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質樸寬厚,是我沒福氣。”李恬的惋惜發自內心,不過這事既然已經過去,再多想不過是徒增煩惱,她不想在這件事上再多糾纏,更何況她這趟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說。
“你有福氣,是九表哥沒福氣。”俞瑤芳截過話道。“瑤瑤說的對,你肯定是個有福氣的!”徐夫人極其肯定的重重強調了一句,又接着道:“都說千里姻緣一線牽,這人的姻緣哪,是一生下來就註定好的,那月老在男男女女腳上繫好了紅線,不管千里萬里,隔着山隔着水,必是要到一起去的,這不是你的緣份。”
徐夫人也不想多說徐思靜這件事,轉了話題道:“照理說,你比瑤瑤還小一歲,現在說好親,最多也就能拖三年,十六七歲就得出嫁,有點嫌早,可瑤瑤說的對,你如今無依無靠,又有那些鋪子田產,還是早點定下親事,有個依靠的好。”
“嗯,”李恬見話題往自己希望的方向過去,心裡微鬆,垂頭應了一聲,徐夫人看着俞瑤芳使了個眼色,俞瑤芳知道阿孃要和李恬說徐思海的事,笑盈盈站起來道:“恬恬陪阿孃說會兒話,後湖昨天收了不少菱角,廚房現正磨菱粉做糕呢,我去看看。”
徐夫人憐愛的看着俞瑤芳出了門,才轉頭看着李恬道:“你知道,我看你跟看瑤瑤一個樣,你雖說比瑤瑤小,卻比她還懂事,有些話,我就跟你直說,好不好的,你也跟我直說,你看好不好?”李恬忙點頭答應,徐夫人斟酌着道:“你是個好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若是嫁到別家,一來我捨不得,二來也不放心,我這心裡頭,一心想把你留在徐家,”李恬怔了怔,看着徐夫人等她往下說,徐夫人接着道:“徐家比九哥兒出色的哥兒不是沒有,嫁個比九哥兒更好的徐氏子弟,你看行不行?”
“是哪位表哥?”李恬遲了片刻,低聲追問了一句,徐夫人心裡躊躇起來,七哥兒那頭還不知道能不能說得通二嫂子,若是現在就明說了,回頭二嫂子不肯,恬姐兒豈不又是一場傷心事?這事,還是等二嫂子那邊說好了再挑明不遲。徐夫人打定主意,微笑應道:“有幾個都不錯,若你願意嫁到徐家,我挑好了人再讓你看。”
“嗯,”李恬低頭想了半晌,輕輕點頭應下了,徐家子弟,這門風家世上自然是好的,若男孩子再能象徐思靜那樣老實本份,這樣的親事,確實幾乎完全合乎自己的設想,既然這樣,蔣鴻的事,先緩一陣子再說。
徐夫人見李恬點頭應了,心裡一陣輕鬆,笑着轉開話題,和李恬說起花啊草的閒話,不大會兒,俞瑤芳回來,三個人說着閒話,李恬一直盤恆到午後,才告辭回去。
隔天,徐夫人面色陰沉的從徐尚書府上出來,上了車就靠着靠枕閉目養神,二嫂子也太固執了,怎麼就認定恬姐兒命薄福小?這是什麼理兒?可人家不願意,這能有什麼法子?徐夫人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她和俞瑤芳看法一樣,都覺得也就徐思海配得上恬姐兒,他們兩人站一處,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可現在,二嫂子就是不願意李恬進門。
徐夫人長嘆了口氣,看來又是一對沒有緣份的。
聽說徐夫人到自己家去過了,徐思海沒等下學,就急不可耐的溜出徐學士府,匆匆趕到清江侯府,一溜煙奔進去尋徐夫人問結果。
“?你阿孃說的對,她這都是爲你好,你現在這個年紀,正是讀書上進的時候,本不該想這些男女之事,聽姑母的話,把這事忘了吧,眼看就冬天了,再過了這一季,你就該下場考試了,哪還有旁的心思?好了,以後別想這樣沒用的事了,把心思都用到書上去吧。”徐夫人幾句話說了見高夫人的結果,又苦口婆心的勸着徐思海。
徐思海滿腹渴望一下子落了空,整個人傻了一般,垂頭喪氣的呆坐了半晌,站起來,有氣無力的衝徐夫人拱了拱手,垂頭就往外走,徐夫人連喊了幾聲,徐思海也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聽到了不願意理會,耷拉着雙臂,頭也沒回的走了。
徐思海出了清江侯府,呆站在府門口,微微仰着頭,現在的他,心彷彿成了個通明的空洞,他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甚至不知道下面該去做什麼事。
“七爺?”小廝見他一直一動不動的以一個非常奇怪的姿勢看着天邊那抹晚霞,忍不住有些擔憂害怕的叫了一聲,連叫了幾聲,徐思海卻半分迴應也沒有,小廝只好小心的上前,輕輕推了推他,又叫了一聲,徐思海彷彿剛從睡夢中醒過來一般,乾巴巴的‘噢’了一聲,鬆侉侉的下了臺階,接過小廝遞過的繮繩,一隻腳踩在腳蹬上,頭抵着馬鞍,又傻傻的呆住了。
幾個小廝見他這個樣子,哪還敢讓他騎馬,忙從他手裡取過繮繩,徐思海松了繮繩,垂着頭又呆站了一會兒,慢慢轉過身,垂頭往巷子外晃出去,一個小廝牽着幾匹馬跟在後頭,其它幾個小廝跟在徐思海左右,小心的看護着他。
徐思海漫無目的晃出去,晃到人流喧囂的大街上,目光從街道和人羣中掃過,卻什麼也沒看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候,茫然的目光落在一處張燈結綵的酒店歡門上,腳步一轉就往酒店進去。
領頭的小廝睛風呆了呆,跟着往酒店內走了幾步,招手叫過一個小廝吩咐道:“這兒離冷大爺家近,你趕緊去一趟冷府,就說七爺心情不大好,請他到這酒店來陪一陪。”小廝答應一聲飛奔而去,晴風又跟進了幾步,嘆了口氣,又吩咐一個小廝回府稟報,就說七爺和冷爺要在外頭吃飯。
冷明鬆急趕過來時,徐思海已經舉着酒壺連喝了兩壺酒下去了,正舉着第三壺酒仰頭猛灌,冷明鬆上來搶過酒壺,緊皺眉頭看着他問道:“你阿孃還是不肯?”
“嗯,”徐思海搖晃着垂了垂頭,看起來滿身都是傷痛失望,冷明鬆並不怎麼意外,滿眼傷感的看着徐思海,他的揪心傷痛他感同身受,冷明鬆長長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一句話沒說,拿過兩個杯子滿上酒,自己端了一杯,推了推另一杯示意徐思海,徐思海伸手端起杯子,衝冷明鬆舉了舉,仰頭一飲而盡,冷明鬆也盡了杯中酒,重又滿上,兩人也不說話,就這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杯接一杯直到兩人都爛醉如泥。
徐思海頭痛欲裂的睜開眼睛,緊擰着眉頭,還沒醒過神來,就聽到母親高夫人帶着哭腔、透着驚喜和幾絲鬆了口氣的輕鬆聲音:“你醒了?口渴不渴?哪兒難受?難受的厲害不厲害?”
徐思海眉頭擰的更緊了,煩躁的重又閉上了眼睛,高夫人柔和的摸着他的額頭安慰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能喝酒喝成這樣?把阿孃嚇壞了,阿孃守了你一夜沒敢閤眼,你要是有個好歹,阿孃還怎麼活?”
“就是酒多了,能有什麼好歹?”徐尚書的聲音從門口處響起,他也牽掛着頭一回酒醉如爛泥的兒子,上了早朝就趕緊回來了,總得看着兒子清醒沒事了,纔好安心往衙門去。
“醉酒傷身,你這個年紀,身子骨還沒長結實,下回可不能再這麼放縱着喝,傷了身子可是一輩子的事。”高夫人溫言軟語的勸告兒子,徐思海閉着眼睛一句話不說,徐尚書走到牀前,彎下腰仔細看了看徐思海的面色,見他氣色尚好,放心的直起身子,繃着臉訓斥道:“越大越荒唐,酒是這麼喝的?明年三月就是春闈之期,你不專心於文章經文,還有功夫胡鬧?”
“你阿爹說的是,離春闈沒多長時候了,讀了這麼些年書,不就是爲了這場春闈?家裡上上下下都看着你呢,你可千萬分心不得。”高夫人順着丈夫的話勸道,徐思海眼睛睜條縫看着父母,心裡突然跳出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