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雲生鏡》第二卷 凡塵歌
文/ 賴爾
前塵
上古神魔——應龍、相柳,大戰東海,使神州大陸地動山搖,死傷無數。爲保神州百姓,儒釋道三教連同天下武者,共同立下“誅妖令”,其中又以天玄門、十方殿、赤雲樓、渡罪谷四大門派爲首,成千上萬的修行之人,以誅滅天下妖魔爲己任,提取妖靈內丹,藉以封印東海神魔。
妖靈鳴蛇•歸海鳴,慘遭滅門之禍,在重傷逃亡之際,被熊貓仙君•墨白與其收養的人類少女•月小竹所救。
十年之後,四大門派找上墨白仙君索要法寶•雲生鏡,歸海鳴與小竹護着被打回原形的熊貓師父,一同踏上了尋找治療之法的仙俠長路,並結識了赤雲樓大弟子•畢飛——後者爲保護友人險些喪命,並被逐出師門。
四人一路披荊斬棘,歷經世態炎涼,親見糾葛種種、愛恨重重:一心供養老父、孝感動天的郭鴻飛,飽受世人誤解、爲了彼此寧可付出一切的鐘無嘉兄妹,不容於世人、卻情比金堅的伴侶蕭行之、言若詩……
與此同時,一個詭譎可怖的陰謀,漸漸展露冰山一角:赤雲樓樓主正德真人受應龍尊者嗦擺,竟以千萬生靈佈下“噬靈魔陣”,煉製天下至陰至毒——千靈鴆。而將鍾無嘉兄妹變爲妖異化蛇、殘殺郭鴻飛奪取雷鳴珠、斬殺蕭行之奪取風凌角的罪魁禍首,亦是應龍四尊者。
原來,應龍被封印於東海後,心存不甘,指示四位尊者——九煌、虛影、焚祭、魂煞,於人間搜尋解封之法。而歸海鳴,正是四尊者中排行第三的“焚祭”。
焱羅爪、水玄麟、雷鳴目、風凌角,四靈器集結,打破禁咒,摧毀了東海封印•七印星柱。上古神魔•應龍,再臨人間!然而,歸海鳴之雙親並未隨之復生,後者才知自己受應龍矇騙。歸海鳴豁出性命也要斬殺應龍、糾正自己的過錯,可他的抗爭在上古神魔面前,卻無異於蚍蜉撼大樹。就在歸海鳴命懸一線之時,墨白仙君與小竹再度出手相救。
爲了保護青年與少女,墨白仙君冒死祭出仙法,將歸海鳴與小竹送離險境。而他自身,卻被應龍焚火擊中,肉身頃刻焚滅,只剩下一黑一白兩道靈魄幽光,飛散在天地之間……
第一章 舊夢
◎ ◎ ◎
雪羽飄零,紛紛揚揚降臨人間,落入這小小平城之中。潔白的雪片,無聲零落,穿梭在一盞盞溫暖橙紅的燈籠之間。
這一日,正月十五的小年夜,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燈籠,或是繪着粉黛佳人的六角宮燈,或是蓮瓣兒層層疊疊的荷花燈,掛在屋外檐角,於風中輕輕搖曳,照亮了這冷寂冬夜。溫暖的燭光,映照着一個個歡笑團聚的身影,也將暖黃色的光芒映在街面的落雪之上,似是將雪地也映得暖了。
暖燈千里,飛雪飄揚,山城夜景,宛若畫卷。就在這如畫美景之中,走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大的那個,是一名清瘦青年,他一襲白衣勝雪,發如烏檀,眉目俊秀,微微上揚的脣角,似是無時無刻不帶着溫和笑意。
小的那個,約摸六、七歲年紀,穿一身厚厚的綠棉襖,梳着兩個可愛的包包頭,小臉紅撲撲粉嫩嫩的,右手裡提着一盞兔兒燈,左手還抓着個五彩繽紛的小風車。她將風車舉得高高,邁着小短腿,邊跑邊看那葉片隨風旋轉,眉眼都彎成了天邊的月牙兒。
“噗通!”小傢伙跑得太快,一不留神絆倒在地上,整個人面朝下摔在落雪裡。這一下摔得不輕,她卻不哭不鬧,趕緊自顧自地爬起來,伸出小短手,摸了摸自己磕疼了的額頭。再然後,她吐了吐舌頭,向身後的青年歉然一笑,像是在反省自己的冒失一樣。
“丫頭,你讓我怎麼說你纔好。”白衣青年笑着搖首,他蹲在女娃娃的身前,伸手爲她撣去髮絲上的雪沫,動作極是輕柔。
“師父師父,你最厲害了!”女童的聲音清甜糯軟,她兩隻白白軟軟的小手抱住了青年的胳膊,輕輕地搖晃着,懇求的意味溢於言表。這時,青年才發現,那隻兔兒燈摔在雪地裡,被壓折了竹架。他屈起食指,輕輕地叩向女娃娃的腦門,小施懲戒之後,趁四下無人關注,便舉起衣袖,掩住了那破碎的花燈,同時右手輕輕一點。虛空之中,忽閃耀起一道金色光華,沐浴華光的兔兒燈,頓時恢復了原貌,潔白如新。
女娃娃開心地拍起了巴掌,然後伸出短短胖胖的雙臂,一把摟住青年的頸項,將小臉貼上了對方的側顏,“啾”地一聲,大方地印上一吻。青年無奈輕笑,他一手撿起花燈與風車,一手將小丫頭抱了起來。女童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靠在對方懷中,將小臉埋在師父的頸窩裡,甜甜地笑了。
這二人,正是墨白與小竹。墨白本是山野熊貓,因緣際會之下,修爲仙君。他身居山野數百年,不問世事,直到有一日,他在月夜竹林裡撿到一個奄奄一息的初生女嬰,便用仙法爲她延命,並收養了她,取名“月小竹”。
墨白雖法術高強,但畢竟是個單身公熊貓,對育兒之事,一竅不通。數百年不染塵凡的他,只得抱着女嬰,離開了他修行多年的斷雲山,進入了蜀地山城裡。他自稱是落榜書生,爲鄉鄰代寫家信、逢年過節寫寫對聯,與鄰里相處和睦融洽。附近的大媽大嬸,不但教會了他如何照顧嬰孩,有的甚至還用自家奶水哺育小竹。
這一住,便是六年。
“呦,墨秀才,帶閨女來賞燈啊?”中氣十足的女音,喚住了穿行在街市燈火中的兩人。
墨白駐足回首,只見那是一位身材敦實、穿着樸素的婦人。見了她,小竹甜甜一笑,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柳嬤嬤,過節好~~~”
這柳家婦人是二人的鄰居,當年墨白帶小竹進入平城之時,歷經喪夫之痛的她,剛剛產下了個遺腹子,取名“阿剛”。柳家大嬸身子骨健壯,奶水也足,便經常喚墨白抱小竹來蹭奶。這麼一來,她也算小竹半個乳母,所以小竹喊她“柳嬤嬤”,對她極是親近。
然而,就在去年,又一場悲劇,降臨在這位熱心腸的嬸子身上。那一天,柳嬤嬤帶阿剛回孃家省親,在路上撞見了吃人的妖怪。那蠱雕一個猛子紮下來,一雙利爪扯住睡在嬤嬤背上的小剛子。柳嬤嬤拼了命地去追,可她一個人兩條腿,又怎麼能追得上那插着翅膀的妖怪?等她追到山裡,找到的,只有孩兒的衣衫,上面佈滿了鮮血與撕裂抓痕……
從那之後,孤苦伶仃的柳寡婦,終日鬱鬱寡歡,再沒有露出笑臉來。每每見到小竹,她的臉色就會變得慘白:同樣是吃自己奶水長大的孩子,小竹越是粉嫩可愛,便越是讓她想起自己那被妖怪吞噬的可憐的獨生子。小竹也是個玲瓏剔透的娃兒,當察覺柳嬤嬤心緒起伏之後,便不再黏着對方,不讓對方見了她難受。
可讓二人沒想到的是,眼下的柳嬤嬤,卻一掃平日的陰鬱哀愁,眉眼之間帶上了些許笑意,整個人也精神多了。見她喜笑顏開的模樣,小竹也舒了一口氣,軟聲問對方:“柳嬤嬤,你也出來看燈嗎?”
“俺哪有那工夫,俺這不帶它出來找大夫麼!”柳寡婦口中的“它”,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羊羔,只是右邊後腿上綁着根布條,布條上隱隱滲出血跡,看樣子,應該是被山野裡的陷阱鐵夾傷了。柳嬤嬤將小白羊抱在懷中,愛憐地撫摸着它的背脊,柔聲道:“俺一見它就喜歡得不得了,總覺得特別親切。你們看它那雙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
正如柳寡婦所說,小白羊仰起頭,用它那雙黑亮亮忽閃閃的大眼睛,打量着面前之人。小竹歪着腦袋,望着它那雙彷彿墨玉一般的眸子,她忽覺得心間一暖,好似整個人都要被吸進那雙黑眸,吸進深不見底的寒潭一般。她嚇得向後一縮,忙將臉埋進墨白的頸項,可就在這時,她忽然聽見一個清朗男聲:
——莫怕。
那聲音並非近在耳邊,而是於她的腦海中響起。不知爲何,她直覺地意識到,那是小白羊的聲音。小竹偷偷偏過臉來,緩緩睜開因懼怕而緊閉的雙眼,小心翼翼地瞥向小白羊。只見它搖了搖尾巴,墨玉般黑亮溫潤的雙眸,正凝望着她:
——吾乃白澤,並非惡妖,莫驚莫怕。
“白……澤……”小竹喃喃自語,小聲唸誦出那個名字。下一刻,她擡起頭來,望向墨白俊秀的側臉,好奇地問:“師父師父,白澤是什麼?”
墨白未答話,只是溫柔地望了她一眼,輕輕地衝她“噓”了一聲。收到暗示,小竹立刻不說話了,她疑惑地望着那隻乖乖巧巧的小羊羔,又望了望柳嬤嬤。後者好像完全沒有聽見白澤的心語,只是擔憂地望着它裹着繃帶的傷腿:
“白?白啥子呦?不跟你們多聊,俺帶它去找大夫瞅瞅,這壞腿子不知能不能瞧好。”
眼見柳寡婦就要帶着白澤離開,墨白笑道:“柳嬸,墨白略懂醫術,家中也有些草藥,能治療尋常皮肉外傷。若你不嫌棄,就讓我爲這小白羊瞧瞧罷。”
柳寡婦自然感謝,墨白當下不再多逛,抱着小竹徑直回家。離開繁華絢爛的燈市,三人一路走向城東小巷。墨白與小竹的居所,地方不大,只有兩間小小的木屋,陳設極是簡單,一如尋常人家,無非是起居臥室與爐竈飯廳罷了。但與衆不同的是,這院落是由一排翠竹守衛,而不像別家那樣以磚瓦或是籬笆圍成一圈。一眼望去,只見碧色茵茵,落雪覆綠竹,別有一翻韻味。
行入院內,墨白隨手將兔兒燈掛在屋邊的竹枝上。暖燈燭火,隨風輕曳,竹影婆娑,宛若輕舞。跨進屋裡,小竹自覺地跳出墨白的懷抱,啪嗒啪嗒地邁着小短腿,跑到桌邊掌燈。燭光照亮四壁,也映照出書架上一排排的古籍書卷,與地上散落着的皮球與竹蜻蜓。
小竹極是乖巧伶俐,她“嘿咻嘿咻”地端來板凳,正要請柳嬤嬤落座,卻聽墨白笑道:“柳嬸,熬藥製藥,少不得要花上點工夫。要不您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就將小白羊送到您府上。您看如何?”
此時已過酉時,柳嬤嬤也不便逗留,她將小白羊放在桌邊,又戀戀不捨地拍了拍它的腦袋,連聲道謝後,方纔轉身離開。小竹將她送出院子,甜甜地道了別,直到對方的身影再也望不見了,這才奔回屋,撲上墨白的大腿,好奇地擡起頭,軟聲問道:
“師父師父,你爲什麼要支開柳嬤嬤?還有還有,白澤到底是什麼呀?爲什麼柳嬤嬤聽不見它的話?”
墨白將小羊抱在膝上,小心地爲它解開右後腿上的布條,露出血淋淋的傷口來。他也不去尋什麼草藥紗布,只是將手覆在創口的上方,朗聲唸誦一句“氣愈之術”,指尖便匯聚了金色光華,點點金光灑落於傷口之上,不過須臾之間,血流止,皮肉生,創口隨之痊癒。
小羊一個箭步跳下墨白的膝蓋,撒開蹄子在地上晃了晃,確認傷勢痊癒之後,它忽停下了步子,閉上了雙眼。下一刻,它周身迸射出耀眼白光,待到光芒散盡,哪裡還有羊羔的影子,隻立着一位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年。他五官俊朗,眉目如畫,額間繪着一點淺金色紋印,肩披純白皮草,腳蹬一雙黑皮靴。他抱起雙拳,向墨白微微一揖,朗聲道:
“崑崙白澤,謝過仙君。”
“不敢當。舉手之勞,無須言謝。”墨白亦回了一禮,然後拍了拍小竹的肩膀,輕聲道:“丫頭,你的問題,就讓白澤來答罷。”
少年欣然答應,他衝小竹微一頷首,道:“吾乃白澤,本長居崑崙山修行,師尊太一真人言明,若求修行有所成,必先踏入紅塵歷練,除魔正心,方能飛昇爲仙。”
“哦,這樣啊~~~”小竹拖長了尾音,搖頭晃腦地答。她兩條小腿跪在椅子上,兩隻胳膊趴着桌面,好奇地打量着對方。聽白澤滿口“吾”來“吾”去,有些句子她是聽得雲裡霧裡,但大意倒是不難理解:“總之總之,就是你家師父要你到這裡來修行,然後你就能像熊貓師父一樣,成爲仙君了!”
“不錯,”少年白澤輕輕一笑,道,“師尊還特意交代,蜀地山城有一妖物作祟,濫殺無辜,殘忍卑鄙,讓吾爲民除害。吾依言來到此地,察覺山林之中果真妖氣沖天。就在吾追尋妖氣,打算追尋那孽畜下落之時,忽然聽見孩童啼哭之聲……”
“啊!”小竹立馬直起身子,她瞪大了眼睛,驚喜道,“有小孩子在山裡?會不會是剛子?師父師父,會不會剛子沒有死?”
說着,她伸手去扯墨白的衣角,一邊搖晃着他的衣襬,一邊狂喜地詢問。然而,後者卻是垂下眼,他伸手輕撫着她的後腦勺,緩緩地搖了搖頭。看見他悲憫無奈的神色,小竹眼裡的驚喜與期待,頓時黯淡了下來:“我……我還以爲……要是剛子沒有被妖怪抓走該有多好,柳嬤嬤也不會傷心難過了……”
女娃娃悲傷的模樣,讓白澤的言辭頓了一頓,他憶起了初遇那被稱爲“柳嬤嬤”的婦人之時,那人哀愁的面目,那一雙四處張望搜尋的黑眼裡,寫滿了希冀和祈求,卻又一次次因失望而黯淡。原來,她是爲了尋找自己的親兒。白澤思忖片刻,復又說下去:“當時,吾聽見孩童啼哭之聲,便前去查看。誰料到是那孽障故作嬰啼,將吾引入它佈下的毒陣中。當吾察覺氣息有異,已是吸入毒氣,攻體大損……”
小竹驚呼一聲,不由抱住了師父的臂膀。墨白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淡淡一笑,道:“你長居崑崙山,那是個物華天寶、靈氣沖霄的仙境,並無惡妖兇獸出沒。所以,你不知人間百態、世道險惡,不能洞悉那妖孽的伎倆,也是難免。那蠱雕形如鷹而長角,聲如孩啼,口吐毒煙。當年剛子被它擄去,我曾尋至山中搜尋,打算手刃那妖孽。但它極是狡詐奸猾,被吾斬斷一翅後,尖嘯一聲,招來百鳥出林,它趁亂逃走,自此再無蹤跡。沒想到那妖孽失了飛翅,如今倒玩起了守株待兔的把戲,利用嬰啼與毒煙,招引獵物。”
聽他之言,白澤再度抱拳一揖,道:“原來是仙君出手,將妖孽困於山野,庇佑百姓生靈。正如仙君所言,吾資歷尚淺,更是缺乏歷練,空有一身仙法神力,卻仍是着了那妖孽的道兒。好在平生所學並未忘卻,最終仍是斬殺了那隻蠱雕,幸不辱命。”
“太好了太好了!”小竹“啪啪啪”地拍起了巴掌,直將兩隻小手都拍紅了。她跳下板凳,奔至白澤的身側,仰起頭笑眯眯地望他:“白澤哥哥你好厲害,一下子就殺了那壞妖怪!”
墨白頷首笑道:“白澤不愧是崑崙山上靈力最強的神獸。若換做是我,中了那廝的障毒,絕無可能擊殺禍首、全身而退。”
“哇,最強神獸,好好厲害的樣子,”小竹驚喜道,不過下一刻,她又歪了腦袋,換上了疑惑的表情,“可是白澤哥哥,你都這麼厲害殺死蠱雕了,怎麼後來又會成了小白羊,還踩進了獵人叔叔的陷阱裡呢?”
她這一問,讓少年白澤的面目上,露出了些許尷尬的神色:“說來慚愧,這一戰打得極是狼狽。吾雖取勝,但功體受損,被打回了原型。加之毒氣侵腦,恍惚中踩入了埋藏於山林間的捕獸夾,幸被那柳姓婦人救下。”
小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柳嬤嬤好可憐,她肯定還是很想念剛子,纔會不死心,每天都去林子裡找他……”
白澤挑了挑眉。小竹雖未明說其中的前因後果,但從她言語之中,白澤也將這“柳嬤嬤”和“剛子”的遭遇,拼拼湊湊,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垂首默然,思忖了片刻,忽仰首沉聲道:“這位柳嬤嬤對吾有救命之恩,吾必將傾盡全力,報答於她。”
聽他這一句,小竹又是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覺着柳嬤嬤可喜歡你了,我好久沒有看到柳嬤嬤像今天這麼開心了!”
白澤知恩圖報之言,讓小傢伙歡天喜地,也讓墨白微笑頷首。此時的三人,怎麼也料想不到,這出於良善的感恩報答,竟會引來一場腥風血雨,以悽絕的哀嚎、悲慟的淚珠,寫下一曲跌宕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