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嬤嬤睡醒後,放心不下瀾心,便到了瀾心的寢殿。一看四下無人,打聽宮裡的小宮女才知道。被昭仁宮的宋貴妃請過去用午膳了。
“去昭仁宮了?”珍嬤嬤挑着眉頭,不贊同地問道。
“是的,嬤嬤。”小宮女恭敬地說道,“昭仁宮的貴妃娘娘給郡主下了帖子,邀請她過去一起用午膳。”
“你可知道都有誰在昭仁宮?”珍嬤嬤憂心忡忡地問道。
“不知道。”小宮女搖搖頭說道。
“你下去吧。”珍嬤嬤擺手讓小宮女下去。她眼神焦慮地盯着殿門口。二皇子多次想要“巧遇”郡主,都沒有成功,這次昭仁宮那邊邀請郡主過去用膳,恐怕是居心不良。
郡主心裡是個有成算的人,定然會有所防備的。只是,宮裡的手段層出不窮,紅綃也只是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能否應負的過來?
珍嬤嬤在殿門前焦急地踱着步,怎麼也沒有想出來替瀾心化解這次危機的辦法。貴妃娘娘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她不可能對郡主手裡的那筆財富不動心的。
珍嬤嬤的腳步一頓,疑惑地看着遠遠地奔過來的一行人。那個跟在轎輦旁邊的人,怎麼那麼像紅綃呀?!
待一行人走進後,珍嬤嬤看着眼睛緊閉的瀾心,不由得唬了一跳,“郡主這是怎麼了?去了一趟昭仁宮,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先把人擡進殿裡,讓太醫看看。其他的,以後再說。”皇上站在一旁,沉聲說道。
珍嬤嬤這才發現,原來皇上也跟在後面。她嘴脣蠕動着,有心想要說點什麼。可衣袖卻被吳公公扯住了,她詫異地轉過頭,吳公公示意她先將郡主擡到大殿裡面。其他的,以後再說。
胡太醫過來的很快,他坐在牀前的錦杌子上,伸手搭在帕子上,替瀾心診脈。他的眼睛似閉非閉,表情認真而嚴肅。
頓時,整個屋子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是胡太醫的身上。
胡太醫倍感壓力,可畢竟是混跡皇宮多年,手上絲毫不見慌亂的。睜開眼睛後,他下意識的擡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他對着皇上躬身一禮,斟酌着說道:“尊皇郡主是急火攻心,鬱氣集結於胸,纔會暈倒的。
待老臣開一個方子,待郡主服下之後,便會醒來了。只是,醒過來後,身體還是會有些虛弱,仔細地調養一番,便無大礙了。”
皇上擔憂地掃了一眼那草綠色的牀帳,沉聲問道:“她的身體,可還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胡太醫沉吟了一下說道:“依脈象來看,尊皇郡主曾經寒氣入體,身體損失非常大。只是,後來調養得當,如今已無大礙了。”
“嗯!”皇上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後,對胡太醫吩咐道。“你找一個妥帖的人,住到凌波殿裡來,待尊皇郡主的身體好轉了,再離開。”
胡太醫心裡一驚,隨後在腦子裡搜尋能擔當此任的人。面上卻是恭敬地對皇上說道:“老臣遵旨!”
皇上又轉頭對珍嬤嬤和紅綃吩咐道:“好生照顧你們郡主。若是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去找桂嬤嬤商量一下。”
“是,皇上!”珍嬤嬤和紅綃屈膝行禮,面色凝重地答應道。
皇上轉身出門前,眼睛有意無意地在吳公公身上掃了一圈兒。
吳公公會意,連忙跟在皇上的身後出去了。
慈寧宮,太后老佛爺的寢殿中,老佛爺手裡端着茶杯,掃了一眼吳公公的背影。看着坐在身旁的皇上,大口大口地喝着茶,似乎很渴一般。
老佛爺放下手裡的杯子,無奈地嘆了口氣,唉!低聲勸道:“皇上,去後殿的軟榻上休息一會兒吧。”
皇上沒有說話,只是放下茶杯,輕車熟路地向後面走去。
直到皇上的腳步聲消失後,太后老佛爺才站起身來,腳步緩慢地向小佛堂走去。上了一炷香之後,淨過手,便來到了後殿。
到了門口,桂嬤嬤自覺地停下腳步,站在門口,替母子二人守着外面。
老佛爺看在躺在軟榻上,眼神空洞的皇上。眼睛一花,彷彿看到了皇上十來歲時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在外面受了委屈,來到她的寢宮裡,就是這樣靜靜地躺在軟榻上。
所以,無論是她住在哪個宮裡,都是會在後殿放上一張軟榻。待皇上累了,或是有心事的時候,過來休息一會兒。
老佛爺坐在軟榻的旁邊,從果盤裡拿出一顆水晶葡萄,輕輕地剝掉上面的葡萄皮。“呵呵!”太后突然笑了起來。
“母后爲何突然發笑?”皇上側過頭來,詫異的問道。
老佛爺笑着說道:“哀家拿起這水晶葡萄,便想起了瀾心那個小丫頭了。第一次見面時,她明明吃不慣水晶葡萄,可爲了不失禮,她不得不強撐着嚥下去。”
皇上的眼睛轉了轉,情緒低落地說道:“是呀!在長樂宮時,她也是那樣硬嚥下去的。”
太后淡笑着說道:“哀家剛進宮的時候,也是吃不慣這又酸又澀的東西的。可是,與這宮裡的日子相比,這水晶葡萄的酸澀,又算得了什麼呢?”
瑩白的瓷盤上,翠綠的水晶葡萄格外的誘人。皇上移開眼睛,看着高几上的青花瓷梅瓶,低聲說道:“這些年來,朕自認爲殺伐果斷,一顆心早就變得冰冷了。可是······”
皇上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可是,看到那個孩子無助的、絕望的眼神後,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朕只覺得愧對於玉家。”
一將功成萬骨枯,皇上怎麼可以犯這樣的錯誤?!
太后老佛爺眼神凌厲地看着皇上,當眼角的餘光掃到皇上鬢角上銀白色的頭髮時。那些訓斥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唉!皇上其實是一個心腸柔軟、沒有野心的孩子。可惜,錯生在了帝王家。
皇家的孩子,得到了尋常人家得不到的榮華富貴,卻也要揹負尋常人家孩子更重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