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年光景，水月山莊便已經失了它往日的顏色。莊內的蕭條景象，羽軒其實早已預見。可是當真的親眼看到莊門口的破敗蕭索時，他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裡已經沒有人打掃了嗎？”他問身邊的金硯。
金硯揹着個大大的藥廂，手裡牽着馬，把頭往莊子的方向探了探。
“大概是傭人不夠用，便不再每日打掃這莊門口了罷。”
羽軒瞭然，昔日門庭若市，今日門可羅雀，這便是擡高踩低的正常現象。他也不甚在意，踏着穩重的步子往莊內走去。
這段時間金硯一直跟在他身邊，每日裡勤換藥草，丹藥不斷。雷也風雨不動的每日兩個時辰地替他打通經脈。儀琳下在他身上的毒，其實已經去了十之八九，他的功力也已經恢復了五六成。雖然比之人一般人，他已經能力超凡了，可是與他之前相比，卻到底還是不止遜了一點兩點。
一路從山腳走到山腰莊子裡，雷和金硯都一身輕鬆，他卻略略出了層薄汗。
“少主不用着急，等過一段時間，屬下再幫你打通任督二脈，功力自然可以恢復。”雷一路上小心觀察着羽軒，這時候便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嗯，不急。”羽軒輕甩了一下白袍，淡淡地說道。
雷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急，還是隻嘴上說說。可既然主子都這麼說了，他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什麼僕人，看樣子，水月山莊是真的敗了。
一行人熟門熟路地往逍遙樓的方向走，途中經過幽竹軒，羽軒停下了腳。看着自己親筆所書的三個遒勁大字，他心裡一陣失落。樓閣依舊，伊人無蹤。
“主子，要不要進去看看？”金硯上前，便要去推那兩扇厚厚的木門。
“不了。”羽軒制止他。
看到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只會徒增煩惱罷了。
“走吧！”
羽軒叫上金硯正待轉身離去，門卻在身後“吱呀”一聲打開了。羽軒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從來未有過的鮮活。
“少莊主。”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顫巍巍地響起，羽軒滿心失落。不是她，怎麼會是她呢？
“王媽。”他輕喊一聲，嗓子依舊如往昔般溫潤淳厚。
“真的是你，少莊主，你回來了，我還以爲……”王媽大聲地叫喚道，眼淚漣漣地，胖胖的身軀便要滾下去行禮。
羽軒急急地扶住她。這個
已經眼神渾濁，耳朵也不靈光的老婦人居然還守在這個小院子裡。
“少莊主，你回來了，小姐呢？”王媽便羽軒攙起來，便又探頭往他身後看去，去找羽汐的身影。在這個老人看來，少莊主和小姐總是一起的，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看到這個善良的老人往他身後尋羽汐的身影，羽軒的心痛了起來。曾幾何時，羽汐調皮，總是這樣逗着眼前這個老人的。
“小七在京城，她很好。”羽軒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王媽聽得不是很清楚，只用一雙驚奇的眼睛看着羽軒。
“少莊主怎麼不把小姐帶在身邊，小姐向來迷糊，沒有少莊主陪着，指不定又會出什麼亂子？”老傭人居然開始數落起羽軒來，她竟然忘記了，羽汐是已經出嫁了的，再不是水月山莊的小姐了，是皇城裡的太子妃。
羽軒覺得自己的眼眶要泛紅了，眼睛就要流出來。他強忍着，扶住老人的手對她說：“不會的，我就回來幾天，辦一件事，等事情辦完了，我就回京去找她，我不會讓她出亂子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王媽滿意地點點頭，胖胖的臉上笑盈盈地，拉着羽軒的手說，“小姐那性子，也只有少莊主能哄得好。少莊主，你可得多陪陪她，你不在的時候，小姐總是不快樂，悶悶地坐在樓上玩你帶給她的那些小玩意兒。她不在幽竹軒的這段日子，我把你送給小姐的那些玩意歸置地好好地。你告訴她，等她什麼時候回來，王媽再給她做好吃的。對了，小姐什麼時候會回來啊？她都在外面玩了一個朋了，怎麼還不回來？”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怎麼着也得玩它幾個月纔回來啊！”一個俏生生地聲音替羽軒作了答，是六夫人唐嬌。
“六娘。”羽軒揖了一禮。
“我倒沒有想到少莊主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你着醉月樓送來的銀兩，前兒個纔到，怎麼這個時候，少莊主會回山莊來？”唐嬌嫵*媚一笑，風情萬種地說道。
“有些事，需要回來處理一下。”羽軒對唐嬌向來是有禮且生疏的。
“水月山莊今時不同往日，自從老爺出事後，家裡僕人們出做得不是很用心，大夫人便把拿了些錢把那些不願意留下來的人打發了，一併連幾位姨娘也打發了。王媽沒地方去，又不肯離開幽竹苑，便留在了這裡。也不知怎麼啦，近來總有些老糊塗，很多事都不記得了，說起話來也顛三倒四的。”唐嬌說道。
“哦，原
來如此。她若不願意離開，便讓她留下來。小七在時，託她小心看護，總不可能她現在這樣，水月山莊卻不容她。爹爹雖然不在莊裡，不過莊裡的顏面還是要有的。水月山莊的兵器生意雖然收歸了朝庭，不過還有其它生意。外人看來山莊雖然不同於以與，但是底子還在那裡，不會輕易倒的。”
“這個自然，少莊主還在，水月山莊便沒落不了。”唐嬌笑吟吟地道。
“我還有事，姨娘自便，羽軒告退了。”
羽軒不願意與她多說，擡步便要走。
“大夫人去了煙雨樓，若是少莊主想要找她，可以去哪裡找她。”唐嬌似笑非笑地看着羽軒的背影，慢慢地說道。
羽軒果然停住了腳步，高大的身影明顯一僵。不過，很快便又往前走。
“少莊主，大夫人既然能煙雨樓，那麼我能不能進你的藥廬啊？”唐嬌又在身後嗲嗲地發作。
金硯生氣，正待發難，羽軒止住了他。
“六娘若想要那本《百毒論》，我給六娘便是。”說完，從金硯揹着的包袱裡拿出一本破舊的書，扔給唐嬌。
唐嬌信手接過，笑意吟吟地道：“那麼，便謝過少莊主了。”
“六娘拿了這書，是不是可以離開水月山莊了？”羽軒冷淡着性子問道。
“不急，我挺喜歡水月山莊的，再說了，大夫人一個人留在莊裡不安全，有我在，莊主和少莊主不是也便放心嗎？”
“也好。”羽軒不說話，徑直走了。
金硯在身後冷哼：“裝什麼腔，水月山莊若不收留她，她能到哪裡去？”見羽軒沒有反應，她又說道，“少主爲什麼要把那本書給她，我看她到水月山莊來便是衝着這本書來的。”
“唐門將她逐出，她若還想回到唐門去，就必須要找出能夠制勝唐門的法寶來。這本《百毒論》她覬覦了許久，不如索性給她。再說了，她來水月山莊後，從來沒有什麼過分之舉，之前還出過不少力。一介女流，被族人不容，被逐了出來無家可歸，也怪可憐的。她的本性不壞，雖擅使毒，卻從未傷天害理。”
“少主還是心太善，我敢保證，我們不在莊裡的日子，她一定到藥廬尋過這書。尋不到，纔來向少莊討的。”金硯皺着鼻頭，搖着腦袋很肯定地說道。
“那又如何？”羽汐反問，金硯啞然。也是，藥廬本就沒有別人說得那麼神秘，那隻不過是羽軒不想人打擾，纔出了那麼一條禁令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