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丸子而歸

攜丸子而歸 虞家兄弟 青豆

虞家的飯食無甚特色,算得上豐盛,不過味道平平,也就把那豐盛給抵消掉了,只有一道炸肉丸子,不知是怎麼做出來的,瞧着雖然乾巴巴的不起眼,吃起來倒是香得很,很合盛國綱的口味。

盛國綱一邊吃肉丸子,一邊閒閒的和虞幼棠談論天津事情,順帶着又提到了虞光廷——他本是無心之言,不想三言兩語之後,他忽然聽虞幼棠詢問自己:“我這二弟,和你交情不錯吧?”

盛國綱猶豫了一下:“還好。只是你家二爺實在愛玩,我和他有些志不同道不合啊。”而後他用筷子一指桌子正中央的大瓷碗:“虞先生,這個丸子真是好,你怎麼不動筷?”

虞幼棠本是垂着眼簾若有所思,此刻就擡頭看了他一眼,很和氣的笑道:“盛先生自用吧,不必理會我,我吃那個克化不動。”說完他回身對着僕人一擡手。那僕人立刻走過來彎下腰,傾聽他耳語一般的輕聲下令。

待僕人領命離去之後,虞幼棠用湯匙從面前的小碗裡舀起一點混合了蔬菜碎末的米粥,心不在焉的送到口中抿了一下。

盛國綱看他只吃那菜粥充飢,十分寡淡,心裡簡直替他難過:“虞先生是不是腸胃也不大好?”

虞幼棠哀而不傷的輕嘆一聲:“唉,我麼,廢人一樣,活一天算一天就是了。”然後他放下湯匙向後一靠,彷彿體內骨頭脆弱,難以撐起這一身皮囊一般。

明亮的電燈光從上方傾瀉而下,將他那眉目五官照耀的十分清楚——他生着兩道濃秀的長眉,眼睛的形狀很美好,雙眼皮的痕跡十分深刻,目光也柔和,帶着一點遙遠模糊的善意。

和虞嘉棠一樣,他的鼻樑挺拔而筆直,嘴脣則是一種病態的嫣紅。如果天生健康的話,那他大概會成爲和虞光廷一樣活潑俊俏的青年,可惜造化弄人,他從出世開始就是琢磨太過的一件玉器,永遠都是半死不活。

盛國綱夾着一個丸子,不知不覺的面向對方發起了呆。後來他見虞幼棠軟綿綿的仰靠在椅背上,眼皮緩緩下闔,便不由得心驚起來:“你……你又要睡了?”

虞幼棠緩緩擡眼,從眼角處發出目光望向了他——他渾身上下都是軟的,唯有目光還能帶出一點力度:“沒有。”他抿着嘴笑,嘴角居然翹起一個狡猾的小弧度:“我下午不是睡過了?”

盛國綱把那個丸子塞進嘴裡,忽然生出一種落淚的衝動。

太累了,太緊張了,他簡直不能想象虞家人是怎樣和這位大少爺同生共處這些年的!虞光廷所說的一切都屬實,虞幼棠簡直就是挾死亡爲利器,無時無刻的威脅着周遭所有人。

怪不得虞光廷從來不敢和他分爭——誰敢和他分爭啊,他可是心平氣和時都能昏睡過去的人!

盛國綱很謹慎的嚼碎了那枚肉丸子,而後分步驟有計劃的將其嚥了下去。他很怕自己會一個不慎再嗆着,到時一旦爆發似的大咳起來,把虞幼棠震死了可怎麼辦?

盛國綱窩窩囊囊的吃完了這頓飯,覺着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部停止運作,也有點兒克化不動的意思了。

虞幼棠慢慢的喝了小半碗粥,的確是既未再睡,也沒有發出其它的病症。這讓盛國綱漸漸鎮定了下來,並且暗暗的籲出一口氣去。將胳膊肘支在桌沿上,他覺着和虞幼棠相處的時光實在是流逝太快,自己須得抓緊時間提問:“大少爺近來可有再去天津的打算麼?”

虞幼棠驚訝的一擡頭:“天津?”他目光斜斜的望向地面,認真的思忖了片刻:“不好說,如果天氣不太冷的話,那麼入冬之前,也許會去那邊廠裡瞧瞧。”

盛國綱極力要顯露出一個親切熱情的笑容:“如果你到了天津,請務必要通知我。實不相瞞,我和你一見如故,很想做個長久的朋友啊!”

虞幼棠很愉快的笑出聲來:“哈哈,好,承蒙厚愛,一定通知。”

盛國綱雙手交握擡起來抵在下巴上,信徒禱告似的掃了前方一眼,發現虞幼棠大笑之時,左邊面頰上還有一處淺淺的酒渦——這讓他看起來很有一點孩子氣,可愛。

盛國綱心裡忽然歡喜起來,可腦中的神經依然緊繃着。其實虞幼棠這人也談不上有趣,不過總是那麼笑微微的,兼之是個畫上人物,所以就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嚮往之。

他要真是幅畫,起碼可以讓人欣賞個痛快;可他是個活生生的人,盛國綱不好盯着他看,也不好一眼不看,同時又擔心他忽然睡過去;在這種煎熬下,那時間便滔滔而逝,轉眼這外面的天光就黯淡下來了。

盛國綱在天黑之前離開了虞府。

在他提出告辭之後,虞幼棠照例挽留了幾句,見他堅決要走,便欠身把手伸到桌邊連連拍了電鈴。不一時一個僕人拎着個大食盒過來了,而虞幼棠就對着盛國綱笑道:“盛先生,我看你彷彿是喜歡吃丸子,所以讓人額外炸了一些,你帶回去吃吧。”

盛國綱大吃一驚:“這個……虞先生……你真是太周到了,我……我這個……怎麼好意思呢?”

虞幼棠千辛萬苦的站了起來,累的直喘氣:“盛先生,丸子而已,你還要和我客氣嗎?”

盛國綱意意思思的接過了那隻大食盒,臉都紅了,同時又暗暗生出了一種受寵若驚似的竊喜——當然,丸子是不值錢的,難得的是虞幼棠這麼有心,不但看出他愛吃丸子,還能想着另炸一盒子丸子送給他!

盛國綱拎着那一盒油浸浸的小肉丸子,對着虞幼棠長久的微笑。

虞幼棠垂下眼簾望了地面,等待許久後不見對方發言,擡眼一瞧,正與盛國綱目光相觸,就含笑問道:“盛先生,你這是有話要對我說?”

盛國綱張開嘴微微吸了一口氣,預感自己再逗留下去的話必出大丑,故而見好就收,連握手帶鞠躬的離去了。

張副官早在許久之前便被人引去了一間客室休息,枯坐了足有小半天,這時終於得以重見星月,感到十分爽快。他拎着那盒肉丸子開開心心的走在後方,而盛國綱雙手插進衣兜裡,心不在焉的領先上了虞家汽車,讓司機直開六國飯店。

這一路上他浮想聯翩,先是感嘆自己終於見到了虞幼棠,然後惋惜虞幼棠竟然病弱至此;回想起對方那一言一笑,他又神魂飄蕩起來,覺着這人真是太白太嫩了,遠看着像個玉人兒,近處一細瞧,那簡直就是水豆腐成了精嘛!

虞幼棠還有一點好處,就是爲人溫柔,儘管是久病居家的,可沒有一點怪性子。盛國綱忽然理解了虞司令對這病弱長子的青睞——虞幼棠的短處,也就是這身體不好了。

盛國綱思及至此,不禁在滿車的肉丸子氣息中搓了搓手。他還記得同虞幼棠握手時的觸感,而由此聯想開來,他忽然不自覺的笑了一下。

“抱一下會是怎麼樣的?”他在心裡暗暗盤算:“當然是要輕輕的抱,否則勒掉他一層皮,那就不合適了——那感覺應該就是‘溫香軟玉抱滿懷’吧!”

可是,當下哪有機會能和他真的抱上一抱呢?

他向後倚靠過去,躊躇滿志的擡手摸了摸下巴,心裡有點兒興奮,並且想要立刻回到天津去,拿虞光廷來試驗感受一番——反正那是兩兄弟,縱是有所不同,也不會相差許多。

況且虞光廷那小子健康得很,別說抱上一抱,就算幹上一干,大概也絕鬧不出人命來!

阮醫生回來了大勢金公館分家夜奔窺視二老闆回北平兄弟與錢回家夜奔重立門戶進入虞宅上海客合作成功初一你打煙花落幕初一煎魚虞二爺的娛樂生活上海客喬遷戒酒兄弟與錢話不投機南轅北轍開戰了愉悅天各一方無功愛人虞光廷的心病失望的盛國綱賣出染廠告白天各一方愛人各回各家煙花落幕逃出生天大年夜活動絕望賣出染廠預謀活動暮暮朝朝抵達之後馬失前蹄無可奈何外宅大開殺戒虞幼棠醒了重立門戶兄友弟恭壽宴新年前夕一窺視各回各家壽宴日復一日夜賭夜奔盛太太愛人實不能也大年夜虞光廷的心病代勞各回各家抵達之後兄弟相遇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去天津一夜五月悲傷的弟弟煎魚父子不安夜賭小脾氣大勢飢餓復仇兄弟相遇大開殺戒夜奔殘殺寒夜師爺出門去各懷心事阮醫生回來了兄弟與錢雙人遊戲實話一夫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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