光此刻全身精氣神猛然一振,不再像過去那般是一個書生氣質了。他由內至外,渾身上下,鼓盪着一種迎擊一切的勇氣。東方旭陽懸照,晨起的山風中夾雜着一絲晨露芳香。一片寂靜中,只有蘇若瀾的目光情深意長的凝視着久久未曾謀面的表弟。
她心中痛楚,面色悽淡,暗暗怨怪自己,也不曉得等待表弟的將是一場怎樣的折磨。她更是心中不解,表弟到底是如何來到此處,然後又摻雜進異寶出世這等奇事呢?
“代掌門,既是心下爲難,難以決定,不如讓在下代爲處置。”周齊遠口氣狂傲,談笑間握他人生死於股掌之上。
採桑女心中一動,脫口問道:“喔?怎麼處置?”
不知方無所畏。衆人心中得此結論,全都認爲呂光是不知周齊遠身份實力,纔敢口出狂言。
修者寡情,但不無情,反而深情、多情、專情,因此才能感悟天地,用心用情,修煉真道。只不過修者大都不講人情、不通世情,難以站在常人角度思考問題。
於他們看來,周齊遠欲要處死呂光,乃是一石三鳥的妙計只是他們不敢相信呂光的反抗,來的這般兇猛快速。故而此刻衆人心中升起幾絲對呂光處境惡劣的同情。辛辛苦苦一場忙,到頭來卻反而讓這窮酸書生得利受惠。在場之人,眼如明鏡,觀察真切,不約而同的在心間浮現此話。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與我談天說地?井底之蛙,不自量力!”周齊遠冷哼道。
呼!
話音剛落,一束冷風便猛然向呂光周身奔來。秋氣渲染,山林在秋晨時刻,微微騰起幾抹寒氣。陽光照耀下,更是襯托的山峰冷意侵人。還未深秋,山頂間卻已是寒山初現。山景已不似前幾日那般生機蓬勃,青翠喜人。
尤其是在剛纔那通天光柱炸碎之後。此地風景變幻,山色流泄出一絲淺白,遠眺望去,蒼翠欲滴。但就算如此,也不該無故生風,冷意逼人。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一陣冷風,由人所發。呂光身上的淤泥,在岩漿洞穴中,就被熱浪烘烤薰幹。
風吹來,使得破衣上凝固的碎泥塊,嘩啦嘩啦直往下掉。
他拂去衣衫上剩下的塵灰,滿臉髒污,然而口吐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凜然不懼,道:“天地生養世人,生靈立地存身。無論何物何人,都乃天地所生,豈非一母同胞?你能說天道地,我就說不得?天下萬人均可說!”
呂光少時讀書不甚刻苦,懶惰成性,惹下樣樣禍事,若不是祖父那般溺愛於他,恐怕更會成長挫折,與人結怨頗多。也不知這三年來,他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人事,方纔痛改前非。
幾家歡喜幾家愁,這人喜來那人恨!夢溪道人已是雷霆暴怒之態,真個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想不到貧道處處算無遺策,實際上卻是讓這麼一個呆頭呆腦的小子,白白撿了便宜,得到寶物,氣煞我也!採桑女思緒翻飛,對眼前的呂光,有所印象。
三年前,從韓府帶若瀾上山之時,曾與此子有一面之緣,當時他一派紈絝浪蕩之象。日月穿梭,再看如今,他竟成了頂天立地的讀書人。並且還‘搶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寶物……
士隔三日當刮目相見。
更何況這不是三日,而是三年!呂光經歷諸般磨難奇事,心境早就變得波瀾不起、剛定異常。說完此話,身姿不動挺拔如山,站似蒼松,靜看對方反應。採桑女頭腦靈動,未忘己身目的,眼看周齊遠臉色冷峻,心知爆發在即,當下說道:“殿下貴爲當朝太子,跟一山野村民一般見識、動怒還口,豈不辱沒了身份?不如還是讓本真人料理善後,殿下且看這樣可好?”
呂光突的想起幼時在‘鎮遠侯府’偶然聽到父母所談論的一段秘辛。當朝聖上,年老得子,貴子甫一出世,便加封進爵,敕封入冊,封爲太子。意指當朝皇上百年之後,就會登臨大寶,執掌天下臣民。一日,由西方‘聖王山’御劍而來的一位修者,再三向皇上陳言,說此子乃大能轉世,天降大周,前途不可限量,處於塵世,如珠玉蒙塵、龍困淺水,欲要收爲弟子。
幾經坎坷,聖上最終恩准,結果太子就被這位修者帶走,離開大周。
事隔多年,呂光依舊記憶深刻,只因當年這段故事,頗爲離奇,京城各處爭相傳說。
若不是皇帝下旨非議此事者格殺勿論,恐怕早已是世人皆知了。
雖未相交謀面,但呂光此刻已從採桑女口中,得知對方身份來歷。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不分青紅皁白,開口就欲殺我,這個仇怨,看來是結定了!呂光心中瞭然,暗想沉思。
周齊遠聲名在外,夢溪道人、採桑女都是知道此人性格。再加上他地位顯赫,身份高貴,辦事作風,霸道隨心,故而採桑女語氣低緩,商量意味居多。
“他衝撞於我,就是死罪難逃!”周齊遠殺氣逼人,意圖明顯,短短數言,就把呂光說成死人一樣!
“師父!”蘇若瀾低聲呼道,行至採桑女身後。然則她語出良久,也不見採桑女有何反應。
她心中哀痛,握緊手中長劍,心下決定。只要周齊遠欲對呂光稍加傷害,我在所不惜也要護他周全!風雨欲來風滿樓!
四下靜寂無聲,無人出言,唯有衆人綿長的呼吸聲入耳可聞。
殺機初顯,周齊遠剎時便如插上了一雙飛天羽翼。他的氣質,宛如六月飛雪、冬花綻放,變幻莫測,令人琢磨不定。一道無形殺氣,乘着翅膀精準無誤的向呂光射來!
“若瀾!你看清形勢,勿要魯莽。周齊遠境界高深,連我都不敢說有十成把握勝他,你出手也是枉然,他雖不會殺你,可你要知道他背後那人……”
採桑女低聲說道,一字一語穿過濃濃氣勁送入蘇若瀾心中。蘇若瀾反應過來,失魂落魄。師父所言極是,我境界低微,雖然身處萬衆羨慕的‘聖女’之位,但是己身實力也僅能排至弟子中的一流水準,還稱不上頂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