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chapter64.森林·麋鹿

“以烈, 你現在在哪裡?跟誰在一起?”手機接聽的一瞬間,便聽到崔恆的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激動心情。

拿着傷藥的崔以烈失笑了一聲, “叔叔, 我在學校同阿燦在一起啊, 發生什麼事了?”

“恭喜你, 族譜之中已經顯示下一任的人馬族獵人的主牌, 已經是你的了。”

崔以烈一愣,隨即心臟重重地跳動了一下,而一旁的宮燦熙聽到了這句話, 怪叫了一聲,搶過手機激動道:“天哪, 恆叔怎麼會這樣?不是一般要上一任主牌退位之後, 主牌繼承人才會在族譜之中顯示出來嗎?”

“這就是我打電話的原因, 你爸爸問你,剛纔有沒有遇見平民?”

宮燦熙失笑, 接話道:“遇見了原非野那頭狼算嗎?剛纔他差點想要殺死以烈,嚇死我了!”

崔以烈給了宮燦熙一肘,接過手機對崔恆說道:“叔叔,這次多虧了小苒,要不是她也許我還真的掉進了原非野的陷阱, 我也沒想到, 他的膽子竟然會大到不顧法則。”

手機另一邊停頓了良久, 崔恆才緩緩說道:“只有和平民締結了生死契約的黃金獵人才會直接出現在族譜中, 成爲下一任主牌的繼承者。”

刻在靈魂裡的契文, 以鮮血爲鑰,締下人馬族獵人和平民在那個國度中的盟約。在平民鮮血滲入獵人心臟的那一刻, 他們便訂下了這份名爲守護的約定。

崔以烈怔怔地看着光滑的地面,喃喃道:“原來……小苒擁有的卡牌,是平民的卡牌!”少年有些不能相信,那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女孩子,竟然真的會是波塔湖森林中遺落下來的最後一個平民。

他下意識地回頭尋找葉苒的身影,卻發現她早已不在。少年皺眉,抓住一旁的副班怒聲問道:“小苒呢?我不是讓她等一下,我去給她拿藥嗎?”

“葉苒嗎?”副班指着劇院的出口,“她被那個插班生帶走了。”

來不及多想,崔以烈一把將手機拋給了一旁的宮燦熙,整個人如同旋風一般跑出了劇場。

秋雪莉站在沉默的艾蘭身後,抱着胳膊不滿地說道:“搞什麼,崔少爲什麼要這麼關心那個轉校生,艾蘭,他不應該是你的未婚夫嗎?”

艾蘭面無表情地看着少年倉皇的離去,而她手指上冰涼的戒指泛着詭異的光澤,她想起當初她交換了身份時答應的條件不由得一陣害怕——如果,她連人馬族獵人的支持也得不到,那麼她怎樣才能復仇?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只是一個盜竊了他人身份的小偷,那麼她又該怎樣活在狼人殺的國度?艾蘭驀地想起了那個總是充滿着攻擊性的少年對她的警告,謊言和誘惑對一個知道了真相的人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少女微微一彎脣,既然沒有任何作用,那不如換一個謊言好了。

一旁的秋雪莉伸手拉着艾蘭,語氣焦急地所道:“你就任由那個轉校生,搶走你的未婚夫嗎?”

只聽啪地一聲響,秋雪莉的手就被艾蘭重重地打落。只見黑貓一般的少女幽幽地看着先是驚訝又隨即憤怒的少女,淡淡說道:“你以爲,這樣說就可以利用我,做你手中的一把刀嗎?”

秋雪莉一愣,隨即懊惱地咬着脣。

艾蘭眼神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蔑:“秋雪莉,誰都知道,國度裡沒有毫無利益關聯的朋友,更沒有可以完全信任的真心。現在葉苒的身份已經攤開了出去,該怎樣做,恐怕不用我來教你,你也明白吧?”說罷,少女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提着自己的裙襬轉身而去。

波塔湖森林中——

葉苒笑得眉眼彎彎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而身後的銀髮少年抱着胳膊慢騰騰地走在後面,只見不斷有漂亮的鳥兒或者可愛的動物從叢林深處冒出來,有時候給葉苒他們帶來好吃的果子,有時候也許只是一朵漂亮的花朵。似乎,它們都有靈性地知道,讓這座森林重新恢復生機的,是眼前這個眼神乾淨的少女。

不過,那些動物從本能中害怕着跟在少女身旁的銀髮少年。

所以,贏朗沒有辦法,只能跟在葉苒不遠處的地方。

葉苒將動物送來的花編成了花環戴在頭上,又將果子拋給身後的贏朗,笑眯眯地說道:“誒,贏朗,你說,它們怎麼會來給我們送禮物?”

贏朗似笑非笑地糾正道:“是給你,不是給我。”

如果不是前面的少女,恐怕那些動物是不會接近以他爲半徑十米之內的。

葉苒頭戴着花環仰着頭:“感覺真的好像,唔,好像家的感覺啊!”她朝那個銀髮少年微微撇嘴,辦了一個鬼臉,“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說我像個白癡。”

贏朗就在站在不遠處,看着站在陽光之下帶着花環的女孩,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斑駁地灑在她的黑髮上,似乎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下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地,嘴角的弧度不知什麼時候從似笑非笑的面具變成了帶着溫暖的弧度。

葉苒揹着手,好奇地看着難得沉默的贏朗:“誒,贏朗,你有家人嗎?”

似乎那個銀髮少年一出現,便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的樣子。

贏朗狹長漂亮的眼眸裡劃過一絲波光,他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小時候,是在崔家長大的?”

見他不願意回答也不介意,葉苒一蹦一跳地踩在木樁上,少女點點頭說道:“對啊,自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在崔家了,嗯,大概六七歲的樣子吧。”

“所以,就因爲這樣所以才喜歡崔以烈?”贏朗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青梅竹馬的故事,都是老掉牙的套路。

沒想到,走在木樁上的葉苒卻一本正經地搖起頭來:“不是因爲這個。好吧,我告訴你一個我從沒有跟其他人說過的秘密,不過你要保密,但不可以說我是個白癡。”

贏朗好以整暇地抱着胳膊:“保密可以,但是否說你是白癡還要酌情而定。”

葉苒輕巧地從木樁上跳了下來,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其實呢,打從我還沒有看見以烈樣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偷偷喜歡上了那個男孩!”她回眸,笑得明眸皓齒,“是不是覺得很傻?當初的記憶我總是混亂的,可總是記得一個男孩揹着我不停地對我說,讓我別害怕,他會一直陪着我。”

少女專心地沉浸在自己模糊的記憶中,沒有發現銀髮少年那一瞬眼神的悲哀與甜蜜,“也許是因爲那個時候太害怕了,所以他的話就像是絕望中的那一抹光,讓我覺得很溫暖。”頓了頓,少女還補充道,“很溫暖很溫暖。”

贏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滿不在乎地撇過臉,卻是嘲諷地扯了下嘴角:“嘖,果然是個白癡。”往事記得一塌糊塗,最重要的,還記錯了人。

葉苒像頭憤怒的小獸怒視着比她高了一頭的少年:“呀,贏朗,我警告你,不要再說我是白癡或者笨蛋了!”

然而銀髮少年抱着胳膊,目不斜視地經過她的身旁,毫不留情地丟下一句:“難道你不是白癡嗎?笨蛋!”連真正喜歡的人都能搞錯的人,不是笨蛋是什麼?

就在葉苒準備炸毛的時候,草叢中傳來簌簌的聲響,贏朗警覺地轉過身朝她噓了一聲,隨即目光冰冷地落在離他們最近的大樹前面。葉苒被他拽到身後,忍不住睜大眼睛小聲問道:“怎麼了?”

“別說話!”贏朗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眯着眼睛看着那棵大樹。而從那棵樹後傳來的悉索聲音越來越大,讓葉苒都不由得害怕起來,躲在贏朗身後拽着他的衣角。而下一刻,聲音一下子消失了,贏朗伸出手小心地將葉苒護在身後,更加敏感地感受着周圍氣息的波動。

只聽草叢中傳來一聲‘嘩啦’的聲響——

葉苒有些懵,她探出頭看着贏朗,手指着剛從大樹後冒出來一頭漂亮的梅花鹿:“所以說,同桌,一隻鹿……你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贏朗無語地噎住,他轉頭冷笑了一聲:“對啊,一隻鹿有必要這麼害怕嗎?”說着,他用眼神示意葉苒向下看,一副‘我不想跟白癡講話’的表情,葉苒順着他的目光低下頭,自己的手正緊緊攥着贏朗的衣角——

葉苒忙不迭鬆開手,訕訕一笑。而那隻漂亮的梅花鹿偏頭大量着葉苒和贏朗兩個人,似乎在判斷他們是否會傷害它。葉苒抿嘴一笑,她蹲下身攤開手那隻梅花鹿便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停在她的面前,無辜的大眼睛無辜地打量着葉苒,兩人互相好奇地對視着。

贏朗無語地靠在樹前,這兩個,是在比誰更加蠢萌嗎?

就在葉苒笑眯眯地摸上梅花鹿的耳朵的時候,漂亮的小鹿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貼着她的手,用嘴巴蹭着少女柔軟的臉頰,還一邊一邊發出呦呦的鹿鳴。

“哈哈,好癢啊。”少女躲避着梅花鹿親暱的觸碰,伸出手將梅花鹿角上的雜草撥開,卻碰到什麼冰涼東西,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嗯,這是什麼?”

那頭梅花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葉苒,示意她快取下來。

葉苒有些呆,將雜草一點一點從鹿角上移開,一枚紋着白鹿的水晶項鍊便展現了出來。

少女取下項鍊,而水晶在陽光下熠熠生光,她由衷讚歎:“好美。”

而梅花鹿蹭着葉苒的衣服,眼神期待地望着她,似乎示意她快戴上。就在少女正在猶豫的時候,贏朗走過來,少年挺拔的身姿擋住了大半部分的陽光,而葉苒仰着頭只覺得逆光的銀髮少年俊美得恍若神祗。

梅花鹿自動爲銀髮的少年讓開一條道路,贏朗沉靜地從葉苒手中拿過那枚項鍊,那塊水晶裡面紛繁花紋托出白鹿的鹿角威風凜凜讓人不可褻瀆,但是那雙無辜的大眼睛——

少年一笑,確是有些像葉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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