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只不過是騙人的玩意,別人假裝不知道,你就傻傻的以爲別人真不知道。
“呵呵,呵呵!”羽汐笑了起來,她這輩子自欺欺人的時候其實真的很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去想,走一步算一步,人生也無非如此罷。
看着羽汐的笑,李承嗣覺得有一種瘮人的寒氣直逼他的全身。眼前這個單薄的女子,他不是不喜歡的。她身上有着別的女子所沒有的一股勁,不屈服,冷淡,仿若高高在上的衆神俯視着天下蒼生。她不爭不鬧,沒有慾望與期望,他對她而言,毫無吸引力。因着她的不注意,他卻更不願意放她走。他爲什麼要放她走?她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們願不願意,在名譽上來說,她就是他李承嗣的妻子。雖然她是迫不得已嫁給他,而他卻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娶她。
“李承嗣,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麼你放我走吧!”羽汐渾身無力,虛弱地靠在椅背上。
“不可能,想你都不用想。”李承嗣未經思索斷然拒絕,他告訴自己,把她鎖在東宮,她便可以一輩子安份官份守己地做他的太子妃,以後也許他還讓她做自己的皇后。畢竟一個亡國的公主,比起別的公卿小姐來,他可以沒有外戚干政的煩惱。
“你能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柔然國公主的嗎?”在這個充滿陰謀詭計的皇宮裡,羽汐發現就自己的那些小小心眼,實在是沒有跟別人斗的能力。
“母后去世後。”李承嗣很誠實,並不隱瞞。“母后生下我之後,便發現了自己的身世,並找到了代表她身世的那塊血玉。她一方面瞞了周家,一方面尋找軒國寶藏之謎,很快便發現血玉里藏着的半幅藏寶圖。不過,她並不知道另外半幅在柔然皇后手上。直到後來父皇興兵伐柔然,她從父皇嘴裡套出了伐柔然的真實原因,才知道的,也曾暗地裡囑咐我搜集另外半張圖。”
“因爲如此,所以你對柔然皇室趕盡殺絕。”羽汐也脣都蒼白着,語氣卻出奇的平靜,似乎說着與她無關的事情。
“不,那是父皇的旨意。父皇只知有藏寶圖,卻並不知道柔然皇后之有半幅。”
“那,你父皇又是聽信了誰得話,確定柔然有軒國寶藏圖的?別告訴我是李承昊,他只比你年老一歲,不可能清楚軒國之事。”
“南宮傲。你大概不知道南宮傲極早就收了李承昊爲弟子,把他看得比南宮羽軒還要重要吧!”
南宮傲偏愛李承昊,她是知道的。她也因此一直以爲南宮傲會把自己許配給李承昊,對李承昊纔會特別關注,纔會多了那絲不該有的男女之情。
“既然你們搜宮並沒有搜出藏寶圖,那麼就該死心了,你爲何又會答應娶我?”羽汐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凝固了,手足冰冷僵硬。
“這就是南宮傲的聰明之處。軒國藏寶圖,一直是分開傳給女兒的。軒家女孩身上帶有先輩早就種好的血蠱,後背之事都會有一張隱隱約約的圖,只需要用天山雪蓮的汁液擦拭後,便是顯現出來。你既然是他南宮傲的女兒,而南
宮傲又是軒國後人,你身上自然有那份圖。可是,母后去世的時候曾召我去,她告訴我其實外公只生了兩個女兒,並沒有生下兒子。也就是說,南宮傲其實並非她的長兄,只有柔然國皇后是她唯一的妹妹。”
“啪”擱在几上的茶杯,被羽汐不小心撞在了地下。
李承嗣略停了停,看了地下的茶杯碎片一眼。
“南宮傲既不是軒國皇室之後,而你身上又確實有那圖,所以,我便斷定你便是那柔然國皇后的女兒,也就是那失蹤的嘉和公主。”
南宮傲不是軒國之後,那麼南宮羽軒也便不是那軒國之後,可憐他還想着打開寶藏拿到秘笈,然後帶她遠走高飛,原來一切都只不過是夢幻罷了。
“現在你定然是已經打開了寶藏,拿到了秘笈,所以,你已經有恃無恐,穩操勝券了吧!李承嗣,斬草除根,你殺了我吧!”羽汐只覺得心灰意冷,南宮傲既然是她柔然滅國的兇手,李承昊是主謀,南宮羽軒是幫兇,李承嗣卻是行刑的劊子手,這仇,她壓根就報不了,倒不如求一死,死了乾淨。
“沒錯,我早已找到秘穴打開寶藏。南宮傲和李承昊現在還拿着那份假地圖在青山上轉悠呢?逸天法師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怕以後玄天寺的衆人只會俸我爲主了。”李承嗣有些得意,有着掌控天下的快意。
“如此,便恭喜你了。‘軍師’是李承昊安插到你身邊的奸細吧!現在你用不着他給你向李承昊傳達假消息了,你便要殺他了?”羽汐真得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沉浸在一盆冰水裡,冷的徹骨。
李承嗣有片刻的詫異,他沒有想到羽汐居然很快便想通了這個問題。
“我原本以爲阿俏也是他安插進來的。不過,沒有想到,他對你倒是真有情,居然放棄了阿俏那枚棋子。你猜得沒錯,不僅‘軍師’是他安插進來的,連丁柳兒也是他安插進來的。他千算萬算,大概是沒有算到丁柳兒居然會愛上我。哼,我喜歡扶風沒有錯,但扶風既然已經做了霍剛的妻子。霍剛是我的兄弟,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那些年輕時的糊塗事,多半都只是因爲糊塗,他怎麼可以當真。”
“原來真的只是演戲,我被騙了,丁柳兒被騙了,連扶風也被騙了。”羽汐笑得淒涼,這些個女子都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唯一沒有被騙的,便是我。”書房突然出現了一個女聲,羽汐沒有力氣擡頭去看了,她知道那是周良娣。
“姐姐,對不起。”周媚兒看着她,眼裡居然有着不忍。
“不,你沒有錯,何必說對不起呢?錯得是我,大錯特錯。”她想要離開東宮的意圖,也只在周媚兒面前顯露過一二,那麼聰明的女子大概是一猜便中了。“媚兒,我只是覺得你也未免太狠了點。丁柳兒即便再不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你又何苦去害她的孩子。那不也是太子殿下,您的孩子嗎?”
“我的孩子?”李承嗣笑,是很陰冷的那種,“那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我從未寵幸過她,她哪來得我的孩子。”
羽汐震驚,比聽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時候更震驚。
“南宮羽汐別以爲只有你們會用藥,我也會。你拿來對付我的藥物,不巧,我也有,剛好可以拿來對付丁柳兒這樣的女人。”
“姐姐,安姑姑其實是皇后娘娘的親信宮女,後來故意調開,爲得就是以後能夠便好的協助殿下打理東宮的。”周媚兒又丟給羽汐一個驚天霹靂。
原來看起來憨厚老實的安姑姑,也是城府如此之深的人。自己走進這東宮,就是掉進一個驚天的謊言裡,這裡人人都帶着面具,人人都在演戲,而且演技卓著,自己在裡面只是一個小配角,小的不能再小的配角。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羽汐扶着椅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向外走去。
外面的陽光也沒有溫度,白白的,像她失了色的臉和脣。
綠竹上前扶她,她甩了她的手,用驚疑的眼睛去看她。
綠竹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有些驚嚇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也是假的,你不用裝,直接告訴我罷。”羽汐冷冷地對着她說。
綠竹被羽汐那種凌厲的樣子嚇住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下。幾乎同一時間,跟在身後的青棗也跪了下去。
“滾。”羽汐淒厲的哀嚎一聲,那響聲穿透了書房薄薄的門扉,刺痛了李承嗣和周媚兒的心。周媚兒的眼睛裡有一滴淚,滾落了下來。李承嗣的心頭劃過一陣刺痛,不過他忽略了。他是一個必將君臨天下的男人,兒女情長在他的生命裡,就是一個過客,他不會在意,更不會希求。
青棗對着羽汐“咚咚”地磕起了頭,直磕得額血長流,還沒有起來。羽汐的臉更白了,搖搖欲墜,綠竹驚惶了,爬起來扶着她。
“主子,您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羽汐長舒一口氣,悠悠嘆道:“沒事,我們回去吧!從今天起,幽竹苑的所有宮女太監都趕出去,只留你我阿俏三人,綠竹你怕不怕?”
綠竹搖頭:“不怕,只要跟着娘娘,奴婢什麼都不怕。”
“好,我們回去吧!”
羽汐靠在綠竹肩膀上,渾身虛脫的彷彿下一刻便下倒下去。可是儘管搖搖晃晃,她還是一點一點的往幽竹苑的方向走去。
“主子。”綠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些怯怯地叫道。
“什麼也別問?綠竹,我想問你,假如你只能一輩子都和關在幽竹苑那樣的地方,你願意嗎?”羽汐覺得很悲哀,自己一輩子都想要自由,自由卻彷彿最愛和她開玩笑。
“願意。”綠竹鄭重地說。
“好,以後綠竹便是我鳳羽汐的妹妹,無論走到哪裡,鳳羽汐發誓,一定不會丟下綠竹不管。”
綠竹驚疑,主子竟然說自己叫鳳羽汐,那是柔然國小公主的名諱。可是,她什麼也不問,只是雙手更用力地託着羽汐的身子。
夕陽把她們主僕的身影拉得很長,這長長的影子既寂寥,又有說不了的孤高。
李承嗣看着,微微動容,卻又冷硬無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