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又過了一天,林母出來開門,帶着大包小包的就直接離開了十八彎,林幽倒沒出來,卻見阿福喜滋滋地進了林幽家。
而後,裡面還傳來了阿福的說話聲,不過在外邊聽得並不太清。
雖然衆人也是好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先前已經發生過想進屋問林幽卻被林母“逮到”,還碰了一鼻子灰的事兒,即便現在林母扛着大包小包地就出去了,但衆人心裡也怕林母出去溜個圈兒就跑回來了。再被逮到可不是一件樂事。
所以,也沒人自討沒趣地去屋外偷聽他們說了什麼。
但當阿福出來時,衆人都見他笑得無比燦爛又無比猥瑣像揩了一嘴油的模樣,還沒等衆人問他是這麼一回事,阿福便喜滋滋地告訴衆人林幽即將成爲他的媳婦兒了!
但林幽是誰啊?第一個走出十八彎的高材生,之前那個無比風光,十八彎裡的人誰都沒敢想自己娶得上林幽,更別提這個打了三十幾年光棍的阿福了!
衆人自是不信,還取笑於他。
誰料阿福嘴上爆出一個粗口,登時就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紙契,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不日將舉辦阿福和林幽的婚事的事兒,文書後頭還清清楚楚地按了兩個紅手印,其中一個紅手印下寫着的還是林母的名字呢!
雖說到了如今的二十一世紀,但十八彎裡的人可都還認着這古時候傳下來的紙契呢!
這上頭寫得如此明顯,分明就是林母以四萬六的彩禮錢將林幽許給了阿福做老婆哩!
衆人瞬間愣住,想進屋看看林幽反應,但卻被阿福攔住,說自個兒媳婦現在可不准他們亂看!
衆人也不理他,既然進不去,那就直接在門外叫了起來,但叫了多聲,愣是沒聽到裡面有啥動靜,阿福頓時就嘿嘿笑了起來,只說看吧,俺媳婦知道這消息後不哭不鬧的,分明就是對這樁婚事滿意嘛!
衆人不管他,又叫了幾聲,還有一人直接開口問林幽不說話是不是算是默認了這婚事,但裡面卻仍是沒有任何迴應。
阿福卻是已經不耐煩起來,甩着他的兩隻粗大手臂就要趕着衆人走,衆人又喊了幾聲林幽,但裡面仍是沒有人任何反應!
事已至此,衆人自然也只當林幽是默認了,也不好自討沒趣,紛紛祝賀了阿福一句就各自回家了,但心裡都在暗罵着:“好好一朵鮮花兒插牛糞上了!”
阿福何嘗不知衆人心中想法,但能娶到林幽還真不是十八彎的人敢想的,現在他馬上就要取到了,今天還揩了好一把油,還沒被反抗,自然是心情極好,對這自然當成了吃不到葡萄反說葡萄酸,哼着曲兒就回家去了。
很快,林母以四萬六的彩禮錢寫下紙契嫁林幽給阿福的事兒就傳遍了十八彎,十八彎頓時轟動一片,每次路過林幽家時都要忍不住停上那麼一停,看上那麼一看!
但此後的兩天裡,阿福在忙着準備結婚的東西,來來往往那麼經過林幽家的人卻愣是沒一個是看到林幽出來過
一次的!
要知道,當初林母回來時,可沒見到林母買了很多菜回來的,就算家裡還有乾貨,但連着這麼多天都沒出來,入不敷出,怎麼的也給吃完了吧?
這樣一想,衆人不得不懷疑起林幽是尋短見了!
而且,再仔細想想,當初林母罵罵咧咧地帶林幽回來時,林幽可是一句話都沒說的,臉上那表情更是訥訥,一雙眼中更是毫無神采,簡直與平時的林幽判若兩人!
越是想,衆人便越是覺得林幽尋短見的可能性很大!
當天,舅舅便和幾個村裡的幾個人相約着一起去看林幽,卻發現林幽沒尋短見,卻餓昏在了自己家,再往她家一看,家裡也沒點糧食。
久餓的人最好吃粥,而且還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正好舅舅家裡煮了粥,見到林幽狀況便想也不想,當即趕回家熱了粥端來。
十八彎裡還流傳着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好在來的幾人中正好有一個是婦人,便由她扶起林幽,用水幫她洗了把臉,又掐了人中讓她醒來,將粥餵給了她。
期間,林幽仍是像被林母帶回來時的那樣,木木訥訥的,婦人喂她,她就喝,婦人不喂,她就這樣訥訥地靠在牀邊,蔫蔫的像個假人。
問她她和阿福結婚是不是自願的,也不見她有任何反應。
正在這時,阿福趕來了,還將舅舅他們說了一頓,還想將舅舅他們趕出去。
不管是不是自願的,林母都已經將林幽配給了阿福做媳婦,此刻阿福趕人,也不得不出去了。
次日,阿福和林幽結婚,這天,林幽雖然穿上了喜服,臉上卻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只站在原地,沒有人牽着就不走不動,不說話,也不敬酒,惹得阿福差點就直接在喜宴上打罵了她。
衆人雖覺得林幽這情況不太好,但林幽好歹也是十八彎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出息孩子,加之以前的林幽脾性好,村子裡很多人都喜歡她。
這樣一朵鮮花被插在了阿福這坨牛糞上,自家老媽還不出現,想想林幽這樣子也情有可原,便沒多想,在婚宴上勸阻了阿福。
而後,據說,在洞房花燭夜這天,一直以來訥訥無言林幽突然發了瘋般,口上一直說着第十三雙眼睛,被阿福痛打了一頓後,又開始哭了起來,嘴上卻是一直唱着“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這首歌。
那夜之後,阿福則顯得很是憤怒,據聞,好像是新婚夜發現林幽不落紅。
而林幽則再次恢復了訥訥無言,臉上也毫無表情的模樣,每天蹲在一個地上,唱着“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這句歌詞,除非被人拉着換個地兒,否則怎麼也不動。
而她那句歌詞,與林母直接以四萬六的價格“賣”了她對比起來,何其諷刺!
阿福對此,每天除了打罵還是打罵,但林幽就是不爲所動。
但他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纔買來的媳婦,就算不落紅了,就算這般那般,也不捨得就這樣餓死了
,便開始喂她吃飯,只希望着林幽能給他生個兒子。
可十幾二十天過去了,卻愣是沒看到林幽肚皮有任何動靜,加上林幽的行爲,本就脾氣暴躁的阿福越發暴躁起來,開始弄來鳳凰蛋給她吃,還抽皮帶打她!
衆人都勸孩子沒那麼容易懷,讓阿福別那麼快生氣,但阿福就是不聽,反而還變本加厲起來!
衆人勸阻無效,加之別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林幽的模樣也看着像是瘋了的,只不好說太多。
到現在,聽到阿福家有響聲,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說到後面,舅舅又幽幽嘆了口氣:“林幽這丫頭時不時說出個第十三雙眼睛的,阿福又罵她不乾淨了,村裡的人都猜着她是被糟蹋了,精神失常,她娘才丟下她了,哎,可惜了這孩子喲……”
我雖然已經見過她是什麼模樣了,但現在聽着也是一陣唏噓。
可舅舅的嘆息之語還未說完,舅母的聲音就插了進來:“可惜個啥,要不是她自己穿成個狐狸樣能被糟蹋麼?惹得她媽和對象都不要她,那是活該!”
我和舅舅知道舅母很多時候說不通,相視一眼,各自嘆了口氣,忙活着手上的活,也不說話了。
舅母卻還不消停,咕咕噥噥地開始說起我以後應該咋滴咋滴,說上了一兩句沒什麼,但她一直說一直說,聽着聽着我心裡就有點膈應了。
但我也不想因此讓舅舅和舅母間產生隔閡,便拉住緊皺着眉、隨時有可能爆發的舅舅,緩緩搖了搖頭。
舅舅知曉我的意思,看了我一眼,微微嘆了口氣,鬆開皺着的眉頭,繼續低頭忙活着手上的東西。
項揚依舊靠在對面牆上,臉上笑意已經收斂,目光平靜,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飯畢,舅母去洗澡,我和舅舅則拿了我買回來的糖,留了些在家後,其餘的像往常一樣往各家各戶分去,有老人孩子的就多分些,反之則少分些。
項揚以魂體狀態走在我身旁。
路過阿福家時,從我回來路過他家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但他那兒依舊傳來打罵的聲音,以及林幽那輕輕淺淺似有似無的歌聲。
知道了她的事後,此刻再聽見這樣的聲音,我心裡更是酸澀。
被母親以四萬六的彩禮錢賣給了村中一個三十好幾都沒討上老婆的人,卻唱着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歌,着實是諷刺又令人心傷,也意味着,林幽即便精神失常了,潛意識裡也無法接受她媽媽這樣做。
而我在門後偷看時她那突如其來的鋒利眼神和話語,應該是我這樣看過去讓她想到了不好的經歷。
“舅。”我扭頭看向舅舅,沒有多說,但我知道,我話裡的意思,他一定懂。
舅舅嘆了口氣,說道:“進去吧。”
我點點頭,和舅舅一起走上前去,敲響了門。
門內打罵聲很快停了下來,只傳來林幽的歌聲,不多時,一個暴躁的男聲響起:“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