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 凱爾低頭驀地笑起來,深邃的眉眼帶着烈酒一般的狠絕。他擡起手,指着葉苒:“如果你敢耍我, 我敢保證你會付出比死亡還要痛苦千倍百倍的代價!”
葉苒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有冰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她冷冷地說道:“放心, 我們之間的賬總要算清楚!但是在那之前, 你要先放了所有人!”
凱爾氣急反笑:“你現在在跟我談條件嗎?”
葉苒毫不畏懼地看着他:“如果能解開長生的秘密, 這點要求對於你來說,並不過分吧?”
“我可以放了那些無用的村民,但是——”他拍了拍手, 命人將重傷的崔以烈原非野宮燦熙他們用重鐵鎖起來,“三日後, 我會帶着他們三個去森林的入口, 如果你敢耍什麼花樣, 我會先讓他們三個還有波塔湖的所有平民先替我妹妹殉葬!”
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葉苒明白, 如果再逼下去,很可能適得其反。少女擡了擡下巴:“無所謂你帶多少人來,那麼一切,都一言爲定。”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我很好奇, ”白狼擡眸, 目光危險又帶着蠱惑, “贏朗那剩下的半張王牌是否是你親手挖出來的?”贏朗是繼承了王牌的能力, 所以無所謂於王牌的控制, 但是他與葉苒卻是實打實地擁有一張與生俱來的王牌,他真的很好奇, 葉苒到底有沒有王牌中藏匿的靈所控制。
少女身形微微一動,語氣是刻意控制下的平靜:“對,是我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
“嗚哇啦,我突然有點期待我們之間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決鬥。”凱爾微微一笑,聳肩說道,目送着少女的身影離開這個地方,“死亡之地的秘密,終於要被解開了嗎?”
在他身後,裹着黑色衣袍的少年靜靜地擡起眼,他的神情冷漠但是垂在兩旁的雙手卻緊緊地握住。
躲在一層層桎梏之下的純白少年在傷心地哭泣,只爲聽到了吉梗花開一剎那令人心碎的聲音。
……你知道吉梗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是一個傻子所謂的信仰與光。
而有的時候,必須要經歷鮮血與火的洗禮才能涅槃重生,去守衛自己心中的那團信仰。
月夜下,大片大片的候鳥成羣地飛離鬼魅一般的樹枝,潔白的羽翼身披聖潔的光芒迎向夜空,似乎已經預料到這片好不容易修復了生機的森林將再次迎來一片生靈的狼藉。
長髮的少女穿着深藍色的曳地長裙靜靜地站在破損的赫維斯石像面前,她仰着頭看着獨眼赫維斯,月光下她的面容帶着虔誠與懵懂的光芒,而她耳朵上的耳釘閃爍着凌烈的光,就像審判者手中的劍刃與十字架。
聽到落葉被踩得發出沙沙的聲音,葉苒回頭見到了莫可,一愣問道:“我不是已經吩咐,讓這裡所有人離開了嗎?”
莫可黑貓一般漂亮的眼睛裡閃過不可名狀的情緒,她挪開一步露出身後的卡珊卓拉,解釋說道:“卡珊卓拉在森林裡迷路了,她告訴我一定要見到你,所以我帶着她來找你。”
“卓拉……”想到之前卓拉所跟她說過的預言,又知道她與白狼的關係,葉苒扯了扯嘴角,“上一次你的預言很準,那麼這一次你又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壞消息?”
卡珊卓拉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眸裡紫色的流光流動得像漩渦,半響她苦笑一聲:“小苒,如果說,這一次我什麼都看不到呢?”因爲涉及到預言者的命運時,預言者自己是無法看到未知的未來的。
也就是說,她的命運,他們的命運都與眼前這個少女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
卡珊卓拉捂住臉,抽噎着着:“小苒,對不起。”
葉苒有些疑惑地看着少女:“爲什麼要道歉?”
卡珊卓拉搖着腦袋說不出話來,在她看來,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聽到對自己不好的預言。她曾向眼前的少女說出了一個如同噩夢一般的預言,而當預言實現,她不知道在葉苒平靜的外表下曾掀起過怎樣的歇斯底里。
但是這一切,她都無法說出口。
因爲她只是一個,只會預言災難的女巫,因爲擁有吉普賽人的血統所以揹負着無人相信的宿命。
而就是唯一相信她的朋友,她的預言能給葉苒帶來的,除了傷心與災難,再無其他。
見卡珊卓拉沉默,莫可看着站在石像下的葉苒,轉移話題說道:“哦對了,葉苒,那個傳說中狼人的死亡之地,到底在哪裡?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再熟悉不過,可根本沒有什麼死亡之地啊,更沒見到波塔湖森林中還有什麼狼王埋骨的地方呀!”
葉苒低下頭,像個惡作劇的孩子,墊着腳尖:“哦,那個我也沒去過。”
“什麼?!”莫可睜大眼,不可思議地驚叫道,“那你還信誓旦旦地去跟白狼王下戰書?!”
看着莫可反應這麼大,葉苒忍不住抿嘴一笑:“我沒去過,但是赫維斯大人已經告訴我在什麼地方了,”她取下肩章上的那枚被縫製在凹痕中的釘子,將剩下的交給莫可,語氣鄭重地說道,“這枚勳章,莫可,還是交給你保管吧。如果這一次,我還能活着出來,我會完璧歸趙的。”
“如果不能呢?”莫可眼神複雜,“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能戰勝白狼王,又該怎麼辦?”
如果不能的話,葉苒笑起來,嘴旁梨渦淺淺:“那我就陪贏朗一起死。”她的語氣再正常不過,似乎說的不是生死大事,而是談論明天的天氣,又或者是一場等待着心上人的邀約。少女回頭看向目光復雜的莫可,微微一笑,“波塔湖森林總要有人繼承下去,在今天之前是我,在今後便是你。”
莫可捏着手中的勳章,“葉苒,說實話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五成?三成?又或者,連一成都不到。
其實誰都知道,各自擁有王牌的雙方,一個是卡牌封印了近十年的平民少女,而另一個是經過千錘百煉心思詭譎的新任狼王,一旦註定要生死想拼,葉苒無論如何也鬥不過白狼的。
於是,少女在月光下笑得坦然:“我不知道。”然而在卓拉那雙彷彿知曉了一切命運的眼神下,葉苒驀地轉過身,黑白分明的眼眸裡盛滿了水波仰頭望着赫維斯殘破的身軀。
……
赫維斯高舉審判的巨錘,
無以再繼,賜我教誨。
榮耀背後刻着孤獨一道,
當天破曉,
一切罪惡將被抵消。
……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最壞不過,她陪着贏朗一起活一起死,但是那樣也挺好。
“小苒,”紫色眼眸的少女雖然紅着眼眶卻笑得明豔,對眼前的少女說道,“預言只是對未來多種可能其中之一的預見,如果你還相信我,那麼就拿出勇氣和我賭一次。”
葉苒怔怔地看着卓拉伸出的手掌,在莫可對於卓拉警惕狐疑的目光下,半響伸手握住:“卓拉,我信你。”
當太陽升起發出的第一縷光輝照耀在枯敗的樹葉上,白狼王如約而至。
葉苒站在波塔湖森林的入口,看着高挑的男人身後站着的一衆狼人,微不可聞地皺了眉,帶着惻隱之心地說道:“你確定要讓他們踏足狼人傳說中的死亡之地嗎?”
雖然說,狼人傳說裡的死亡之地埋葬的是第一任狼王。
可是那一位狼王卻是後來幾百年裡狼人一族詛咒的源頭,而由其是狼王屍骨釋放的壓強便足以讓普通的能力者承受不住,尤其是狼人更會因爲相生相剋的能力休克而死。
凱爾抱着胳膊,不在意地笑笑:“嗚哇啦,你覺得現在,我還會在意誰的性命?”
聞言葉苒轉過身,率先走進森林:“那麼,跟我來吧。”
陰森死氣的森林,空氣中隱隱掩藏的怨念,還有一種對於王牌能力的隱隱剋制,讓凱爾感到非常不舒服。他曾經來過這片地方一次,可是那一次尚未追究這種不適到底源於什麼,可現在看來,空氣中能力波動的那份剋制,也讓他確信,傳說中的死亡之地——擁有不老長生能力的卡牌就在這裡!
凱爾偏轉過頭,眉眼深邃流動着異樣的神采,他眼眸輕瞥過被石鎖重重綁縛住的三個人,看見他們幾乎快要殺死人的目光時玩味地一笑:“看好了他們,如果到時候出了岔子,你們,就一個都不能活。”
白狼王擁有對狼人能力者絕對的殺傷力,而凱爾在失去了妹妹之後變得更加喜怒無常。
他恨村民同樣也敵視狼人,一旦狼人不能達到讓他滿意,那麼便只有死路一條。
聽到凱爾語氣中滿滿的殺意與興奮,能力者們更加惶恐地低下頭,齊聲說道:“是。”
凱爾不屑地挑起脣角,對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後的少年冷聲吩咐道:“我跟你說的話,都記住了嗎?”
王牌與王牌之間的對決,本就是失之毫釐差以千里,就像上次他擊敗贏朗時只不過讓贏朗分神便是生與死的區別。對於那個平民少女,總是有太多的意外和差錯,所以哪怕現在已經佔盡了上風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沈珉皓低下頭:“記住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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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這才滿意地戴上手套,走進死氣沉沉的森林松了鬆肩膀:“嗚哇啦,那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