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一定要穿棉的衣服,你知道吧?因爲棉的衣服吸汗啊,寶寶不容易長痱子。還有,萬一是生在夏天,一定要給他買小被子...”顧思哲笑着說着一些不找邊際的話,秦煥巖淺淺的苦笑一下,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啊!還好,這樣的笑容,倚在秦煥巖懷裡的顧思哲並不能看見。
“還有,你覺得我們的婚禮要怎麼辦比較好?我其實一直想要自己爲自己做一個婚紗呢!畢竟婚禮和婚紗對於女人的一生來說,還是比較重要的,我可不想自己給自己的一生留下遺憾。”
顧思哲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可是秦煥巖就好像嗓子裡卡住了什麼東西,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音樂震耳欲聾,燈光奢靡曖昧,空氣中都充滿着一股縱慾放肆的氣味。
秦煥巖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目光早已迷離。心口彷彿鬱塞着一塊大石頭,想要藉着酒精來發泄。酒精漸漸地上頭,他也已經頭暈目眩,可心裡的糾結和痛苦還是沒有減少,反而越發清晰。
明明,思哲……
恍惚間,明明蒼白脆弱的面龐彷彿近在眼前,黑白分明的瞳孔含淚看着自己,語氣依賴而羸弱:“巖,我不想離開你,我想活着……”
轉眼間,明明的臉消失,換成了思哲微紅帶着雀躍的臉龐,眉飛色舞:“煥巖,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入口的酒液辛辣刺激,從喉嚨滑進食道,把心都刺痛了。
半瓶酒已經下去,這個粗魯的喝法,饒是酒量很好的秦煥巖也開始頭暈目眩起來,用僅存的理智掏出手機,給好友季東明打了一通電話。
“東明,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酒吧的背景音太過吵鬧,季東明勉強聽到他的話,玩味地勾了勾脣:“你在酒吧?借酒消愁?秦煥巖,你不會是真的愛上顧思哲了吧?”
秦煥巖無言。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聽說,伯母的想法也和我一樣。”季東明接着說道,有些不明白地質問他:“剛開始不是決定得好好的嗎?讓顧思哲心甘情願地把心臟移植給範明明,讓範明明不要再經受那些痛苦折磨。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思哲懷孕了。”秦煥巖聲音沙啞。
季東明怔了怔,很清楚好友並不是在說醉話。正想要說話,秦煥巖緩緩地閉上了眼,一頭栽在了吧檯上,醉倒了。
季東明搖了搖頭,費力地將健壯高大的男人背起,擡出了酒吧,塞進了他的車裡。認識秦煥巖這麼多年,喝的這麼醉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看着秦煥巖人事不省的樣子,季東明若有所思。
難怪伯母那麼逼他,他都沒有作出決定。
秦霜訝異地看着沙發上醉醺醺的秦煥巖,看向季東明:“麻煩你了,東明。他怎麼喝這麼多的酒?”
季東明鬆動着筋骨,把一個一米八的男人搬進屋子可真不容易,笑了笑,“還能因爲什麼,買醉唄。”
秦霜抿了抿脣,蹙眉看着自己一向成熟穩重的兒子,今天卻變成了十足的醉漢,渾身酒氣,人事不省。
“謝謝你送他回來。”客套地衝季東明點了點頭,向家裡的保姆擺了擺手:“去煮碗醒酒湯給少爺醒酒,順便打水來給少爺擦擦臉。”
謝已經道過了,季東明卻還沒有走,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秦霜,“伯母,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不知道您願不願意知道?”
秦霜的心情很不好,勉強維持着貴太太的風度,矜貴地點了點頭,“你說說看。”
下一秒,季東明口中的話卻讓秦霜的臉色猛地一變,鳳眸瞪大,不可置信地厲聲:“你說什麼?”
季東明說的已經夠清楚了,微笑,禮貌點頭,“那我就先走了,伯母。”
保姆端來臉盆爲秦煥巖擦臉,看見太太一臉怔愣地站在原地,關心地問了一句:“太太,您怎麼了?”
秦霜回過神來,失神地搖了搖頭,“沒事。等醒酒湯好了把他叫起來喝。”
“知道了太太。”
秦霜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心情複雜地上樓去了,關上房門,猶豫了片刻,才做下了一個對於秦家來說最好的決定。
範明明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臉幾乎從來都沒有過血色,像是個脆弱精緻的瓷娃娃。
每天吃飯也吃不了多少,還沒有五歲的小孩能吃。
心臟的配型還沒有找到,她所要擔負的負擔一天比一天重。可她每天都很積極配合治療,看不出一絲焦慮的樣子。積極得讓醫院的護士看着都覺得心疼。
她知道,屬於自己的那顆心臟很會就會來到自己的身體中。很快,她就可以恢復健康活力,離開這她已經呆膩的充滿福爾馬林氣味的房間,擺脫伴隨着她幾十年的病痛折磨,享受自己的生活、站在她所愛的男人身邊。她無比地期待着這一天,也相信這天離她已經不遠了。
晚上八點,範明明已經熟睡。卻又從睡夢中痛醒,精緻蒼白的臉上不斷滑下冷汗,睡在她旁邊的陪護牀上的護工立即清醒過來,幫她按響了護士鈴。護士很快趕到,打開了燈,明亮的燈光下,顯得範明明的臉色更爲蒼白如紙,脆弱嬌柔得好像一陣風就能吹散了。
看到範明明的樣子,護士就知道是她的心臟又犯疼了。連忙拿來了止疼片,兌了一杯溫水遞到她的手邊,範明明咬着下脣忍受着疼痛,伸手接過藥片,泛着白紫色的指甲讓她顯得更像是個紙娃娃。
“謝謝。”就這溫水將藥片吞嚥下去,範明明睜着一雙溼潤的眼衝護士道謝。
護士對她存着同情和憐憫,語氣溫柔:“有什麼事就叫我。”便關燈走了出去。
從心口傳來的疼痛慢慢減輕,範明明的呼吸也漸漸放緩,身體的疲累襲來,目光空洞地盯着醫院的天花板。
快了,快了,很快她就不用經受這種痛苦了,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
範明明這一夜仍是帶着美好的期頤睡着的,第二天一早,乖乖地吞下護士送來的藥片,伸出胳膊讓護士打點滴。羸弱堅強的樣子讓人看得又心疼又佩服。
高價請來的專業護工不免也對這個患着先天性心臟病的小姑娘有幾分可憐,照顧得更爲盡心盡力。
稍微吃了一些營養師做的粥,範明明在護工的陪同在稍微下牀坐了坐,站在窗戶邊看了看醫院樓下行走不斷的人流,眼裡流露了一絲渴望和嫉妒,站了沒多久就沒了力氣,被扶着在牀上坐下。
她很痛恨自己這幅破身體,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和享受,卻被這顆生病的心臟拖累,整日被關在名爲醫院的牢籠裡,靠着藥劑苟延殘喘,稍微情緒激動一點就會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她已經受夠了!
護工瞭解情況,知道她的心臟配型並不好找,否則也不用苦苦呆在這醫院裡。人啊,萬萬不能生病,就算再有錢,也買不到一顆健康的心臟,過的比窮人還要辛苦。
範明明看懂了護工眼裡的同情,抿了抿蒼白的脣,對着她笑了笑,一副清純懂事的摸樣,“阿姨,我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好起來的。
秦霜用了早餐,打了一通電話給範明明。護工拿來手機,範明明一看上面的名字,立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甜甜地衝着那邊打招呼:“秦阿姨,我本來還打算給您打電話來着,沒想到您先給我打電話了呀。”
秦霜挺喜歡範明明這個孩子的,否則之前也不會用各種理由逼迫自己的兒子立即將顧思哲將心臟移植給她,不過再喜歡,她也不會慷慨大方到用自己秦家的子孫來換取這樣一個兒媳婦。
秦家的子孫是用來繼承產業的,自然比一個範明明要重要得多。
範明明的聲音不掩飾期待,秦霜卻註定要讓她失望了。
“明明,我不能讓顧思哲移植心臟給你。”
範明明臉上的笑容霎時就消失了,“什麼、爲什麼、您不是說好了要幫明明的嗎?”
“抱歉,我會讓更多人幫你找合適的心臟來源。只是顧思哲,絕不可能移植給你。”秦霜只得這麼說,天底下能夠給範明明心臟的人很多,而懷着秦家子孫的人只有一個,她不願意爲了範明明放棄秦家的子孫。
範明明抽泣起來,黑白分明的眼裡噙滿了淚水,感覺心口疼了起來,忍着喘不過氣來的痛苦,卑微地開口道:“秦阿姨,你也知道心臟的來源有多難找,明明真的堅持不下去了,阿姨,你可憐可憐明明,你救救明明,讓明明活下去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和煥巖在一起……”
爲了秦家的子孫,秦霜決定自私一回,堅決地拒絕了範明明的哭求,“我已經說過了,你放棄吧。顧思哲懷了我們秦家的子孫,我不會讓她把心臟移植給你的。不過你放心,我會加派人到全國各地爲你高價收購心臟的。”
秦霜掛斷了電話,聽着手機裡‘嘟嘟嘟’的忙音,範明明好像一下子從希望的天堂狠狠地摔落到了絕望的地獄裡。離她恢復正常人健康的日子又變成了遙遙無期,毫無曦光。
不能移植心臟和顧思哲懷上了煥巖的孩子,對於範明明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手機從她的手裡滑落,她哭的泣不成聲,心裡的怨恨和嫉妒瘋狂地生長起來,恨不得把顧思哲千刀萬剮!爲什麼,爲什麼顧思哲代替了自己的一切?
憑什麼,她憑什麼能擁有煥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