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的叫人害怕,太陽毒辣地懸掛在頭頂,如火球般炙烤着大地。知了的鳴叫有些有氣無力,一突一突地叫人更難受。
沒有風,煙波亭掩映在綠樹中,也被一陣熱浪侵襲的難受。阿俏已經學廚歸來,帶來了她的戰果。做得果然不同凡響,只可惜因爲天氣太過炎熱,冰塊在來得的路上已經化了大半。
“這天氣是怎麼回事,剛纔還好好的,這一會兒功夫卻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盧氏吩咐小丫環進亭來給羽汐打扇,又吩咐又幾個丫頭卻取冰。
“妹妹別張羅了,我想也這美食也吃了,廚藝也偷了,我也該打道回府了。”羽汐因爲心裡頭擱着事,便沒有了與盧氏攀談的興致。
“現下天這麼熱,姐姐怎麼可以走,中了暑氣可怎麼辦?要是讓王爺知道我在這麼大熱的天,還讓姐姐走,可要怪我待客不周了。”盧氏苦苦地挽留羽汐,這可是李承涵交給她的任務,說無論如何都要把太子妃留到他回來,他還有重要的話與太子妃談。“要不姐姐在這歇個午覺,休息好了再回東宮也不遲。這煙波亭裡倒也還算涼快,這京中也難找這麼一個雅緻的去處。”
羽汐環了四周一眼,就這麼一塊四面通透的亭子,可怎麼休息?
“姐姐別擔心,這四角檐上,可都竹簾紗曼呢,把那不相干的人趕遠一點。放下簾子紗曼,再叫侍衛們把那擾人的知了驅趕走,這地方絕對是最好的午休歇息處。”
盛情難卻,羽汐也不在強求:“驅趕知了倒是沒有必要,只不過,這亭裡不能多留人,打發他們到亭外去吧!只留阿俏和綠竹給我打扇便可以。”
“好。”盧氏見羽汐答應,高興地什麼似的,“讓妹妹給姐姐彈琴解悶吧!”
“如此甚好。”聽到盧氏如此毛遂自薦,羽汐也高興,她不記得以前的事,卻發現自己會彈琴,而且貌似還彈得不錯,可是這一切羽軒卻從未跟她說過,阿俏也未說過。這就說明,他們是故意要隱瞞她的。她不知道他們這樣煞費苦心地隱瞞她會彈琴的事實是爲了什麼。不過,不管他們是爲了什麼,她都要把那失去的記憶找回來,她要做一個完整的南宮羽汐。聽到盧氏自己說要彈琴給她聽,她的心就不由得動了起來。上次聽柳昭訓彈了一首《蝶戀花》她便找回了自己彈琴的記憶,說不定此次也會有什麼意外收穫呢!
軟榻早已被手腳麻利的
丫頭鋪好,畫眉也回盧氏寢室抱來了她的琴,是尾焦桐琴,木質細膩烏黑,琴身已經被磨的發亮。
“看來妹妹平時撫琴不謂不勤啊!”羽汐撫着琴身,撥了個清音,聲音錚錚然,非常動聽。
“我們爺最愛聽側妃談琴了。”畫眉似有些驕傲地說道。
“想來是妹妹琴技高超,連風流雅緻名滿京師的涵王爺都被傾倒了。”羽汐打趣道。
“姐姐可千萬莫要如此取笑憐心,憐心慚愧了。”
盧氏柔柔的笑,眼裡不知是惆悵還是失落,濛濛地叫人看不清楚。羽汐心生憐惜,便不再開玩笑,只催促她快談。
“叮叮咚咚”地琴音響起,如山泉出澗,黃鸝初鳴,轉瞬炎夏便化作了那融融春日。百鳥爭鳴,百花齊發,枯草逢春,楊柳吐枝,好一派春日生機勃發的景象。
羽汐聽得舒暢,眼睛眯縫起來,嘴角噙了笑意。聽這琴,纔是一種享受,沒有心裡的負擔,不必嘆春傷秋,只管感受着生活的美好。柳昭訓彈琴雖好,卻過於雕琢,過於刻意強調自己的悲慼,似乎生怕沒有人知道她的心事似的,哪裡及盧氏這般自然,由心而發的一半輕鬆閒適啊!聽琴,就該聽這樣的。
羽汐乾脆閉上眼睛細累聆聽起來,這盧氏憐心的琴音,深得她心。人說,琴如其人,什麼樣的人,彈出的琴也該是什麼樣子的。盧氏就如其琴般坦蕩無拘,活潑清麗,羽汐很喜歡,不管是她的琴,還是她的人。
盧氏從春彈到夏,夏之熱烈只一筆帶過,轉而滑向秋。秋水澹澹,洪波涌起,天高氣爽,水落石出。秋之悲涼,一掃而過,帶給人的只有喜獲豐收的喜悅。羽汐聽得如墜秋之炫色中,陶陶然,樂之悠悠。
突然盧氏手一顫,一個錯音滑出,不過,很快音韻又恢復正常。羽汐眉頭略皺,很快便恢復平靜,心中已經瞭然。不過,既然來者都不願就此打破這沉靜,她也樂得欣賞完這春夏秋冬四季美景。
可惜秋之結束,全曲便寂然,羽汐不滿,依然閉着眼睛,嘴裡卻嗔道:“憐心,你不能因爲來了心上人,就撇下姐姐不管啊!這炎炎夏日,如果能夠賞賞冬雪,可是很有益身心的哦!”
“對不起,姐姐了。王爺既然來了,總不能讓他在外面站太久,沾了暑氣可不好!”
“還是更心疼夫君啊!”羽汐喃喃長嘆,起了身,阿俏幫她略略整了整衣
衫。綠竹見一切妥當,便掀了簾,對外喊道:“王爺,快請進來吧!”
李承涵撩了撩前襟,抖了抖身上的塵身,其實他身上也並未沾染上什麼塵土,便擡腿步上臺階。羽汐坐在主位上,正對着李承涵挺拔高大的身影,看着他不急不徐的步子,只覺得他有時候比李承嗣還有穩重,便不由得“撲哧”笑了起來。這一笑,倒讓李承涵腳下一滯,險些亂了腳步。盧氏詫異的眼光從羽汐臉上一掃而過,收拾便斂進了長長地睫毛下。
羽汐知道自己對着一個男人如此笑,甚是不妥,便着力補救,便小聲地湊近盧氏耳旁說道:“我看涵王爺一派風雅,也只有憐心妹妹這樣的人配得上。心想:上天怎麼就造出了這樣一對璧人讓人羨慕呢?不過,原以爲王爺這樣的人應該灑脫不羈,隨性自然的,今天見王爺這般老成持重,總覺得跟我們殿下還真是兄弟。”
盧氏見羽汐如此玩笑,也不由得看着自家的爺,發現他確實比平時穩重了許多,便也笑了起來。
李承涵自然不知道兩個女人嘀咕什麼,擡步進了煙波亭,便向羽汐施禮。羽汐不起身,生受着。等李承涵行完禮,盧氏並丫環宮女又向李承涵行了禮。等禮數完畢,李承涵纔在下首坐了。
“今天欽天監推測出這幾天天會有異象,朝中人心略有不安。”李承涵一坐下,便說道。
“怎麼?”盧氏很少見李承涵如此嚴肅,便有些心驚地問道。
“這幾日溫度驟高,實是百年未見的罕象。史官說,這樣的天氣在史書上有記載的還是大風王朝一百零一年的時候有過。天氣驟熱後,便是連綿大雨,一下便半月,洪水過後,瘟疫橫行,百姓苦不堪言。”李承涵眉頭緊鎖,頗爲焦慮。
“欽天監有未測得是何地會有這等災禍?”羽汐一聽也頗心驚,便問道。
“據他們觀測天旬推測,應該是南方。”
“南方,又是南方。前年的大水纔剛發完,怎的這次又……”盧氏眼裡已經滿是悲憫。
“江南幾省吏弊甚重,父皇此前一直想查卻有心無力。唉,如果再出災禍,江南的問題怕是會越來越嚴重。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已經點了我的名,要我即日動身,前往江南,一是做好防禦,二是暗察官吏貪弊之事。”
聽到李承涵此言,羽汐心中的詫異更重。這樣的事情,李承涵爲何要當着自己的面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