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鴛清館的下午便有皇宮總管薄公公前來傳達鳳瑛的意思,三國大隊休憩一日,將在翌日的酉時於乾明殿大宴羣臣,接待三國公主及來者。
勞累一路,終於到了謐城,心知在此處便是戰國再不願青旌兩國結盟,也不會在此大動干戈,罄冉安排好旌國兵勇終於暫時鬆了一口氣,尚未入夜便早早躺下,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罄冉醒來時外面還灰濛濛一片,她盤膝運功一個時辰。收了真氣,望向窗緋,陽光束束穿過窗戶,流瀉在屋裡,倒是冬日難得的好天氣,空氣中隱約浮動着梅香。
罄冉想起在爲旌國官員置辦的這梅心院中有一大片梅林,脣角勾起,便整理衣衫出了房。從東面牆繞過,穿過一處抄手遊廊,從上向下望去,一大片梅林沉睡在谷院中。
香雪花海,一陣寒風吹過,花瓣伴着雪粒漫空翻飛,如天女散花,甚爲美麗。罄冉不覺深深呼了一口氣,步下臺階,緩步在梅林中。想着這次來青國要辦的兩件大事,一時思緒如飄落的梅花紛紛涌動。
“墨郎,你帶我走吧,我不要嫁到青國來,不願當什麼娘娘.....你帶我走,好不好?我......我心裡只有你......”
“你放心,你是不會嫁給鳳瑛的。”
“真的?雲兒就知道墨郎不會看着我嫁給他人,我就知道......”
女子嬌柔的話語,伴着男子清朗的低聲傳來,罄冉腳步一頓。單聽這幾句便知隔着一棟牆的那邊在上演什麼戲碼。若不是那女子一口一個“墨郎”,若不是那一聲清朗的男聲,罄冉一準會輔以一笑,轉身而去。
“你放心,你是不會嫁給鳳瑛。”
男子仿似承諾的話,不僅讓那嬌聲哭聲的女子露出了驚喜,也讓罄冉生生僵住了身體,她雙拳握住,心裡滋味難辨。
那女子該是麟國簡王高年豐的二女彤雲郡主,此女閨名兮雲,年芳十六,是麟國出名的美人兒。在麟國高年豐欲將彤雲郡主嫁給兵權大握的少年將軍藺琦墨已不是什麼稀奇的傳聞,人皆盡知。
只是藺琦墨卻突然撤手兵權離開了麟國,麟國兵權很快便落到了麟武帝手中,簡王在朝勢力大減,此番青國選秀,高豐年竟將他的女兒送到青國,估計是欲以外援而圖謀自救。
“墨郎”嗎?她本以爲高年豐只是一廂情願要嫁女,藺琦墨和高兮雲並無瓜葛,現在看來卻......也許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呢,起碼那高兮雲是有意他的。
他便是不願意娶那高兮雲,當也是心中有她的吧,不然又豈會允她那般喚他,又説出那樣仿若承諾的言語。不然憑他的武功修文,怎麼可能到現在也未發現這一牆之隔外還有他人?
牆那邊聲聲低語,牆這邊罄冉生生打了個冷顫,接着她猛然轉身,大步便走,卻不想衣袖掛在了梅枝上,‘撕拉’一聲響刺痛了雙耳。
“誰?”
牆那邊傳來一聲低喝,隱約帶着幾分焦慮,接着腳步聲匆匆向東面而去,罄冉目光滑過東面牆角的小月洞門,微微蹙眉,扯下掛在梅枝上的衣袖,便欲再走。
耳聽腳步聲便要轉過月門,罄冉心中一急,轉而又覺不對,她跑什麼,倒似聽了不該聽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一般。她腳步頓住,搖頭抿脣,整理了下衣衫,這才擡頭靜靜看向月門處。
隔着幾株紅梅,那裡白影閃動,轉過一人,修長俊拔的身姿,背後映着冬日柔和的陽光,爲那熟悉的面上染了一層金光,越發襯得輪廓優美。他看到她,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似往日千百次一般露出了他藺四郎象徵般的燦爛笑容。
若是平時罄冉會覺得溫暖,更有甚會心跳加速,可是現在只覺得他可惡至極,似乎是爲了給她心中怒火加一把油,一聲嬌語伴着個粉衣女子出現在視線中。
“墨郎,你怎麼了?”
那女子身材嬌小玲瓏,眉目如畫,長長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微微顫抖着,望着藺琦墨,轉過月門便焦急拉住了他的手臂,嬌媚可人的樣子,嫺熟有佳的動作,好生親密。
罄冉但覺心如錘砸,翻起一陣疼痛,一股酸意。這算什麼?八點檔的狗血故事?不願多言,罄冉面容微凜,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罄冉心中微動。
死小子,還知道追,追上來解釋清楚本小姐倒是可以考慮原諒你。
“墨郎,你去哪裡,你等等我啊。”
女子嬌婉的聲音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拉扯的聲音,腳步聲卻是消失了。
罄冉面色轉冷,輕哼一聲。
死小子,她攔你,你就不追了啊?!有你的,這才就算你解釋清楚了,姑奶奶也不聽了!
她腳步越來越快,雙耳卻不自主地聽着身後響動。隨着那腳步聲的消失,罄冉的心也漸漸沉入了谷底。
難道他心裡真有那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啊!”
一聲驚叫傳來,罄冉不經意地回頭,頓時瞪大了眼。但見藺琦墨一掌推開高兮雲,他用力極大,竟生生將拉着他手臂的高兮雲甩了出去,伴着驚呼聲,那一道粉色直直朝月門邊的厚重青牆撞去,如翩飛而去的蝴蝶。
隨之而來是藺琦墨飛閃的身影,他焦急的神情眨眼便到了眼前,罄冉頓時哭笑不得,驚詫地瞪着那道粉影。看那高兮雲嬌滴滴的身段,這撞上還了得,不死掉也得撞斷幾根肋骨啊!
這是什麼情況?!便是急於跟她解釋也不必如此啊!
雖然隔的很遠,罄冉卻依舊飛身欲去接那道嬌弱的身影。然而衣袖一緊,低頭卻是藺琦墨已經衝到了身邊,正抓了她的右臂。罄冉再擡頭時,那道粉影已和一道黑影交疊,一個男子自牆那邊躍過,險險接住了即刻便要撞在牆上的高兮雲。
罄冉鬆了口氣,這纔想,藺琦墨怕是早知道那黑衣人會接住高兮雲,這纔將高兮雲甩飛了去。倒是害她白心驚一場!復又心頭涌出釋然,若是高兮雲在他心中哪怕有半點影子,他定萬不會那麼粗魯的將她扔出去。
一時氣惱,一時釋然,罄冉再瞪向藺琦墨,不覺悶聲道:“那麼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你倒狠得下心。”
藺琦墨聽她的話帶着幾分酸意,不免心如飲蜜,知道她已釋然,頓時焦急的面上笑意勃發,湊近罄冉,不無調侃道。
“原來冉兒吃醋的樣子這般可人!”
他笑意蘊染的眼底歡喜分明,脣角卻帶着打趣意味,一句話讓罄冉微臊,瞪他一眼看向他的身後,挑眉道。
“嚇壞了小美兒,有人找你算賬來了!”
藺琦墨不甚在意的挑挑眉,轉身望去,面上笑容竟還擴大了幾分。
罄冉見那男子抱着高兮雲滿面怒色而來,而觀藺琦墨面上笑容,只覺這廝絕對有氣死人的潛質。回頭去看,那黑衣男子俊朗面容上的鐵青之色果真又濃重了幾分。
“藺四郎,你休要太囂張,郡主對你一番情意。你不領也就罷了。爲何要這般出手傷她!她身體一向不好,豈受得了你這一掌”
男子憤怒的喝聲傳來,隱憂獅吼的怒意,震得梅枝晃動,梅花紛落。罄冉看向他臂彎中的高兮雲,近視之下,微微窒息。
高兮雲生的很美,眉如輕煙,肌膚賽雪,俏鼻宛然,雖是被男子抱在懷中,亦能看出梨花嫋娜,楊柳輕盈之姿。濃黑的長髮散開,隨着輕風盪漾,如同睡夢中的仙子滴入了塵世之中,唯一沒有不足的是她面色蒼白,脣色發青,顯得驚嚇不輕。
這黑衣男子武藝不凡,氣質樣貌皆出類拔萃,不想竟對高兮雲癡心至此,真真是個可兒,這般嬌弱的樣子,連她都心氣憐惜呢。
“方之兄何必如此惱怒,她這不是好好的嘛。”
輕笑傳來,打斷罄冉的打量,扭頭去看,藺琦墨面上帶着欠扁的笑容,正擡手拍着那抱着高兮雲的黑衣男子。
罄冉覺得他這是在老虎身上拔毛,果然,那名喚方之的男子一腳擡起便欲踹上藺琦墨,大吼一聲。
“她都這樣了還叫好好的!她心繫你已非三兩日,你多次傷她的心也就罷了,現在竟還動氣了手,藺四郎,你還是不是男人!”
“嘿嘿,我藺四郎是不是男人不重要,方之兄懂得憐香惜玉就好了。”
藺琦墨笑着衝男子曖昧地眨眨眼,直激的男子面有紅暈,胸膛起伏不定。
半響他望了眼臂彎中的高兮雲,面有痛色,上前一步,擡臂便將她往藺琦墨懷中送。
“你將她傷成這般,必須好好照顧她,不然我不放過你!”
藺琦墨一驚,一跳退去老遠,復又伸手拉了罄冉便走,一面回頭笑道:“這份美差還是交給方之兄吧,不必謝了!”
罄冉回頭去看,那男子追了兩步,想來也知追不回藺琦墨,他復又停下腳步憤憤地瞪了藺琦墨一眼,轉身步履匆匆而去。
罄冉被藺琦墨拉着,穿梭在梅林中,望向他緊緊拉着的手,陽光下兩人同樣寬大的廣袖交疊在一起,白色俊逸青色清爽,倒是異乎和諧。梅花飄落,暗香浮動,繽紛風流,方纔心頭的陰雲消散,罄冉不由挑脣一笑。
“我倒沒發現你這般有魅力。”
藺琦墨停下動作,回頭望向罄冉。但見她盈盈目光在他面上打了一個轉兒,睫羽輕閃移開了目光。一雙水眸波光流轉,顧盼生姿。
藺琦墨心一緊,握着她的手又攥了攥,笑道:“現在知道誤會我了?!”不行,得罰!
罄冉聽他滿腹委屈,不由收了笑意,盯向他:“誰讓你安慰她,説什麼不會讓她嫁給鳳瑛這樣的話。”
“好酸的味兒啊,冉兒今日喝了醋嗎?”藺琦墨湊近罄冉,右手一面扇着風,一面目光晶亮盯着罄冉。
罄冉面頰一紅,卻越發寸步不讓,亦盯着他,冷聲道:“你少打馬虎眼,不説清楚有你好受的。”
藺琦墨這才微微收了笑意,道:“冉兒怎麼亂改我説的話,我説的是她不會嫁給鳳瑛的,再説我那話也不是説給高兮雲聽的。”
他見罄冉挑眉,又道:“方之護送彤雲郡主來青國,如今這別館中各方勢力皆有,高兮雲出來,他豈能放心?高兮雲要嫁人,那小子不定多焦心,我那話是説給他聽的,若是他長個心眼,當能想明白,也好寬了他的心。倒不想卻讓冉兒誤會了。不過,冉兒生氣的樣子還真好看。若不是如此,四郎還不知道冉兒竟這麼緊張我。”
罄冉瞪他一眼,甩開他的手便走:“你倒好心。”
“那是,方之與我是過命的交情,這小子什麼都好,單單對感情讓我不敢恭維。明明喜歡,非要壓在心裡,彆彆扭扭的真不似男人。”
聽他這般説,罄冉忍不住撇了他一眼,道:“人家那是單純靦腆,要你看男人該如何?便如你這般油嘴滑舌,死皮賴臉不成?”
藺琦墨卻是勾脣一笑,雙眸一閃,彎腰便將罄冉打橫抱起,雙腳交疊在梅枝間飛旋起來。
騰空感和眩暈感同時傳來,清風梅香在面前浮過,罄冉頭上青色髮帶因着他飛快旋轉的動作被揚起,佛上面頰。她的髮絲碎亂,迷了眼睛,也迷了心。
顆顆梅花交錯變幻,旋轉間,傳來藺琦墨爽朗的笑聲,和他清越的話語。
“男人變當該出手時就出手!冉兒,你是我的。”
罄冉的心也在他的此聲中飛揚了起來,她騰空了衣玦掃過梅枝,花落繽紛,此間醇美,如飲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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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沒寫到宮宴,抱歉抱歉,宮宴一章,可能才、會長一點,容素素再寫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