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那天上午,兩輛白色轎車疾馳到淶源村的十字路口緊急停下,或坐或站在附近邊曬暖暖邊閒聊的人們頗感詫異,齊刷刷地向這邊看來。人們認得前面的那輛車是泰隆的,只見他嗖地跳下車,連車門都顧不上關,滿臉憤怒地吼道:
“把那狗孃養的擡出來——”
說話間,其他所有的車門幾乎同時打開,一下子跳下七八個陌生的大漢。泰隆快走幾步打開了自己車子的後備箱,離他較近的兩個漢子上前從後備箱裡擡出個滿臉鮮血的人,這一幕可把附近的和路過的村人們嚇呆了,有細心的人已注意到泰隆的外套的右小胳膊和背部各破了道口子,從口子的模樣可見倒不像是撕破的,而更像是被刀砍的。那個已辨不清長相的人像沉重的麻袋一樣被扔在硬邦邦的水泥路上。
“給我繼續打,且往死裡打——”泰隆向那些大漢大聲喊道,“媽的,就算打死這狗孃養的也不能讓老子解恨。”
那些大漢立刻聚攏過來將那人圍在中間拳腳相加,每一拳都打得特別猛重,每一腳都踢在了人體脆弱的部位,那人閃過了這一拳,卻躲不過那一腳,無奈之下只得抱頭蜷縮成一團,如同殺豬般的慘叫聲令圍觀的人目瞪口呆。此時,村人們陸續圍過來,與其不敢上前勸說,倒不如站在一邊看熱鬧得了,何況誰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概半支菸的功夫後,那人突然掙扎着跪在泰隆面前,邊磕頭邊哀求道:
“泰爺……求你別打了……給我口水……我快冒煙了……求你了……泰爺……”
他的話好幾次被拳腳打斷了,但那人依然咬緊牙關算是說完了,卻話音剛落就又倒在了地上,任憑被拳打腳踢。說也怪了,就像“心有靈犀一點通”一樣,不知怎麼就一下子有好多附近的村人走上大街並朝這邊走來,有還是穿着棉拖鞋快步小跑來的,就像過去聽到跑江湖的雜耍藝人的銅鑼聲一樣。很快,圍觀的人擠得水泄不通,比以往元宵夜看秧歌的人還多。人羣中好像有人認出了那個被打的人,所以對他指手畫腳地低聲議論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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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打了——”泰隆突然揮了下手,然後盯着人羣中的一個高個子男人問,“老波,你過來看看這狗孃養的會不會死呢?”
“你們讓讓,我來看看——”那個被叫老波的人擠到人羣前面瞟了眼那人,然後無所謂地大聲叫道,“沒事,打一個強心針就活蹦亂跳的了,兩瓶雲南白藥就全好啦!”
聽他這麼一說,泰隆像是放心了,於是叫那些人繼續狠勁打,且叫專找骨頭細或靠近內臟的地方打。不知是被打得麻木了,還是被打得昏過去了,那人不蜷縮也不慘叫了。圍觀的人們感覺像是自己被打一樣,咬牙的,顫抖的,尖叫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人忍不住上前勸說泰隆,可他根本聽不進去。不一會,那人突然拼命朝人羣中爬去,雙眼死死盯着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宇飛父親,村人們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宇飛父親。
“大爺……我的親爺——”那人吐了口血,伸手指着宇飛父親繼續哀求道,“救……救我,我快……不行了!”
宇飛父親惡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便轉身擠出人羣離開了。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泰隆朝人羣大聲吼道,“今天誰敢救你,誰就得跟你一樣!”
此時,泰隆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通電話後只大聲說了句“拿錢來淶源村十字路口處就放人,否則開着拉靈車來吧”。他掛掉電話後不慌不忙地點了支菸並叫那些人停手,然後叫混雜在人羣裡的軍軍拿來了幾包好煙,並跟那些漢子原地邊抽菸邊說笑中等。而那人一動不動躺在硬邦邦冷冰冰的水泥路上,口中流着血,身體的某個部位偶爾抽搐一下。
不到兩支菸的功夫後,一種很少聽見卻無人不曉的聲音由村子西面傳入人們耳朵裡,且越來越響。
“不好——”人羣中突然有人叫道,“是警車來了!”
人們齊刷刷又把目光從那人身上轉移到泰隆身上,只見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然後鎮定地對那些漢子說:“你們都先走吧,順便把我的車開走,朝東面走!”
那些人點了點頭,快速上車疾馳而去。不一會,兩輛警車從西面疾馳而來,並在十字路口停下。一下子由車上跳下七八個警察和一個後生。那後生也不是別人,正是去年那個開小挖車卸煤的年輕司機。圍觀的人們匆匆讓出一條道來。
“就是他!”那後生指着泰隆惡狠狠吼道,“還有幾個人呢,但不知道去哪裡了。”
“那些人呢?”一個警察對泰隆質問道。
“沒有別人了,就我一個人,是我一個人乾的!”泰隆安然自若地答道。
“其他人呢?”那個警察朝人羣裡問。
自然是沒有人會說的。此時,兩個年輕警察已衝上來將泰隆銬了起來,並將他連推帶拉塞進了一輛警車中。很快,兩輛警車疾馳而去。那後生扶起昏死在水泥路上的那人,雙眼通紅地喊了幾聲“爸”,見不應便掏出手機給急救中心打了個電話。約莫二十多分鐘後,急救車趕到了,不一會載着那對父子離去,圍觀的人們這才散了。
這件事成了村人茶餘飯後議論不休的話題,逐漸有很多連貫在一起的事都真相大白了。事情的起因要從那輛小挖車說起,是淶源村的幾個人合起來跟那年輕司機買的挖車,這是一個有頭腦和能力的人出的主意,自然也是大有好處的。村人們因小挖車而堵在煤場門口鬧了兩次事,泰隆明着和暗着出了兩次頭,因而得罪了那年輕司機的父親老樊和那個出主意的人。爲了報復,那個出主意的人又給出了個主意,老樊是執行者,借在宇飛的棋牌館賭博的機會認識了泰隆,並很快在確定他不知特殊血緣關係的情況下取得了足夠貸一筆大款且暫不用打欠條的信任。時隔一年多後,不安的泰隆總算與其說是等到了老樊,倒不如說是老樊自己回來的。在十字路口發生的那一幕的那天上午,泰隆獨自上門討債,非但分文沒有要上,反而被他父子二人用刀砍傷了,一氣之下便叫來那些漢子,沒找到那年輕司機,便將老樊在南岸莊的十字路口暴打了一頓,然後開車拉到淶源村的十字路口接着暴打,本以爲他的三兒子,也那個年輕司機打電話是來送那筆利息已多出本金的錢,不想叫來了警察。那幾個合夥買小挖車的淶源村人正是二小、老金和四奴;那個三番兩次出主意的人正是宇飛父親,雖然只是村人的猜測,卻絕對沒錯。
一週後,有幾個警察來到淶源村,大多數村人都在他們拿着的那張紙上按下了紅手印。接着,泰隆的嚴重駝背的老父親不顧腿腳不利挨門挨戶叫村人幫忙,人們都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即便平時連上門的乞丐都不捨得給錢的也紛紛慷慨解囊,五十的、一百的、三百的、五百的、一千的、兩千的,最多有給一萬的,其中凡是上千的多數都是他們家的親戚。儘管老人家用顫抖的右手將每一筆錢記在了一個紅皮子的筆記本上,但人們不會把自個兒的錢放在心上,且感覺比自家買了吃的或用的更有意義。老人家每進一個院門總會在大剛的攙扶下跪下,等有人出來時便老淚縱橫地說“我一輩子窩囊沒出息,沒有攢下錢來救我的兒子,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但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把他當養子看待。這次他犯了案,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再爲他做些什麼,不管你們當我是要飯的人也好,還是個不要臉的人也罷,也不管是以前我們家人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還是有恩的,現在都不提了,就讓我再替泰隆做點什麼……”,好些淚窩淺的人們聽了這番話後無不抹眼淚!
人看不下去時,恐怕需要漫長的等待;而老天看不下去時,無非是瞬間的事!
即便是一個極其不尋常的夜晚,無邊的“黑色”也會如期而至,而期間發生的很多對外人而言悄無聲息的不尋常之事,黎明來臨時便會衆所周知。十一月初這天的大清早,宇飛父親出事的消息既像一顆從天而降的**一樣偶然,卻也像一顆埋在土裡的**一樣必然。原來昨天掌燈時分,宇飛父親騎着摩托車從鎮裡往回趕,行駛在那個靠近鐵路的拐彎處時,莫名其妙地出事了。由村北去往鎮裡有兩條路,不論走哪條路都需經過那個拐彎處,近些年來就在這個拐彎處發生過好幾起類似的近乎邪門的事故,每次並非是兩車相撞,而是單獨的車子走得好端端的就衝出了水泥路。前幾起出事的人自述出事時突然就兩眼一片漆黑大腦一片空白,就像睡着了一樣,直到倒在血泊中感覺到劇烈疼痛時才清醒過來,並才知道自己出事了。另外,每起事故都是發生在夜裡,於是有村人覺得這裡是個不乾淨之地,但人們還是一如既往由此經過,並非是膽子大,而是相信心正避邪的緣故。宇飛父親出事後,幸好有開着三輪車路過的外村人。清醒過來的他喊住那人說了自己是哪個村的姓甚名誰後就又一次不省人事了。那人徑直來到淶源村,見大街上沒有半個人影,正準備停下車隨便找個人家敲門喊人時,恰見不遠處路邊的小賣部有人出來拉外面的棉布窗簾,便急忙跑過去告訴了那人,那人聽說後立刻跑到宇飛家告訴了宇飛母親,她聽說後只是愣怔了片刻,立刻一面給宇飛打電話叫他回來,一面在那個村人的幫助下抱着厚棉被三步作兩步來到那個拐彎處。他們到了沒半支菸的工夫時,宇飛已開車從縣裡趕回來,然後載着昏迷的父親和抽泣的母親去了醫院。隨後,那個村人也開着自家的麪包車趕往醫院幫前忙後。黎明來臨時,總算安頓好了。那個村人帶着兩個黑眼圈回到村裡,逢人就說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於是午飯前整個村的人都知道了。有個別很積極的村人一聽說後就趕往醫院幫忙,結果卻撲了個空,因爲宇飛父親已被轉院了。
一個月後,宇飛父親出院回來了。第二天上午就有少半個村的人前來看望,有送營養品的,有給現金的,也有出來時眼淚汪汪的。聽說他不僅面目全非,而且腰部以下的部位癱瘓了,以後在屋裡離不開炕,而在屋外離不開輪椅,於是有沒來得及看望卻買了營養品的人們直接把東西都退了,而有本來沒打算去看望的人們反而決定要去看望,且要儘可能大方些。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其中的緣故彼此心知肚明。這天是紅雲返回學校的第二天,半上午時彩子陪父母來到看望宇飛父親,估計他們是最後纔來看望的。一見面,宇飛母親和彩子母親便緊握着手抹起了眼淚,而宇飛、彩子和彩子父親看着熟睡中的宇飛父親不說話。就在彩子陪父母準備離開時,宇飛父親醒來了。
“是你——”宇飛父親突然指着彩子父親並瞪大眼睛罵道,“是你個混球詛咒我變成現在這樣的,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個混球馬上給老子滾出去!滾出去!”
被嚇得臉色慘白的彩子父親一聲不吭,其他人頓時都目瞪口呆了。
“宇飛,你還愣着幹什麼呢?還不趕快給我揍他,就是那天……那天我叫他拉一車小石頭時,他用惡毒的話詛咒了我!”宇飛父親斜過頭看着宇飛,並指着彩子父親叫道,“是他們一家人把我們家害成這個樣子的,老的害老的,小的害小的,你看看我們家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了,我癱瘓了,連死尿都不知道,你聞聞這滿屋子一股多難聞的尿騷味啊。你眼看就要人財兩空了,還得一輩子背上臭名聲,在這樣下去,我們這個家可就真的完了!”
宇飛的目光瞬間變得如同刀劍一樣,直盯的彩子父親後退了幾步,且似乎要轉身跑出屋外。在大家還沒來得及張口時,宇飛一個箭步撲向彩子父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手扯住他的衣領,右手裡外扇了他兩個響亮的耳光,然後撒開左手並當肚一腳將他踢得側身撞在門框上。宇飛母親哭着來拉宇飛,彩子母親喊着往門外推泥塑一樣的彩子父親。眼看宇飛甩開母親又要衝向彩子父親時,回過神兒的彩子突然像輛摩托車一樣嗵地一頭撞在宇飛的胸口上,他連連後退了幾步,若不是炕沿擋着險些就摔倒了。想必是撞到心窩處了,疼得他捂住心口並臉色發白。
“詛咒?”原地站着不動彩子冷笑道,“如果詛咒真能靈驗,那恐怕你們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詛咒只對傷天害理的人靈驗,因爲是罪有應得,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如果詛咒真能靈驗,那你們現在就用最毒的話來詛咒我吧,我也是該遭報應的人,這樣就算扯平了,與我爸沒有關係,都是我在作孽。來吧,你們來詛咒我立刻去死吧。過去我很怕自己變老,但現在我連死都不怕,因爲我的心早已經死了,比得了所有的絕症病都絕望!”
“彩子,你——”
“聽我說!”彩子打斷了站在屋門口的母親的話,並氣呼呼地說,“媽,就算我死了也不值得您爲我難過。您辛辛苦苦把我養大,又苦口婆心教我做人,尤其是做好一個女人,可我兩次走上了那條令您最厭惡的路,第一次是短暫的,雖然您原諒了我,還說了一些似乎無所謂的話,但我心裡明白,也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您能原諒我是因爲我結婚了。您對我的第一次原諒其實也是最後一次,如果我再有下次,您絕對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甚至會跟我斷絕母女關係,而我現在又走上了那條路,且是長久的,好多次我都想過自殺,可我偏偏在動手的那一瞬間又對未來充滿希望,起碼我還有很多該做的事沒有完成,我——媽,我對不起您!”
“彩子,別說了,你——”
“讓我把話說完!”彩子打斷面朝宇飛站在她和宇飛之間的宇飛母親的話,盯着宇飛惡狠狠地說,“到了今天這般地步,我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正好對宇飛說出憋在我心裡的所有話。在我結婚前,我那愛錢愛到逼我走上那條路的爸的確造謠說起碼有十萬塊的彩禮錢,於是宇飛在火鍋店裡當着朋友的面羞辱我,對此我不該說任何話,因爲那時愛佔小便宜的我跟我爸想的一樣,不然就不會在寺門口對宇飛說出那麼不要臉的話來,儘管那是我爸叫我那麼說的。沒過多久,我本來以爲事情已經過去了,可沒想到你爸竟然僱了個有病的外村人去卸煤,目的是跟我爸找茬並逼我爸動手,然後你爸當好人來幫我們解決這件事,其條件就是返還十萬塊的彩禮錢,並立下了字句按了手印,否則就叫那外村人再來找我家麻煩,你爸的這一招很歹毒,但我覺得對我爸來說是件好事,也是他自討苦吃。這些都不至於使我在結婚那天穿的是內孝外喜(內衣內褲是白色的,其他衣服都是紅色的,是村裡老一輩人不知道怎麼就說過的一種邪門的害人方法),這也是我那晚不願脫衣服的真正原因。其實,我是多麼希望你爸媽能夠把那個乞丐的符買下來,因爲我當時突然莫名地感到非常悔恨,偏偏被你爸把那乞丐趕走了,可能這就是天意吧。我爲什麼會這麼做呢?就因爲自從我懷孕後你就對我冷漠了,反而跟別的那些所謂的異性朋友很親密,甚至是當着我的面。說實話,若不是我有了你的孩子,我就不會跟你結婚。結婚後儘管我處處小心,生怕說錯話和做錯事,然而你那可恥的言行非但沒有收斂,卻變本加厲了,竟然在KTV的包廂裡跟在我姨姨家附近住着的那個婷婷摟摟抱抱,還動手打了我,這使我決定再次報復你,所以我故意使自己流產,想必你是猜到了的,這是我一輩子的心病,是又一次無法原諒我自己。本以爲這樣你就會跟我離婚,結果你死都不願——是不會離,目的是要折磨死我,甚至還要威脅到我的家人。就是那時我才真正知道你爲什麼那麼恨我,也就是那時起我也恨我自己,所以我發誓要爲自己犯下的錯贖罪,時時刻刻都活在痛苦的自責中,我是多麼渴望有一天能得到你真正的原諒,而不是沒有盡頭。當你突然對我熱親時,我不是真的被衝昏了頭,而是在贖罪,也是最後一次相信你,也最後一次再傻傻地相信你會原諒我。既是我意料之中,卻也是讓我沒想到的,你的目的是把我手頭裡僅有的錢全部騙走,錢一到手你就又開始折磨我,讓我守了那麼久的活寡,只許你自己在外跟那些狐狸精鬼混,甚至當我不在時還帶回家裡,卻不准我跟別的男人說句話。我始終沒有對此說過你什麼,因爲我仍然再贖罪,當我知道你在外面已經有了私生子時,我就不需要再贖罪了,而我的心已經死了,但我的這副臭皮囊還不能死,因爲我和你的恩怨還沒有結果,也或許我還對自己的心能夠再次復活抱有非常可憐的一絲希望吧。我進月亮宮,跟了那個大名鼎鼎的虎爺。哈哈……他媽的笑死我了,他是個比我爸歲數還大的糟老頭,可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解恨,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做條狗也比我這樣的人活着有價值!”
彩子傷心到了極點,噁心地張大嘴巴一副嘔吐的樣子,反覆幾次總算吐出來了,竟然是一口鮮血!她沒有擦掉留在嘴巴上的血,接着說:“今天總算一吐爲快,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反正錯一次就是錯一輩子,倒不如一個錯就錯一輩子!”
並非各家吵各家的一幕,而是都沒作聲。站在堂屋裡的彩子父親流淚了,彩子母親長嘆了口氣;宇飛父親用被子角捂住了臉,宇飛母親像個精神病人一樣在發呆;彩子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因爲宇飛竟然也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