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傍晚,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頭頂密不可透的烏雲,壓得大雁塔似乎都矮了幾分。
“咔嚓、咔嚓!”
一道閃電,從低垂的黑暗裡斜穿下來,刺得地面瞬間一片刺眼的白亮。
呼隆隆的雷聲,如萬馬奔騰,地面的煙塵頃刻間又被黑幕吞噬。
“咔嚓”又是一道閃電,火閃下一張猙獰的臉,一個滿臉粉刺。
“撲通”
是個魁梧又惡煞的保安,像扔垃圾袋一樣,拎着一個瘦小的身軀,粗壯的胳膊掄了個半圓,就把手裡的小孩,扔在一排同樣被火閃照亮了的垃圾桶前面。
“啊”一聲慘叫,原本瑟瑟發抖的小孩,在這掄圓了的一摔下昏死了過去。
隨即,豆粒大的雨滴,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瞬間就在地面上擊打起一盞盞泥花。
“呸”惡保安唾了一口痰,罵了句“賤骨頭,敢在大爺們面前充英雄,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然後一縮脖子,轉身就跑進走了一處售樓部的鐵門裡。
保安剛離開沒幾分鐘,烏雲又瞬間散了開來,雨也像川劇變臉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天邊亮起一片令人眩暈的赤紅色。
旁邊高大富麗的小區大門裡,又衝出來五六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小孩。
“在哪?”
“膽肥啊!敢管阿房的閒事。”
“乾死他,剁一隻手下來。”
“老子考試沒及格,捱了一頓男女雙打,正好撒撒氣。”
“哈哈,我也正好手癢,學了兩年跆拳道了,這下有練手腳的靶子啦!”
剛在垃圾桶前面昏死過去的瘦小男孩,又被從小區門裡衝出來的一幫男孩,倒扯着骨茬刺穿皮肉的腳脖子,從泥水四濺的地面上拉到一處綠化帶旁邊。
“裝死,這小子裝死。”
一個矮胖的男孩,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瘦小男孩。
“拿水潑醒,看他再裝死。”
另一個瘦高個也起鬨着喊,還不忘朝地上的瘦小男孩吐一口痰。
忽然一陣鬨堂大笑,原來是之前發話了的矮胖男孩,解開自己的運動褲,掏出短胖的茶壺嘴兒,就衝還在昏死中的瘦小男孩臉上滋尿。
在騷氣沖天的尿水,從瘦小男孩污垢遍佈的臉上四濺開來時,一雙清澈的眸子帶着無比的驚恐睜了開來。
“醒了醒了,裝不下去了,哈哈哈……”
“小爺給你免費洗臉,你得磕頭謝恩。”
“哈哈哈,這一壺夠喝了吧?”
“泥鰍兒,味道咋樣?比垃圾桶裡撿的飲料味道好吧?”
“味道好極了吧!起碼沒有賊味兒。”
醒過來的瘦小男孩,眼眸由驚恐變得無助,想擡手護着自己的臉不再被尿淋着,但兩隻胳膊已經擡不起來了,只是向一旁倔強地偏着頭。
“打”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頃刻間,一頓亂腳已經踩踏在瘦小男孩的身上。
“啊——啊——”的慘叫聲向了起來,激得五雙腿腳無比亢奮,馬上又是一陣亂踢亂踩。
不到十分鐘,倒在地上的瘦小男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一張剛被尿水沖刷過污垢的臉,還沒保持住三分鐘的清俊,又被踩踏得血腫不堪。
手腳骨折帶來劇烈的疼痛,又讓剛醒過來的瘦小男孩,又一次昏死過去。
“說,高銘鼎和高如倩躲哪兒去啦?”
“一個肚子都吃不飽的窮鬼,敢替別人出頭,高漢興給你什麼好處啦?”
“他們跑了,
今天就拿你開刀,你不是挺能的嘛!”
“兩肋插刀?啊呸!你插個雞毛。”
“就這鱉孫樣,只有躺地上裝死狗的份,你原先的勇氣呢?”
……
待幾個孩子毆打累了,地上蜷縮着的嶽清秋已經人事不省,渾身的血污和各種鞋底印,就像一隻裝着垃圾的破蛇皮袋子。
這個夾雜在一片棚戶區裡的新小區,如鶴立雞羣一般顯眼,待棚戶區開小賣店的何春蘭把兒子嶽清秋找到時,兒子已經氣若游絲命懸一線了。
何春蘭得此噩耗,目睹到相依爲命的兒子如此慘狀後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兒子身邊就再也沒有起來。
“唉”
不遠處的黑暗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後一條黑影掠到跟前,分別用左右胳膊,夾起地上的母子二人就消失在夜色深處……
十二年啊!整整十二個寒暑,十二個三百六十五個白天和夜晚。
在這十二年裡,高漢興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這個小名叫“泥鰍兒”的孩子。
當然,十二年前,有人綁架了高漢興十二歲的兒子高銘鼎和十歲的女兒高如倩,目的就是讓高漢興退出一場地產開發的競標。
不料,就在高漢興毫無選擇的時候,兒子和女兒,竟然被一個叫泥鰍兒的玩伴救了出來。
泥鰍兒去一處廢舊廠房裡撿破爛,無意中,發現被綁在一臺廢機牀上的高銘鼎兄妹倆。
見此情景,泥鰍兒就從一個通風口爬進去,用撿來的半截壁紙刀割斷繩子把二人放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