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離放假還有個把星期,儘管離單位的年會僅剩一天,儘管那天還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但九龍還是踏上了回家的火車,因爲在他的內心有一種莫名的且無法剋制的衝動——回家。要知道,若是他再熬個把星期,回家的火車票就可以由公司報銷;若是他遲走一天,就會看到很多精彩節目,就能吃上一頓豐盛的晚餐,更能聽到由自己寫的首尾部分的張廠長的演講;若是下午去火車站,他就可以不用打傘,其實他也沒有打傘,因爲內心是一片狂風暴雨。最後一個班,他做了一件自認爲很有意義的是,就是在車間門口的上下班(中午)打卡機旁掛了一個用幾塊高光板做成的意見箱,還在箱子的上方貼出了一份告示,目的是希望一線車間的員工們能夠提出對生產有利的意見,並會得到適當的獎勵。這是他的實**結裡的第二個建議,若不是重新向張廠長提出來,恐怕沒有人會記得了。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大剛和夢詩一起生活了快半載。那份春暖花開的心情,那股摧枯拉朽的激情,那種冰糖葫蘆的甜蜜,統統成爲美好的回憶,而現實又無情地模糊了這些美好回憶,好像那一切只是夢裡才能看到的情景和才能聽到的聲音,現實中是截然相反的。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寧可從未發生過!並非歲月不饒人,而是情愁人憔悴。都說女人比男人老得快,而僅僅半載光陰,大剛變得消瘦了,額頭上還添了兩條深深的擡頭紋,使得外人看來他比他的實際年齡大出很多。夢詩愈發白且豐滿了,素顏的她仍然像一位姿色不錯的貴婦人。這樣的反差使得他們走在一起時,多數不知情的人看了認爲他們是父女關係,而知情人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
貌似九龍說的,生活中的是是非非遠比數學裡的對對錯錯複雜難辨。曾幾何時,大剛感覺即使夜裡走陌生的路,也能避開絆腳石,而現在是大白天走熟悉的路,也時刻都會被絆倒,甚至摔得頭破血流。是突然襲來的愛情衝昏了頭腦,所以大剛沒把九龍那夜說的話當回事,天真地認爲夢詩的每一句話都發自內心深處;自以爲是過來人,卻不知還是那麼幼稚,無異於給點陽光就想燦爛,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究竟何爲過來人呢?真正的過來人又真能經營好眼下的婚姻嗎?非也,婚姻永遠是兩個人的事。
洞房花燭夜,大剛對夢詩說過,他在外面賺錢,她在家裡多做些家務,兩人一起瞻仰母親和扶養樂樂,等幾年後外債還清了,手裡頭又有了些許積蓄時再考慮添人丁,日子不求多麼富裕闊綽,只要一家人和和氣氣就好。小兩口子吵架如同鍋碗的碰撞,不可避免也不能沒有,只要牀頭吵架牀尾和就行,再大的事切不可驚動母親和樂樂,凡事都由兩口子商量着解決……好一堆理想的大道理,說的頭頭是道,聽的頻頻點頭。之後的每個大清早,他起牀時不敢有大的動靜,生怕吵醒了她,出去前不忘給她衝一碗蛋花,以便她喝的時候不冷不熱;每個夜晚,他總是等她睡着了才睡,唯恐自己的鼾聲影響到了她,卻還不忘在她的枕頭旁放一個紅蘋果,方便她半夜三更渴醒來時潤潤喉嚨。即便如此,他還是少不了被她罵得屁滾尿流,而從不還口,起初有過還口,卻無異於火上澆油;被她打得捂臉抱頭,而不敢叫出一聲,起初就未曾還過手的。夢詩的脾氣就像洗衣粉水的泡沫,不分時間和地點,一觸即破,有時不觸自破,大剛可是真正地領略到了。最近的一次是臘月裡一家人去縣城購物,夢詩在店裡試衣服,領着樂樂的大剛電話鈴響了,就叫母親給照看,他去安靜處接電話,不料突然聽見樂樂的哭聲和夢詩母老虎般的喊罵聲。他急忙掛掉手機跑回店裡,原來是淘氣的樂樂甩開大剛母親的手到處亂跑,而大剛母親又追不上她,她不小心被臺階絆倒了,兩隻小手擦破了皮。夢詩臉紅脖子粗地指着他破口大罵,哪裡會管周圍有沒有人,罵他心術不好,樂樂不是親生的就不管她的死活……,大剛低着頭一語未發。大剛母親實在受不了了,上前勸說她,卻被一把推開,她又立刻指着大剛母親罵要不是看她有那今天不保明天的病,早就想給她這當婆婆的兩個大耳光了……唉,現在是她一變臉色,大剛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偶爾她擡手撓撓頭,他也會嚇得有所躲閃。他想過搬出去住,但怕母親擔心,也怕舊戲重演,所以只好私下裡安慰母親,背地裡懇求夢詩,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既沒有個徵兆,又沒有個盡頭,有時實在沒辦法了,他不得不三更半夜去找九龍父母來勸說她。畢竟夢詩不是九龍父母的親生女兒,就事論事說一番就罷了,至於她能不能聽進去是她自己的事,還好,起碼能滅掉她半肚子的火,放掉半肚子的氣。好幾次,大剛不由自主地就躲在漆黑的旮旯角落裡抹眼淚,或跑到冷風呼呼的野地裡大哭一場。想必大剛母親也是常常以淚洗面,但她從未向外人提到過兒媳的不好。
從今年的五月份起,陶瓷廠的效益是一月不如一月,導致開始裁員降工資,不少人都幹不下去了,各自另謀出路。縣城附近的幾家工廠同樣不景氣,在裡面賣苦力賺錢的人們抱怨還不及種地呢。縣城裡的幾家還算景氣的單位,走後門都未必能進去,錢比面子更重要。縣城的房價從半年前開始一跌再跌,即便如此,很多樓房都是空樓,那幾個新建的小區夜裡冷冷清清的,出現了漆黑之中幾點亮的現象。昔日人影稀少的勞務市場一下子人山人海,儘管工價一降再降,可還是沒活兒做,於是經常聽見蹲在路邊的他們怨天罵地。在村裡,租出去地的人們收回了地,地少的人們想辦法拓寬地,佔了田間小路的,佔了大路邊樹溝的,佔了鄰家的(少不了吵鬧一番),沒地的人們花錢僱剷車開墾荒地,地多的人們只恨地還不夠多。迫於生計,有不少人只好外出打工,可依然下不了足夠的狠心,三兩個月就捲鋪蓋回來了。
過年的第二天上午,大剛來邀請九龍和寒梅去他家吃飯。屋子裡的油煙味香噴噴的,九龍和寒梅像是在各自家裡一樣,坐在大剛家的熱炕上邊磕瓜子邊聊天。夢詩在竈旁嫺熟地炒着菜,大剛和母親給她打下手,樂樂在院子裡騎着小自行車開心地玩耍着,如此的其樂融融,九龍和寒梅絲毫感覺不到他們是那麼不安靜的一家人!
“滾開!”夢詩突然推開大剛,並生氣地說,“這麼點油怎麼炒這麼一大碗雞蛋,非焦了不可。省下那點油能叫你發了財啊!”
“我以前炒過那麼多次菜,還不知道該用多少油嘛!”大剛低聲說。
“你說什麼?”夢詩瞪着他惡狠狠地說,“那你來炒,炒焦了再跟你算賬!”
“好了好了,聽你的就是了。”大剛說着把剛剛倒進另一隻碗裡的油也倒進鍋裡。
“你這人是什麼賴毛病啦?老是做些窩囊事,非得叫我罵你幾句你才高興!”夢詩又猛地推了大剛一把,並眉頭緊鎖道,“有件事還沒跟你算賬呢,別以爲我不知道。”
“這不是把油倒進鍋裡了嗎?”大剛朝九龍和寒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哎呀,我這老婆,我怕呢!”
“少裝蒜!”夢詩啪地丟下勺子叫道,“你口袋裡的錢對不上,起碼少了兩百來塊錢,說,哪裡去了?別等我讓你難堪!”
大剛頓時臉紅脖子粗,低下頭不作聲。九龍和寒梅卻是滿頭霧水。
“在我這裡——”在堂屋裡剝蔥的大剛母親三步作兩步走進來,對夢詩聲音顫抖地說,“在我這裡,我那幾天買油跟大剛拿了三百塊,等會兒我給你。”
“好啦,我不是三歲小孩,別說些這沒用的話。”夢詩一會兒瞅眼大剛,一會兒又瞅眼大剛母親,冷笑道,“我不是在乎這兩三百塊,是覺得你們這些人太不老實了,有什麼不能明着來,非要暗地裡瞎搞,有時候不是我要對你們發脾氣,是你們逼我的。三番五次這樣,我真的沒有半點耐心來收斂自己的脾氣,有時候我對你們發脾氣,不是因爲眼下的事,而是以前的事,哎呀,我快被你們氣瘋了!”
“不是我有意要瞞着你,是我真的不敢對你說!”大剛點了支菸慢吞吞地說,“你的脾氣我太瞭解了,我不能跟你說我想給我媽三百塊錢,好叫她老人家大過年的買件衣服穿。如果能對你說,我絕對會說的。”
“要不是我表哥和寒梅在這裡,我立馬扇你兩耳光!”夢詩氣呼呼地叫道,“你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不是脾氣壞你纔不敢說的,而是你們不老實把我逼成這個樣子的,懂嗎?”
“你們都別吵了,油快焦了,趕緊炒菜吧!”寒梅風趣地勸道,“這種先有的蛋,還是先有的母雞的事情,是不會有結果的。”
“大過年的,多說句好話,少說些難聽的吧。”九龍點了支菸低着頭說,“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們這樣吵下去,哪裡是在待客,明明是在趕我們走嘛!”
此時,屋裡一下子靜悄悄的。夢詩轉過身撿起勺子繼續炒菜,大剛坐在小板凳上抽菸,大剛母親淚花花地走出屋,到院子裡陪樂樂去了。
午飯過後,樂樂鬧着要去找小夥伴博博玩耍,且不叫大剛母親陪,硬是叫夢詩帶她去。樂樂人小鬼大,一旦嘴饞時,便會拉着夢詩去博博家玩,每次經過小賣部時都會停下來,有時夢詩故意問她爲什麼不走了,她也不直接說想買好吃的,只是說想進小賣部看看。大剛母親不是不捨得給樂樂買好吃的,只是不慣她吃那些辣不辣甜不甜的稀奇古怪的零食,而夢詩就由着她了。夢詩帶着樂樂出去後不久,鄰居三奶奶來喊大剛母親去別人家串門,她只好跟着去了。其實,吃午飯的時候,大剛母親就看出大剛有很多話想對九龍和寒梅說,所以就算三奶奶不過來,她也會找個藉口出去的。當她出了院門後,九龍他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未完的話題,屋子裡頓時變得靜悄悄的。
“我想好了——”大剛打破沉默,並長舒口氣說,“我跟你們一起去南方打工!”
“你和夢詩一起去嗎?”九龍擔心地問。
“她去不去是她的事,我是拿定主意了。”大剛點了支菸繼續說,“我們這邊現在是賺不到錢了,養家餬口都有點困難,何況我還欠了一屁股債,外出打工是唯一的出路了。”
“你跟夢詩商量過嗎?”寒梅若有所思地問。
“沒有!”大剛搖搖頭道,“商量了也不會有結果的。”
“不商量怎麼行呢?”寒梅着急地說,“你一個人出去打工,把老婆孩子留在家裡適合嗎?其實,一個人在外打工是攢不了幾個錢的。唉,就算你跟夢詩一起去打工,你媽本來就有病,她一個人能照顧得了樂樂嗎?這些你都考慮過沒有呢,大剛?”
“不出去就更不行了,總不能讓她們跟着我喝西北風吧。”大剛憂愁地說,“如果夢詩去,那就把樂樂送到她姥姥家,大不了每月給些補貼。如果她不去,那我每個月儘可能往家裡多寄些錢,那樣雖然我在外面會受更多的苦,但也值得,無所謂的事了。其實,我是希望她不去的好,可她那樣的性格,去的可能性會大些!”
“寒梅說的不光是這個意思,你——”
“我知道。”大剛打斷九龍的話,似笑非笑地說,“如果她是那樣的人,就算我不出去,該戴綠帽子的時候還是免不了的。唉,生也容易,死也容易,就是生活不易,太認真了就會活得很累,倒不如糊塗點,順其自然的好!”
“那你是準備跟我呢?還是跟寒梅呢?”九龍問。
“廢話,當然是跟你了!”大剛苦笑了下繼續說,“你現在是廠長的助理,只要你跟其他管理人員說說,他們就能立刻把我安排下來。另外,你那邊的待遇要比寒梅那邊的好,出門在外圖的就是多賺點錢,所以我當然是跟你了,你不會嫌麻煩吧?”
“非常歡迎你去,出門在外能有個好兄弟在身邊,就快到了樂不思蜀的地步了。”九龍興奮不已地繼續說,“如果你要去,我就跟打磨車間的班長說說,我個人覺得那個工種最好,對身體的傷害要比其他工序小,活兒也沒那麼難,工資還算可以,綜合來說很適合你。不過,我們那廠好進不好出,十個人有九個人走的時候會被宰一刀的。”
“呵呵,現在就確定下來叫大剛去幹打磨,未免太早了些。”寒梅話裡有話道,“也未必真的適合大剛!”
“不錯,寒梅說的在理。”九龍想了想說,“大剛,我覺得我只能保證你去了那裡能很快有個落腳的地方,但不能保證你的工作和工資,在哪個廠乾和幹什麼活兒,還是得看你自己。說實話,我們廠不像你想的那麼好,而我也不像你想的那麼牛,我在那邊的工作也很累,心累啊!”
“能有個地方去,又能有個接頭人,這已經很不錯了。”大剛點點頭說,“我們這邊有很多人不是真的不願出去打工,而是找不到地方,也沒有個接頭的人。”
“外出打工的事好說,關鍵是你要考慮好了。”九龍嘆口氣道,“夢詩那邊——可能是我想多了,但家裡的事處理不好了,你在外面也安不下心的!”
“大剛,你要多跟夢詩溝通,這樣就會有很多事迎刃而解,不至於像現在這麼…這麼雞犬不寧的。”寒梅傻笑了下繼續說,“在我看來,夢詩不是那種真正壞脾氣的人,她是個爲人處世原則性很強的人,真正理解她的人,不僅能跟她相處得很好,而且值得深交。這樣的人不是那種帶着面具與人交往的人,對朋友是這樣,對家人和親人也一樣,儘管容易得罪人,卻是最終能留下的最真的那個人!”
“寒梅說的跟我的一種感覺很類似——”九龍頓了頓說,“雖然嘴上恨,但心裡恨不起;雖然不想多說話,但關鍵時候是第一個想到的人,呵呵,我說的不是夢詩,是跟她有類似性格的另一個人——男的!是誰呢?現在我還不能說,或許還不止一個人呢!”
“寒梅——”大剛猛地拍了下正轉過頭望着窗外發呆的寒梅,不惑地問,“你在想什麼呢?還淚花花的!”
“我在想彩子,也想宇飛!”寒梅爲了不讓淚水流出,故意仰起頭看着天花板說,“什麼時候,我們五人還能一個不缺地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呢?”
“半年多沒聯繫彩子了,也聯繫不上,就怕凶多吉少啊!”大剛又點了支菸說,“快半年了,村人們一直在說宇飛,卻不知道他在哪裡?又在幹什麼?嗨,管他呢,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宇飛是條真正的漢子!”九龍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魏八和田老大的事跟他有關係,下一個完蛋的應該是虎爺,那時宇飛就會回來,彩子也會回來,可後果還是不堪設想啊!”
“那時也是他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寒梅苦笑道,“你們會怎麼做呢?”
九龍和大剛面面相覷,都沒作聲。九龍端着杯熱水,背靠在窗臺上小口喝着。大剛背靠在牆壁上,煙不離嘴。
“看在彩子的面上,你們就對宇飛破一次例吧!”寒梅突然淚花花地說,“相信有這一次,宇飛會有脫胎換骨的改變,且他已經開始在改變了,彩子爸就是這麼說的。”
“只要能幫得上,我會幫他的。”九龍無所謂地說,“權當是還他一個人情,是他當初主動給我辦了那個貧困證明,對我家來說也算是雪中送炭吧。”
“大剛,你呢?”寒梅拍了拍大剛的膝蓋問。
шшш¸ тTk дn¸ c○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他欠了我,還是我欠了他——”
“如果你把因彩子而跟他發生的不愉快拋開呢?”寒梅打斷大剛的話,並一本正經地說,“因爲一段幻想的愛情而失去一段真實的友情,我覺得很傻,你覺得呢,大剛?”
“你覺得他們之間有愛情可言嗎?”大剛冷笑着質問寒梅道,“你又覺得他們是因爲真正的愛情才結婚的嗎?”
“有!是!”寒梅瞪着大剛叫道,“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現在的宇飛和彩子,堪比古時候的梁山伯和祝英臺,沒有什麼能分開他們,即便是生離死別!”
“就算他們以後還能在一起,且愛得死去活來,你覺得還有意義嗎?”大剛氣呼呼地叫道,“一點瑕疵都受不了,難道會接受支離破碎的嗎?不可能!”
“能!”寒梅再一次淚花花地說,“愛情猶如大海,一切雜質都會被自動淨化,多年後,依然是一片原始的大海!不管是一點瑕疵,還是支離破碎,都是雙方面的,平等看待就能完全抵消!”
“好,說的好!”大剛突然也淚花花地說,“心結已解,以後當我喝醉酒的時候,就不會再大哭了!”
“我還以爲你們要打架了呢!”一旁聽得目瞪口呆的九龍舒口氣道,“言歸正傳,大剛,你就痛痛快快回答寒梅的問題吧,幫不幫忙呢?”
“到時候再說吧。”大剛眉頭緊鎖道,“我需要時間考慮,目前還拿不定主意。”
“是啊,從萬丈深淵到萬丈高山,中間是要經過一個地平面的。”九龍含蓄地說,“看日出,還是坐在高處好!”
大剛突然咳嗽了兩聲,並向九龍和寒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夢詩帶着樂樂回來了,然後轉移話題道:“那個拔絲土豆是怎麼做的呢?”
寒梅立刻一五一十地微笑着描述起拔絲土豆的做法。
破五這天晚上,九龍踏上了返回單位的火車,趕在混八仙那天準時上班。即便他想多在家呆幾天,可父母不允許,要他提前趕回單位,並繼續好好工作,就算不被升職,也該加薪。聽他們這麼說,他哪裡還敢把工作的煩惱透露點滴,哪裡還敢在家多呆片刻。夜深了,火車上的他望着窗外,絲毫沒有睡意,那些快速閃過的燈火,那片遲遲不動的漆黑。工作,鎖得住一個人的身體,卻束縛不了一個人的心;夢想,曾幾何時是那麼的清晰,就像茫茫大海上的燈塔,而不知何時如同被大霧籠罩,忽明忽暗,若隱若現;家,是漂泊在外的人們時時刻刻要回去的終點站,也是不捨得離開的起點站,卻總像過站一樣……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起身走到車廂連接處抽菸去了。
寒梅要等過了混八仙才走,大剛和夢詩決定等過了元宵節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