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搬到了新校區,九龍及很多學生加入了爲搬遷學生往郵局的集裝車上裝卸行李的隊伍中,除了每天管三餐外,還可以獲得六十元的酬勞,似乎這比發傳單更有價值和意義。九龍和室友們都住進了四人間,儘管學校安排宿舍時還是按照學號順序安排的,也就是說表面上由不得學生們自由組合,但很多同學們都私下裡按照個人意願組合了宿舍,只是九龍的宿舍拆散的最誇張,六個人分散到了五個宿舍中。其實,有矛盾的宿舍不止他們一個,只不過是其他宿舍的同學平時不善於表現出來罷了。面對新宿舍和新室友,九龍沒有像之前那樣跟他們一下子到了稱兄道弟的程度,而是儘可能保持距離,如此是希望那股潮水般的熱情能夠細水長流,要知來日方長啊,好比一個並不飢餓的人面對一大盤美食時,若是狼吞虎嚥地吃會覺得索然無味,而細嚼慢嚥地吃則會覺得其味無窮,且因有了消化的時間而不覺得撐。
算算時間,還有不到一個月才放暑假,放暑假後還得跟着老師去外地進行爲期十天的金工實習,而此時九龍的銀行卡的餘額和錢夾裡的現金加起來也不過六七百元,這點錢還是他自從給姐姐打走那一千元后,省吃儉用和偶爾做兼職攢下的,估計勉強夠回家前的生活費,而回家的盤纏路費和實習的額外費用還沒着落。爲了不影響上課和複習,他在公寓外的一家小快餐店找了份送餐的兼職,在學校裡這是一份很常見的兼職,卻也是一份被大多數學生看做丟人現眼的兼職。爲了省錢,他早上不吃飯,中午餓着肚子送餐,送餐結束後離上課只有十五分鐘時間來吃飯,但他總能就着老闆爲他燒的一勺中等價位的菜狼吞虎嚥地吃掉之前在食堂裡每餐兩倍的米飯,若不是老闆和老闆娘的臉色不好看,估計他還能吃一碗。偶爾老闆會給他的菜加量加肉,目的是要他幫忙挨個給學生宿舍發貼外賣單。他本來身高體胖,平時上下樓比別人慢一拍,但擔心送餐時被老闆打電話催促,所以不得不憋足氣加快腳步,一步兩臺階地上樓。叫外賣的學生大多數是住在四樓以上,等他一口氣跑到他們的宿舍門口時,往往喘粗氣冒大汗,出汗不要緊,心疼的是那些平日常穿的衣服,爲此他上午一放學就先跑回宿舍穿上平日穿不出去又不捨得扔掉的衣服去送餐,這也是他跟其他送餐學生的不同之處。由於中午的時間短,他來不及回宿舍換衣服就得去上課,所以坐在他身邊的同學老是抱怨他身上有一股很濃的汗臭味和油煙味,因此一些愛開玩笑的同學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送餐油哥”,有的甚至因他那一頭二三寸長的油嘰嘰的頭髮和顧不上剃的黑乎乎的鬍鬚而戲說“看了你那模樣,誰還能吃得下啊”,對此他只是一笑而過,心裡卻極不舒服。有一次,他給一位住在六樓的女研究生送餐,她打開門看見他時愣怔了一下,然後叫他在門外等着結賬,他剛接過錢,那女生就啪地關上了門,竟然連找零錢的事都忘了。自此,他送餐時走在路上也像其他送餐學生一樣,總是低着頭,裝模作樣玩手機,不敢去看其他陌生學生,更怕看見認識的學生或同學,尤其是女生們。但他不怕看見朋友,因爲他覺得朋友們會理解他。
習慣午休的他現在沒有了午休,所以下午上課時無法集中注意力聽課,而下課後只想爬在桌子上打盹,但腦袋裡仍然亂混混的,所想之人和事沒頭沒尾沒好沒歹,就像龍捲風經過垃圾山的情景。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時,已是八點鐘左右,顧不上休息就得洗澡,洗澡時順便抽支菸解乏提神,然後開始迷迷糊糊地複習功課,有時候上牀睡覺前還翻不過兩頁書,更別說寫作和去跑步了。送餐的活動量可以代替跑步,而寫作的事只能躺在牀上睡覺前想想,爲此他這段時間晚上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老是瞎做夢,有時候會夢見村裡已故的老人,要不就是些很荒唐的夢,夢裡的人從來沒見過,夢裡的事也從來沒想過,早上起來時覺得很累很不舒服,總想不去上課,或跟老闆請個假,然後無事地睡到天昏地暗。這個想法完全可以實現,卻又是一個妄想,他不僅太需要這份兼職了,而且要對自己當初這樣做負責。儘管如此,他不忘經常給父母打個短暫的長途電話,就算只是聊家常,畢竟聞其聲如見其人,這看似無聊的舉手之勞卻有孝順之功,然而母親常唸叨一句話“父母和兒女各在一方,雖說都想念對方,但不一樣,父母是用心想,而兒女是用嘴想”,此話不盡全對,但不無道理。其實,他完全可以隨便找個藉口讓父母打點錢過來,也就用不着這麼委屈自己了,但他覺得那樣做心裡不踏實。
這天上午,儘管一二節沒課,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早早起來到圖書館的自習室佔座,學習是一個主要原因,另一個主要原因是他想看見那個高個美女(並非其他男生也這麼認爲,像楊光就不覺得),哪怕是就一眼。整個自習室有好幾百學生,且女生居多,而他偏偏前段時間不經意間看見了她,且自此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想看見她,並只要看見她,就像身體力乏的種糧人吃了去痛片,乾旱的禾苗逢甘霖一樣起效,且效果甚快——疲憊全無。第一節課的鈴聲響過後,他還沒見那個高個美女來自習,便起身準備去趟廁所,算是活動活動來提神,剛一出自習室的門恰見大廳休息區靠窗的沙發上坐着一個熟人——鴿子,她目前“算是”楊光的女朋友,爲什麼說“算是”呢?因爲他倆在一起時並不像常見的情侶們那麼卿卿我我,走路時不牽手,坐下時有距離,不知情的人不會認爲他倆是情侶,這令曾經在中間給撮合搭線的九龍感到莫名其妙,他私下裡也問過楊光是怎麼回事,楊光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可知一個月前是她先找的九龍,也就是說是她間接向楊光表白的,此前她和楊光只是普通朋友,九龍是通過楊光的介紹認識她的,初識時她就給九龍留下了樂觀膽大的印象,好像是個從來就沒有什麼煩惱的女生。現在卻坐在那裡發呆,這使得九龍不由得想上前跟她聊幾句。
“鴿子——”九龍走近她微笑道,“一個人坐在這裡發什麼呆啊?”
“是你啊,九龍。”鴿子勉強笑了一下,然後略顯悲傷地說,“沒什麼事,只是心煩意亂的。”
“心煩意亂?這可不像是你啊!”九龍坐在她旁邊問道,“能不能跟我說說,或許我可以幫得上你。”
“我覺得楊光一直有事瞞着我——”鴿子苦笑道,然後轉過頭看着九龍的眼睛,那目光似乎是在對他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你現在該對我說實話了。”
“你爲什麼這麼說呢?”九龍避開她的眼光,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問道,“是不是誰對你說了什麼話呢?”
“沒人對我說什麼,是我親眼看見的。”鴿子氣呼呼地說,“昨晚我路過校門口的那家咖啡店時,見他跟一個女的坐在裡面說說笑笑,好像關係很不一般——”
“那女的是不是馬玲(是楊光剛來時在老鄉會上認識的,而九龍是在“大學生素質拓展活動”中認識的)啊?”九龍打斷她的話脫口說,卻瞬間覺得後悔了,可看看鴿子的眼神,意思是叫他繼續說下去,所以他掏掏耳朵並繼續說,“我也是爲你倆好,所以沒有對你說過那件事,楊光在知道你對他有意思後在QQ上跟馬玲表白過,但被拒絕了,這種事我怕對你說了後會影響到你倆的感情,其實也沒什麼,反正他倆之間也沒什麼。”
“我確實剛剛纔知道你剛纔說的那件事,但——”鴿子瞪着九龍說,“那個女的不是馬玲,馬玲我是認識的,她和我是一個學院的,我倆早就認識了。”
“我的天啊!”九龍拍拍自己的額頭苦笑道,“那…那個女的是誰啊?還有就是楊光怎麼會去那麼有情調的地方消費呢?”
“我只看到了那女生的側臉,而且她還戴着副太陽鏡。”鴿子說着打開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給九龍說,“這是我在外面選了個最好的角度偷拍的,還是隻能看到她的側臉,也不大清楚,我總覺得不止一次看見過她的背影,在老校區的時候就貌似見過。”
“我看不出是誰來,但肯定不是馬玲。”九龍端詳了一番後說,“或許她只是楊光的同學、朋友,或老鄉什麼的,不一定就是那種關係,如果真是那樣,按理說他是會對我說的,就算不說,我也該有所覺察的啊!”
“不好說,但願是我想多了。”鴿子激動地說,“可他去咖啡廳總該帶着我啊,一來他從來沒帶我去過那麼浪漫的地方,二來那樣就可以避免一些誤會,我感覺他對我很不老實,好像是在敷衍或可憐我,所以我一直感覺不到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你當時爲什麼不直接進去問個明白呢?”九龍像是在責備她,卻又接着嘟囔了句,“這不像是你…你的性格!”
“就算進去了也是跟他吵一架,有什麼意思呢?”鴿子冷笑道,“情侶之間的真正坦白是該自覺主動的,而不是吵鬧和逼迫出來的,那樣只會是他覺得煩,而我也覺得煩!”
“那要不這樣吧——”此時,那個高個美女挎個包走進了大廳,向九龍和鴿子這邊瞟了一眼,所以九龍直到目送那高個美女進了自習室後才接住說下半句話。“有時間我替你問問他,然後給你答覆。”
“呵呵,謝謝你!”鴿子開玩笑道,“是不是看上人家了?那就把你這麼魁梧的男生的勇氣拿出來,主動去跟人家搭訕吧,不要長時間憋着,不然輕則得了相思病,而重則爲時已晚。”
“唉,喜歡一個人不一定就適合做情侶!”九龍嘆息道,“可知愛情是波濤洶涌的大海,稍不慎就可能翻船溺水,而友情是一馬平川的陸地,閉着眼睛蹦跳也不會摔倒!”
“聽不下去了,不懂你在說什麼,你還是回去上自習吧。”鴿子說着推了他一把,然後起身落下句“別忘了答應我的事”便走了。
九龍精神抖擻地走進了自習室。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迎來了一科接一科的期末考試。明天下午的一二節課要考一門大多數同學都認爲最棘手的課程,而九龍倒不擔心能不能及格,因爲他這個學期從未欺騙過學習,所以就不會被任何考試作弄,只是考高分還沒有十足把握,他所擔心的是不想因爲送餐而影響到考試,就給楊光打個電話叫他明天中午幫忙送餐,這是他第二次叫楊光幫忙送餐。第一次是上週末,九龍由於做實驗而中午沒時間送餐,就叫楊光幫忙,楊光說他有事,要送一個高中同學去火車站,但保證下次一定會幫忙的,那次恰好當幼兒教師的老闆娘週末休息,所以可以頂替他送餐,而這一次就沒那麼幸運,老闆叫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個人頂替,再加上楊光上次的承諾,所以才叫他來幫忙,卻又碰了“南牆”。
“你等會兒——”九龍拿着手機走出宿舍,一直來到樓下的草地上,然後憤怒地叫道,“你上次不是說下次一定會幫我的嘛,難道你說話跟放屁一樣嗎?”
“上次我有事,這次也確實有事!”楊光苦笑道,“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你有什麼事,還是去送高中同學嗎?”九龍冷笑道,“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天中午你根本沒有去送高中同學,而是跟鴿子在電話裡聊了一中午,我想不通你爲什麼對我撒謊,難得找你幫一次小忙,你就這樣對我,整天說我們是好兄弟,這就是所謂的兄弟嗎?”
“我不是故意要對你撒謊,要是我說因爲我要跟鴿子聊天而沒時間幫你送餐,你能接受得了嗎?”楊光嘆息道,“我是太瞭解你了,所以我只能對你撒謊。你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在你看來友情比愛情重要,但我做不到,何況那段時間鴿子的心情一直不好,那天我叫她中午出來一起吃飯,她非但沒有出來,反而問了我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有些事我不想說,總之我不能跟她說我要幫你去送餐就不管她,我也是左右兩難,希望你能理解!”
“當時你把情況說明白了,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該撒謊,撒謊好比在自己的前路挖了陷阱,某天經過的時候不慎掉下去的人是你自己,這叫自討苦吃!”九龍冷笑道,“你說你很瞭解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很忌諱被我信得過的人對我撒謊嗎?好的友誼是建立在彼此坦誠相待,你那樣做對我傷害很大,以後真的遇到什麼大事的時候,還讓我怎麼相信你?”
“可你也沒有相信過,不,是你也曾懷疑過我——”楊光委屈地說,“不然,你就不會向鴿子打聽那個女孩是誰了。”
“是的,你說對了。”九龍一本正經地說,“我就是不大相信你說的話,但我還是把你的原話告訴了鴿子。其實,我希望你說的話是真的,因爲你騙的人不止我一個!”
“扯遠了”楊光回到原來的話題上。“我承認我找你幫忙的時候你從來沒有拒絕過,而且每次都是提前兌現承諾,好像你把我的事看的比你自己的事還急,這樣的朋友很難找,我打心眼裡很高心,但也不能說你沒有缺點,但你的優點蓋過了那些缺點——唉,算了,不說了,總之如果你還當我是你朋友,你就給我個機會,原諒我這一次吧!”
“我可以原諒你,可我無法徹底刪除掉心裡的這點陰影!”九龍語氣溫和地說。
“我理解,劃破點皮肉都需要時間恢復,何況是心上的傷呢。”楊光哭笑不得地說,“其實,這次我很想幫你,只是我的確有事,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巧?”
“你有什麼事?”九龍問道。
“我有個朋友打籃球時摔傷了胳膊,他要我陪他一起去醫院看看,我答應了。”楊光半開玩笑道,“要是幫你去送餐,那我就又背上了不守信用的罵名,你說我該怎麼辦?”
“是啊,他的事比我的事重要,何況在你答應他之前也對我有過承諾!”九龍挖苦道,“他要不是就你一個朋友,難道沒有你他就得殘廢了嗎?”
“你不該說出這樣的話,這使我很傷心!”楊光沉默片刻後說,“你覺得看病重要,還是送餐重要呢?再說了,你又不是就我一個朋友,你就不能找其他朋友幫忙嘛,我就不信你在這個學校裡就我一個朋友,若真是這樣,那你就太失敗了!”
“不錯,在這個學校裡,在我看來,之前我就你一個朋友,我希望我們是能共患難的朋友,而你令我很失望,所以現在我一個朋友都沒有,只是有幾個能在路上說笑和飯桌上喝酒的狐朋狗友。”九龍惡狠狠地說,“不幫忙就算了,沒必要說這麼多!”
九龍說完後就掛了手機,楊光立刻打回電話,但他沒有接,連續好幾次都拒接。
晚上,九龍洗完澡準備複習時,突然有人敲宿舍門,並喊九龍,聽其聲便知是楊光。離門近的室友起身打開門,楊光一進來就掏出煙給九龍(其他室友都不抽菸)拔了支,並在爲他點火時纔想起九龍的其他室友們一直反對任何人在宿舍裡抽菸,包括九龍要抽也只能在廁所裡抽,於是熄滅了火只把煙含在嘴裡。還沒等九龍開口,便像往常一樣笑眯眯地一口氣向九龍問長問短,一下子就使起初愛理不理他的九龍不知所措,只好表現得友好熱情起來,像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說實話,他打心眼裡不想因爲一件不愉快的小事就失去一個一直在新室友面前爲自己增光添彩的朋友,何況類似的例子並不少,且自己也後悔過。楊光離開前,答應明天中午找個朋友替他送餐。
次日晚上,楊光帶着點鬼鬼祟祟的表情來到涉外那邊的一棟高層大樓,此樓所住的大半是在學校裡不得不付了住宿費卻另外花錢租房的學生,其中有考研複習的,有是情侶的,也有跟室友關係不和的。他乘電梯上到十一樓,走出電梯徑直走近一扇四方玻璃窗上貼着一副字畫的門,從門縫裡微微透出些許的燈光來。他輕輕地敲了兩下門,門立刻被打開,開門的正是寒梅。她的頭髮溼漉漉的,穿着身寬鬆的純粉色睡衣,微笑着等他進屋後又關上門。這是一間不足十平米的木板牆隔斷屋,裡面的陳設很簡單,對門靠牆處有一張斑駁的木書桌和一把掉漆的木椅子,桌面的左上角擺着一個小玻璃缸,裡面插着一簇滴水觀音,右上角摞着幾本書,桌面的中間放着一本打開的書,書旁的玻璃水杯裡的花茶還冒着熱氣。同時映入眼簾的是一扇推拉式的玻璃窗,大理石的窗臺上井井有條地放着些洗刷用具,窗臺下是一個鋁製洗臉池,池旁的牆角處立着一根拖把。窗戶上面的晾衣繩上掛着幾件剛洗過的衣服。門的右邊南北向放着一張單人牀,上面鋪着一塊泛黃的涼蓆,牆角處整整齊齊地疊放着一牀淺藍色花格子被褥,其上是一塊卡通畫的米黃色薄毛毯,毯子上是一個潔白的枕頭。牀尾處僅剩的一塊空地上擺着一張地攤上十元錢一張的摺疊小桌和兩把粉色的塑料小凳,小桌上的白色塑料盤裡放有幾個青蘋果,僅此而已!水泥地面幾乎一塵不染,且整個屋子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這間屋子還是楊光替她提前租好的。在搬遷新校區前,她就對楊光說了因爲廠裡降工資的事要辭職,並決定跟他們一起來這裡,然後重新在他們學校附近找工作,且要就住在學校附近。
“你剛洗過澡——”楊光隨口說了句,然後直接問道,“中午送餐累不累?”
“還好,偶爾一次。”寒梅邊給他遞來一個剛洗過的蘋果邊笑眯眯地說,“只是我對本部那邊的宿舍樓還不是很熟,不得不問人。”
“很不好意思——”楊光接過蘋果後略顯難爲情地說,“還得麻煩你請假,耽誤了你整整一天的時間!”
“不要緊的,只是調休而已。”寒梅樂呵呵地說,“體驗一下送餐很值得!”
“我也不知道九龍是怎麼想的,送餐只有那麼點工資,何必那麼認真,一箇中午不去送餐,頂多被扣十塊錢,有什麼大不了的——”楊光用責備的口氣說,“卻非要逼得我左右爲難!”
“按照他目前的處境,他很在乎這十元錢,不過這是其次——”寒梅微笑道,“主要是他不想在老闆那裡落個不負責任的名聲。”
“爲了不跟家裡要錢,就去送餐,而且還是給學生送餐,換做是我,我可沒那個勇氣。”楊光點了支菸說,“你知道嗎,很多大學生都看不起送餐的學生,特別是女生們,所以我寧可到外面搬磚頭,也不願意在學校裡送餐!”
“我感覺送餐的學生並不丟人,反而是他們能夠吃苦耐勞的表現,這類學生能屈能伸,也很樸實。”寒梅喝了口茶水開玩笑問道,“難道你是因爲怕丟人現眼才連續兩次拒絕幫他送餐的嗎?”
“那倒不是,怎麼說呢?”楊光沉默了一會兒後低聲說,“跟你說實話吧,主要是前段時間他跟鴿子說了我和馬玲的事,害得我跟鴿子解釋了老半天,還落了個不老實的壞名,鴿子好幾天沒跟我說話,要不是我死皮賴臉地纏着,我倆還真有可能得分手。九龍真是把我害慘了,這件事本來早就過去了,且就像一個玩笑一樣,可他偏偏這個時候告訴鴿子,我實在想不通他到底什麼意思?”
“你沒有去問他嗎?”她問道。
“哪敢呢!”楊光苦笑道,“問了也是白問,無非是大吵一架罷了。”
“或許他是不經意間說漏了嘴,要麼就是鴿子知道了什麼,逼問他纔不得已實話實說。其實,讓鴿子知道了未必就是一件壞事,這樣不僅避免了以後節外生枝,而且可以考驗鴿子對你的感情。”寒梅轉移了話題樂呵呵地說,“對了,今天送餐的時候好險啊,我在公寓門口碰見九龍了,而且離他只有幾米遠,幸好當時他在跟幾個同學邊走邊聊!”
“那你可要小心點了,一定要僞裝好自己,別哪天不留神被他認出來,那就麻煩了。”楊光擔心地說,“在咖啡廳那一次就挺危險的,若是鴿子真的拍到了你的正面,我倒是沒事,可我們之間的秘密就泡湯了!”
“這件事爲難你了,光哥!”寒梅不好意思地說。
“唉,是有點爲難。”楊光搖頭嘆息道,“鴿子還把照片給九龍看了,爲此九龍問我你是誰,鴿子也問我你是誰,我不僅對他倆撒了謊,還在鴿子面前發了誓!”
“秘密遲早會公開的——”寒梅意味深長地說,“只是不希望太早了!”
“我有種預感——”楊光突然盯着她神秘兮兮地說,“不過不說比說了好!”
“呵呵,我也不會問你的。”寒梅抿嘴笑道,“你也最好不要說!”
兩人又閒聊了很多,其中還說到九龍的那篇題爲《雙殘》的短篇小說,當初寒梅帶着原稿在回去的公交車上看了幾段,發現了很多自認爲用詞不當或語句不通的地方,並不由得想修改一番,但又不能在原稿上修改,且如此一來就不能很快地歸還給楊光,於是就可能被九龍誤解,若是九龍明天或後天突然向楊光要原稿時,楊光那時只能說還沒有看完,爲此九龍一定嘴上不說,心裡卻認爲楊光對他的作品根本不感興趣,所謂帶回去看無非是哄他開心罷了,便一下車就去複印了一份,並在第二天晚上坐車來到學校把原稿交還給了楊光,但沒說複印和修改的事。她把密密麻麻修改後的複印稿件用一個透明的文件袋裝好並藏在行李箱裡,決定要好好保存起來,儘管後來從楊光那裡得知九龍好像對自己的作品很失望。
大概十點鐘時,楊光離開了。寒梅捧起那本書繼續看,突來想到了什麼,便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唦唦地寫到:
我糊塗地認爲人好比一隻充氣的氣球一樣,長時間需要內外的氣壓保持平衡,當外界的過大時,它就會扭曲變形;過小時,它就會膨脹變大;若是突然沒有了,那它就會自我毀滅。一個人不能沒有壓力,但不能一下子壓力過大或過小,壓力就是壓力,而不會轉變爲動力。對於自身有上進心的人,沒必要刻意給他們施加壓力,而相反的人也只適合一點點變化,使其一點點地適應。
她另起一行寫到:
有夢想,平凡的日子變得不枯燥;
有愛情,漫長的人生變得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