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紅燭燃,階前新人笑。
自古以來,都是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的。
他們自他們的喜笑顏開,羽汐自羽汐的落魄失意。其實,只不過是李承涵大婚罷了。因政治利益,娶一個可以幫助他們成功的女人,這無關乎愛與不愛。可正是無關乎愛與不愛,羽汐反而難以接受。放着府裡那麼多的女人不去疼,再娶一個也不疼的,男人們到底把女人置於何種境地。
“嫂子似乎不高興?”儀琳走到羽汐面前,也是一派雍容華貴,貴氣逼人,臉上帶着端莊的笑。
“三弟大婚,我爲什麼不高興?”羽汐反問,面無表情着。她和李承嗣的關係,相信儀琳早就知道,她不想在她的面前演什麼戲,有什麼好演的,無端地累着自己。
“嫂子,別忘了你是嫂子。”儀琳這般警告道。
羽汐明白她這種警告,一是警告她離李承涵遠一點,二是警告她離南宮羽軒遠一點。第一點,她可以做到。至於第二點,恐怕有些難度。
於是,她便什麼也不說,只笑笑,莫測高深的樣子。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對羽軒哥哥那點齷齪的心思,南宮羽汐,我告訴你,不管你與他是不是親兄妹,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愛羽軒哥哥,所以我能夠包容他的一切。若你一定要拆散我和他,我不介意與你們同歸於淨。”儀琳看着她的於動於衷,惡狠狠地說道。
羽汐雖然弄不明白儀琳爲何如此說,但看她的表情,她知道她並不是空穴來風,無端恐嚇。難道南宮羽軒暗殺周皇后一事,落了什麼把柄在儀琳手上嗎?
“太子妃和妹妹聊什麼呢,這麼熱乎?”
一陣幽香襲來,衛嫣款款嫋娜。她的肚子已經隆起,加上她挺着腰,更顯其圓鼓鼓的。她似乎有些特意炫耀般,走得極慢,巴不八她的大肚子人人都能夠看得見。
相較於衛嫣的高調,儀琳卻實在低調的多。穿着寬鬆的衣服,一點看不出懷孕的樣子。
“大嫂也來了,肚子這麼大,應該好生安胎的,本宮覺得這些應酬上的事,能省些心還是省些心的好。”羽汐冷冷地說。其實她的心裡並沒有想什麼,只是純粹的不喜歡衛嫣,但是聽在別人耳裡,確實醋意大發的不高興。
至於這醋味是什麼,則見仁見智了。來得這些王公大臣裡,有不少是知道點她與李承昊之間的那點小事的。
“三弟辦喜事,臣妾來沾沾喜氣,希望能夠在這頭胎給爺生個兒子。”衛嫣則把羽汐剛纔那話完全當作了嫉忌,便有些洋洋得意地說道。
“那就祝昊王妃心想事成了。”羽汐不吝祝福。
來賀喜的賓客越來越多,羽汐覺得有些胸悶,便扶了綠竹、阿俏的手到花園裡去透氣。
前堂熱鬧,越往後園走便越安靜。
涵王府中,羽汐最喜歡的去處,便是那荷塘,於是便信步向那荷塘走去。
荷塘裡自然是已經沒有荷花了的,即便那枯藤敗葉也被僕人們撈得精光,一眼看去,塘面上是什麼也沒有,只餘那圈着漣漪的水泛着白光。
再往前走,便到了煙波亭,枯柳拂堤,凌凌亂亂的一片光禿。亭邊正坐着一人,與世獨立,孑然天地,赫然便是李承昊。
羽汐要往回走,他卻出聲了。
“汐兒,我有話要與你說。”
聲音溫柔,像極了以前他有煩心事的時候找她傾訴的樣子。羽汐心軟了,再怎麼說,這也是自己以前喜歡過的人,儘管現在不喜歡了,可是過往的那些美好回憶還依然存在。
“你想說什麼?”站得遠遠的,羽汐便這樣問。
“關於羽軒的,你要不要聽?”李承昊猜測着羽汐並不想跟自己有些瓜葛,纔會隔着那麼遠的距離問,心裡有些痛。自己把她推開,現在是怨不得她與自己保持距離的。
既然事關南宮羽軒,羽汐又豈肯不再邁步。
“小姐,這裡人多眼雜。”阿俏說出的擔心,也是綠竹的擔心,兩人便牽了羽汐的袖子,想要阻她一阻。
李承昊只一眼掃來,兩人便不由自主的鬆了衣袖。那眼神太犀利,像狼。若這眼神出現在李承嗣身上,綠竹和阿俏都不會覺得意外,但現在這眼神安在了以儒雅著稱的李承昊身上,便變得極其的駭人鋒利了。
“沒事,你們倆人在這等着,我去去便來。”
兩人無法可想,知道阻肯定是阻不了得,只好點頭,心裡祈禱着,千萬別讓人瞧見了,要不然更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有什麼話,你說吧!”羽汐走到了李承昊眼前,踮起一隻腳尖在地上劃圈圈。以前羽汐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梳着垂髫,髻上扎着兩根黃絲帶,便喜歡這樣用腳尖在地上劃圈圈,那表示她很不耐煩。
人還是那人,習慣還是那個習慣,只是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
垂着的兩個小髻,現在已經換成了華麗的鬢髮,頭上更是珠釵翡翠,搖曳生姿,再不是那個乾乾瘦瘦,有些不修邊幅,甚至邋遢的小七了。那時候她生着病,卻最喜歡跟宮人們捉迷藏,第一次見她,她是被南宮羽軒從牀底下揪出來。身上的白衣已經完全看不出顏色,滿手的灰,臉上還有黑一道白一道的槓槓。
“你就是父皇和母后找來的神醫,治我的病的?”她昂着頭看着他問。
那時她還很矮,仰着脖子踮起腳也纔到他的胸口。
他不說話,只是有些皺眉地看着她。他不喜歡邋里邋遢的人,他愛乾淨有些潔癖,所以他皺眉。
她似
乎很懂得察顏觀色,又似乎什麼都不懂,反正她當時便用那看不出悲喜的臉望着她。先是單純地望着,繼而有些惡作劇閃過。後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他的懷裡,並蹭了幾蹭,實在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先是惶惑,然後是厭惡,繼而直覺地想要伸手推她。手還未伸出去,她便晃着腦袋離開了他的懷抱,像只小兔子般的又躥進了南宮羽軒的懷裡打了個滾。
他和南宮羽軒當時的想法都是這個小丫頭是相趁機佔他們的便宜,可當他們看到彼此衣衫上那些個黑污漬時,才知道,那丫頭是給他們下馬威來的。
他們愛乾淨,她就偏不讓他們乾淨。
那些往事,似乎是發生在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那個時候,她還是那麼的純真,眼神還是那麼的靈動。可是現在,她漂亮了,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可那份純真,卻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她特有的,柔柔的笑,他是再也看不着了。他有些不甘心,卻也莫可奈何。
“羽軒寫了一張補藥的方子給儀琳,那張方子因爲有奇效,所以,後來皇后娘娘便也用了。”
羽汐知道,儀琳抓着的把柄,便是那張藥方。
“那張方子現在在李承嗣的手裡,羽軒親筆所書,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一張補藥方子罷了,李承嗣能拿他怎麼着。”羽汐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
“若真是如此,儀琳就沒有必要把那張方子給李承嗣了。”李承昊笑,不知怎的,羽汐覺得那笑有些冷。這是羽汐第一次看到李承昊的笑,竟然產生了冷的感受。
“那張方子本身沒有問題,只是配上週皇后吃得那些抑制疼痛的藥,再加上羽軒爲了給儀琳安神配製的獨特香囊,就配出了世上最讓人難以發現的慢性毒藥。每次攝入的量太少,人幾乎無所察覺,過程也應該是極漫長的。羽軒的聰明之處在於,他早料到中秋夜宴的時候嫣兒必然會使用百里香。所以,他便讓百里香成爲了那劑慢性毒藥的藥引,一旦濃郁的百里香香味侵入周皇后的體內,她身體裡累積的毒素便會全部暴發,最終要了她的命。”李承昊溫言溫語地把南宮羽軒殺死周皇后的過程慢慢道來。
聽着平淡無奇,實則很是驚心動魄。其中的縝密心思,過人的智慧和對藥性瞭若指掌的靈活運用,除了南宮羽軒,這世上當無人能成其事。
羽汐聽得心驚,臉上卻沒有流露半分。
“誠如大皇子所說,這過程必定是歷盡艱辛,嘔心瀝血的。既然如此,我大哥又豈會讓一張小小的藥方成爲別人攥着他的把柄呢?”
羽汐如此說話,實屬強詞奪理。可是她卻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半分的心虛。說完後,霍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只留一個背影,讓李承昊獨自惆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