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姐。”
“是的,還有什麼事?”聽見菲娜呼喚,洛詩音立即應聲。
此時廳上,也只剩下四人,菲娜以及雪櫻,易龍牙亦然,至於洛詩音也留在這兒,目送理卡被兩名女性扶上樓梯到消失後,她找不到理由主動開口。
“是這樣的……我想起你不是說來到港城,就是即刻找龍牙,我想你到現在應該還未有地方下榻……那個……就是說如果不介意,你或許可以留下來。”
“唔!”聽見菲娜的邀請,一旁的雪櫻倒愕視於她。
然而當她們的眼神稍作交流,雪櫻是放下訝異,既是禮貌也是手段,菲娜會留下洛詩音,其實就是想待孫明玉回來後,能夠刺探她的虛實。
雖然懷疑洛詩音這類人會讓她感到不快,只是從事件本身的嚴重性來看,這種手段也是必要的,或許說不墮天那邊還未完全解決,她實在不願多增不確定的危險。
“那……可以嗎?”洛詩音喜出望外,住宿問題她不是全沒想過,如果葵花居真能收留她,實是再好不過。
“嗯,這不成問題。”易龍牙鼓勵地說完後,稍微一頓,續道:“這兒不缺房間。”
在公在私,洛詩音能留下都對他有好處。
被二人勸說,還有另一人也給予友善的笑意,洛詩音倒是沒拒絕理由,是故,她點頭答應。
“洛小姐,你其他行李在哪兒託管,我們可以幫忙的。”
雪櫻看洛詩音只有一個旅行用揹包,本想說她既然出來旅行,行李應不止這樣少,但想不到洛詩音聞言後,搖手說出自己帶出來的就這點份量,根本沒有其他行李。
“抱歉,我從未旅行過……這樣很奇怪嗎?”瞧見三人露出的訝異表情,使得洛詩音尷尬多作解說。
雪櫻輕咳一聲,說道:“我不是說這不適合旅行……如果僅在城鎮間移動,而且是開車子,這點份量勉強可以,但你說是長途旅行,就這點兒份量是不行的。”
對於不熟悉外出旅行,雪櫻並沒有取笑她的打算,稍稍的訝異過後便是回覆過來,以認真正經的口吻告誡着。
“原來是這樣,看樣子,我好像太沖動了。”
“不是好像,而是事實。”易龍牙心中雖是這樣苦笑,但臉上倒是回覆自然,道:“說起來,其實你爲什麼出來旅行?”
他在無意下相當直接的問說,人家旅行的目的可沒必要跟他說。
然而洛詩音本就沒什麼脾氣,再加上目的又不是偷偷摸摸,聞言後,也沒表現出不高興,乾笑說:“也沒特別原因……我只是想出來旅行。”
“有什麼隱瞞嗎?”
易龍牙瞧她的神情總覺得她有點言不由衷,只不過沒理由當面戳破,他和兩女聽過就算,沒追問深究,然而他們不問,反而輪到洛詩音有問題。
或許人數減少又或時間的關係,此時洛詩音的緊張明顯放緩下來,用着聊天似的口吻,把心底的好奇說了出來:“請問……你們是真的住在這兒嗎?”
葵花街這條死街,要說洛詩音沒留心纔怪。當扶着理卡來時,一路看着兩旁陰森殘破的建築物,她是幾度萌生退意,要不是藍水影早早再三強調葵花街是條死街的話,她大概不能來到,然而就算來到,她對於易龍牙等人會住於這種地方也有天大的疑問。
對於這類質疑已是司空見慣,三人亦沒表現出介懷樣子。
易龍牙笑說:“是的,雖然氣氛不正常,但我們真的住在這兒。”
“那樣……那樣……你們真大膽。”易龍牙爽快承認,反教洛詩音有點接不下去,支吾好一會才勉強吐出感想。
“也不算大膽,氣氛雖然可怕,但習慣後反而會覺得清靜。”
“清靜?這樣算是吧!”
菲娜沒好氣白了易龍牙一眼,這種搖擺的附和比直言否定還要可惡。
“能夠習慣下來也是很厲害,你……對了,我還未請教你們的名字。”當洛詩音說到中途,彷彿記起什麼,忽然間改變話題。
此時她纔想起,除了易龍牙外,她是不懂怎麼稱呼菲娜和雪櫻。
“咦!真是失禮,抱歉,我們都沒自我介紹過。”被洛詩音一提,菲娜立時掩口低呼。
應門時認出理卡,她就迫不及待把人請進來,而回到廳上又忘記作自我介紹,現在想起來,她和雪櫻都覺得蠻失禮,分別自我介紹着。
“我叫菲娜,菲娜蘭格爾度,是這兒的住客。”
“我是倉島雪櫻,亦是這兒的住客。”
聽見菲娜的姓名,洛詩音忽然有瞬間疑惑,但很快就自行搖頭否定,比起不着邊際的狐疑,她倒是發現有另一件事更值得在意。
“你們都是這兒的住客……易先生也住在這兒……那你們不就是……”接下來的同居二字,她卡在喉間說不出來,不知是因爲覺得這用字是唐突失禮,抑或是她本人抗拒這個猜想。
洛詩音的問語能讓兩女尷尬,但對易龍牙倒是沒什麼效果,搔了搔臉頰的笑說:“我們是在同居。”
“龍君!你的語氣別這樣曖昧!”受不了洛詩音的訝異目光,雪櫻以刀鞘的一端往易龍牙的腳背刺下。
痛得易龍牙幾乎要叫出來,急道:“雪、雪櫻……你……我的語氣……哪有曖昧……”
捫心自問,他不覺有問題,不過……
“吵死了!”雪櫻用如此三字打發他後,便是臉上泛紅的朝洛詩音解釋說:“龍君,是這兒的管家,所以……即是沒其他意思。”
“就是那樣,洛小姐,請不要誤會。”
雖她倆是這樣說,然而從慌亂尷尬語氣聽來,與其說她們留有餘地,倒不如說她們沒打算要徹底否定那個誤會的可能性。
當然,經歷昨晚一事,易龍牙倒是心虛起來,忘掉腳背痛楚,別過臉低念:“我有其他意思嗎?”
“原來是這樣,好像有點複雜,其實這兒是宿舍吧?”苦惱一會,洛詩音還是難以爲葵花居定下性質,說宿舍不像,要說合租,地方又太大。
“不是宿舍,這兒和普通的住所一樣的,我們只是因爲各種關係,所以很自然住在一起,也方便工作。”雪櫻並不願用宿舍來形容葵花居。
而聽她的解說,洛詩音惑然道:“工作?”
“我們的工作有點特別,我們是傭兵來的。”
“咦!你們是傭……兵?”起初聽見,還以爲自己被戲弄,然而望及到雪櫻身上的衣服和佩刀後,洛詩音不禁相信過來,六大世外之境的人會當上傭兵倒是很適合:“真想不到,很意外!”
她誠實說出感想,傭兵雖然不是珍禽異獸,只是常人實難得會遇上一個。
然而就在洛詩音佩服過後,三人也未說什麼,倒是發現到她的眼神是由意外變得出神。
在三人想開口問及她狀況時,她竟大步踏前,迫近易龍牙,凝視於他,急說:“請不怪我唐突,傭兵是接受委託而工作,沒錯吧!”
“呃……啊……就是這樣。”給她語氣迫切的問着,易龍牙意外之下也是點頭回答,傭兵會接受委託而工作是很基本的事。
“那麼你們可不可以接受我的委託?”
“洛小姐,你沒事吧?”由單純聊天扯到工作,菲娜顯然感到無所適從。
“我沒有事,只是我真的想委託你們,因爲有一件事我想辦,但就我一人會很難辦到的,所以我想請你們幫助我。”
三人用着眼神交流心底的詭異,對於她突然委託都有點接受不來。
易龍牙呆然片刻,皺眉道:“洛詩音,那個委託的事,你不如先說清楚好嗎?”
心中有了計較,他想聽過詳情再談,而沒主意的兩女則贊同點頭,委託的答應與否,總要聽過內容才能決定。
而就像意識到剛纔是在強人所難,洛詩音乾笑兩聲再說聲抱歉後,深呼吸一次,下定決心似的道:“這個委託,是要由一個畫展說起……”
當她整理好思緒,便是徐徐說出她出來旅行的主因。
今年正好畢業於美術大學,洛詩音和她的朋友就因爲慶祝,所以決定要去酒吧狂歡一晚,而本來這一切都是沒有問題,唯獨有異樣的要素摻雜其中,讓洛詩音要出來旅行。
酒吧這種地方,情報流動量可說是非常高的地方,而在當晚喝得微醉的她,則是在找洗手間時,誤進酒吧後巷,就像某種戲劇化的發展,走錯地方的她還未及細想,耳邊便是聽到躲在暗巷一角傳來人聲的對話,而令她一瞬間清醒的則是“名畫”二字。
四月上旬左右的時間,清杭鎮在鎮長伊洛發起下,辦了一個以油畫作主角,爲期半個月的畫展,而其中的油畫大多是價值不菲,五百萬銀元以上的名畫絕不下於三十多張,而那二人的對話核心就是這些名畫。
“他們是想搶劫名畫嗎?”聽到這兒,易龍牙提出疑問。
洛詩音先是點頭,但接下又搖頭。
想當然,要策劃那種大型行動的主謀,是不可能在後巷這種不安全地方商量,那兩人不過是藉某些渠道知曉有人打名畫主意,商量要不要趁火打劫,前去分一杯羹。
亦即是說,那兩人在案件中並不是大人物,不過他們是供出一個滿震撼的情報給洛詩音知曉,但當時的她卻因爲意識不怎麼清醒,而且就算相信也沒有證據,所以她選擇當作沒聽過。
而她會後悔沒把事情說出來,則是在畫展完滿結束後,多張油畫被狩獵時開始。
“油畫被狩獵?我怎麼不知有這新聞?”易龍牙蠻感訝異的問着,伊洛發起的那個畫展,他們葵花居可是有份幫忙運送油畫。
雪櫻茫然的搖頭,而菲娜想了一下,語氣猶豫的說道:“這事新聞好像有報過,那應該是四月二十幾號時的事……當時你還未回來,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
再者,以他回來後的狀態,就算新聞有報也不會上心,雪櫻如此想着,但纔剛想了一下,她倒是自嘲自己不也因爲擔心易龍牙,所以連這個新聞也忘掉了九成,好歹,當天她是其中一名運送油畫的成員。
“那你是因爲沒說出來才後悔嗎?”明白到自己爲什麼不曉得,易龍牙便是把話題帶回主題上。
然而聽見他的問法,洛詩音苦笑道:“不是這樣,我並沒那麼偉大,對不起,雖然事發後,我也認爲自己有錯,但令我後悔的是我母親唯一留下來的作品也給奪走了。”
“唔?”、“咦?”、“什?”
各自吐出不同程度的惑然音節,三人都給她的解說搞得有點混亂過頭。
“怎麼扯到她的母親身上?”三人心底同時有種疑問。
似乎理解到三人的疑問,洛詩音苦笑說:“要說清楚很難,不過我的父母因爲在我很小時就離去,所以我自小就一直跟伯父他們住在一起,而作爲畫家的母親的成名作品也因爲託管關係,一直都由伯父保管……所以……”
說到這處,三人都感到她是很爲難,不過她深呼吸一下,倒是能繼續說下去。
雖說託管通常是到十八歲爲止,然而洛詩音的狀況是其伯父使計把託管時間延長至她大學畢業爲止,美其名是要她用美術大學畢業的畫家身分去承繼這一份遺產,實際上是多佔有此畫數年時光,讓他能賺取更多錢和名聲。
收下伊洛的“禮物”把畫借出參展,亦是其伯父私下決定的事,洛詩音事前根本毫不知情,而直到事發後,本着終能承繼母親作品的她在知曉油畫被狩獵後,可是後悔難得過要死,而且因爲她的伯父對此事愛理不理,反正油畫回來也不再屬於他,所以他的態度敷衍得讓洛詩音確信他並不打算把油畫追回。
“所以你纔會出來旅行尋畫?”雪櫻的意外就差沒有在臉上寫上意外二字。
洛詩音急說:“是的,因爲我知道那些油畫會被送到哪兒,如果能儘早到戒海城的話……”
“儘早的話又能怎樣?”易龍牙皺眉反問,語氣雖是嚴肅,明着不贊成洛詩音的魯莽行動,然而也只是不贊成,沒苛責她的意思,順帶理解到她爲什麼會這樣沒準備就出來遠行。
被間接問出自己是無能爲力,即使找到也沒可能成功要回油畫,洛詩音帶哀傷的道:“我知道,所以我纔想……纔想說委託你,如果是傭兵的話,我想應該會幫到我的。”
傭兵不是萬能,然而在她的事上,傭兵的確能幫到她。不過說實話,打從她一開始就沒委託甚至忘掉傭兵存在這點來看,要不是她比較信任易龍牙,恐怕也不會想到找傭兵幫忙,這世界總有寧願被債務迫死,就不肯問人借錢的人。
說白一點,她現在並不是找傭兵,而是以委託作藉口請可相信的人來幫忙。
“要幫忙嗎?”易龍牙心中自問。
最近有很多事要忙,而且不墮天還可能有餘波未了,他不想就這樣離開,再說最要緊還是凌素清,然而另一方面,委託本身是令他有種使命感,這種大型事件遇不着就罷,現在遇上契機,他實在不想拒絕洛詩音的請求。
“洛小姐。”
“是的?”聽見菲娜忽然喚着自己,洛詩音反射性應說後,倒是留意到對方的神情是凝重起來。
菲娜欲言又止,才問說:“洛小姐,你知不知道當時有多少張畫被搶去?”
“十七張。”
聽見回答,菲娜的臉色並沒好轉過來,在三人眼下,徑自默唸過數字一遍後,即問說:“那你記不記得當中的畫有沒有一張‘黃昏的田園’?”
“黃昏的田園,那是冬葉的作……呃,我記起了,你是不是冬葉小姐的親人?”提到該作品,洛詩音的腦海閃出靈光,想到略有名氣的畫家冬葉的另一個名號,她是一臉意外的看着菲娜。
那一位冬葉除了這名字外,現在多被稱作蘭格爾度夫人。
“冬葉……那不就是……”
意外的不止一人,當易龍牙和雪櫻聽過後,都是用奇妙的目光盯住菲娜。
而看見他倆的反應,菲娜苦笑道:“那是我母親的筆名,洛小姐,我母親的作品有沒有被搶去?”
聽見菲娜的承認,洛詩音臉上反而流露出糟糕的神色,坐立不安的道:“它沒有被搶,只是……”
“只是怎麼了?”
“只是那張畫被火燒到。”
菲娜立時倒抽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