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着百草園,奪目璀璨的銀色光線,密密匝匝,傾瀉在每一個角落,鮮血橫流,人頭飛落,畫面十分瑰麗。
這門道術,似乎與當初‘鏡’發出的奪命之光有些相似。
無數人驚恐高呼,爭先恐後的向坡下逃竄。
桃園轉瞬間變爲人間煉獄。
血,到處都是血。
白鬼緩緩睜開雙眸,擡手將微風拂亂的髮絲,攏在鬢角。
她眼神平靜,看着眼前這綻放的朵朵血花,喃喃輕語道:“雲鬼,雖無來生,然今世你對我的情意,我無以爲報,唯有血洗桃園,以慰你在天之靈。”
人是她殺的,但這些損人利己的氣功宗師毋庸置疑,也是該殺!
劍無涯和燕歸來等人,身影疾速後退,遠離桃園。
光,依然在漫溢擴伸。
白鬼剛纔施展的手段,已經不屬於道術範疇,而是神蹟,仙法,神通,乃是以無上道心,引動天穹神光,震碎白骨舍利,借神光滌盪宇內,掃清六合。
一個呼吸間,便使得上百人屍骨無存,化爲血水。
先前站在極遠處的一應內園弟子,幾乎沒人喪命,只因這‘銀光’最先照耀的地方,是在桃園。
一些反應稍慢的園師長老,此刻都已死在銀光之下。
唯有六大園主和劍無涯身法飄渺,眨眼間,騰雲駕霧,飛遁逃遠。
縱然其中某些園師已修至煉氣八層之境,擁有祥雲,但這光芒來得實在是太快,太過突兀,若非劍無涯在電光火石之間,出言提醒衆人,只怕剛纔會有更多人喪生於此。
一團團血霧蒸騰飄散在坡頂。
這個場面有些驚人,許多人都沒料到,先前劍無涯那神乎其技的一劍,竟會被呂光擋住,之後發生的這副慘景,更是讓他們的下巴都跌落在地。
所有人都震驚失神。
幸好他們還未忘記逃命。
“白鬼!”
劍無涯面容扭曲,站在遠處一棵枯樹下,一聲低吼,猶如受傷的野獸,雙目中噴出熾熱怒焰,‘天劍’未把呂光和白鬼斬殺,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挫敗。
他是劍聖,修真第一人。
他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燕歸來儘管狂妄囂張,但他也萬分清晰的感受到了那‘銀光’的兇悍可怕,這等道術,駭人聽聞,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雖然許多園師長老慘死,燕歸來氣憤難平,但這時他只能含恨站立在此,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同門一個個喪命。
這一戰,損失太大了。
死掉的園師長老約有內園的三分之一,萬幸那些圍觀的弟子,離得稍遠,逃命的腳步還算迅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燕歸來一語不發,暗自思忖。
再看其他幾位園主,此刻也都一臉苦瓜相,面色慘白。
不得不說,方纔他們六人圍攻呂光,確實有點兒託大。
銀光逐漸更盛,比正午時分的太陽還要明亮輝煌,照亮整片山坡。
白鬼這玄妙神奇全力以赴的一擊,蘊含着‘道’之威嚴,任何身具靈氣的人,都會死於銀光照耀之下。
靈氣能剋制陰神,同樣當道人念頭強大到一定程度後,便也能壓迫降服修真者。
短短十幾個呼吸,桃園便血流如注。
白鬼扶起呂光,看着他微笑道:“多虧有你。”
呂光強撐精神,掙扎着道:“茅屋…救她…”
他嘴裡說着話,人又倒了下去。
白鬼放飛神念,感知到茅屋裡居然還藏着一個道人。她臉色凝重,神魂大動,虛空裡登時暗涌出無數道精純且磅礴的念力。
“嗡!”
桃園禁制,即刻破裂。
緊接着,從茅屋裡快步跑出一個身材豐腴的女子。梅八角,她看起來仍是那麼的風華絕代,溫柔婉約。
虛若谷還沒來得及將她從桃園帶走。
她當然會在這裡。
與此同時,媚兒嬌小的身影也從坡下奔來。媚兒是修道者,體無靈氣,自是不會受到‘銀光’攻擊。
二女均用無比關切擔憂的目光,緊緊盯住昏迷不醒的呂光。
白鬼清了清喉嚨,本想說兩句話,但話到嘴邊,竟發現說不出來了。
媚兒急聲道:“白鬼前輩,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
“神光照耀,凡是有修真者靠近此地,都會化爲一灘膿血。”白鬼風輕雲淡的說道。
媚兒費力扶着呂光,跺腳道:“那也得趕快走啊。”
“我在等一個人。”白鬼長長嘆了口氣。
梅八角忽然接話道:“虛若谷不會來的,他已度過風災,按太虛鐵律,不能對此界的鬼仙動手。”
“他已度過風災大劫?”白鬼失聲道。
梅八角點頭道:“千真萬確。”
白鬼身軀微顫,弱不禁風,彷彿開在寒風裡的一朵曇花,之前那個大殺四方的神魂鬼仙,此時驟然變得無比失落。
過了半晌,她驀然擡頭,嘶聲喊道:“劍無涯!虛若谷!道之所在,血債血償!”
梅八角柔聲道:“前輩,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把雲鬼護法從畫牢靈陣裡給解救出來。”
“不用了,我們走吧。”白鬼情緒更加低落,黯然道。
她說要走。
現在桃園禁制已破,劍無涯等人短時間內,又不能踏入此地半步,那麼這一次,就一定能走。
“走。”白鬼化爲螣蛇本體,口吐人言。
一條白蛇,揮動兩翼,扶搖直上九萬里,隱入無邊夜色之中。
而那浮游在空中的縷縷銀色光線,直到盞茶工夫過後,才逐漸褪去。
早在梅八角從茅屋走出之時,燕歸來等人便想前去截殺。
可他們中間,沒有誰想枉死送命,連劍無涯似乎都對那‘銀光’頗爲忌憚,更別說是他們幾人了。
是以此刻,他們還是隻能毫無作爲,看着白鬼光明正大的離開。
這無異於是在扇他們的耳光。
堂堂天下第一修真宗門,令世人豔羨尊崇的百草園,其內高手如雲,竟然連兩個妖道,都收拾不了,傳將出去,非得是顏面掃地不可。
“師叔,您的金剛不壞之軀,也抵擋不住那‘銀光’?這到底是什麼道術?”白鳳屏終於忍不住問道。
劍無涯沉默無言,面冷如霜,脣角不住抽搐,似是在隱忍心中怒意。
他仰頭凝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目中泛出深沉似海的殺機,良久後,才低聲說道:“你們隨我前去百草廳,向‘天行者’講明今夜情況。天嬋,你也來。”
“是,師叔。”衆人領命道。
天還沒亮,有關這一戰的消息,便乘着風,飛向天下十九州境內的每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