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哥，看前方，有敵軍斥候。”曹馥一把拉過他身側的曹泰，輕聲說道。
“只有三人，別放過他們。你從左邊，我從右邊，一個都別放過。”曹泰略略觀察了一下後便做出了決定。
這兩位正是曹仁、曹洪的兒子，也跟着張遼出征，並加入了龐德的前軍斥候。如今他們已經前出到了房陵縣西北六裡地外，被當地人稱作奶子山的一座小山上，正好與劉磐爲了加強房陵附近的偵查力量而加派的斥候相遇。這兩人雖然年紀都不大，一個十七歲，一個十六歲，但出身武將家族的他們早早就接受了戰鬥訓練，而且還因爲與張遼的親戚關係，他們學習到了不少後世的偵察兵的技能。如今他們各自帶着十名家族衛士作爲侍從，更不會將三名敵軍放在眼裡了。
如此力量懸殊的戰鬥，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當曹泰、曹馥昂首挺胸的回到臨時營地時，他們身後的侍從正押着三個比豬頭好不到哪兒去的荊州軍士兵。
“初戰告捷，旗開得勝。弟兄們，來爲兄弟慶祝吧！”繼承了曹洪那張揚的個性，有被張遼薰陶出一身無厘頭風格的曹馥一入營門便大聲叫喊着。
此次張遼雖然將徵北將軍府中的屬官大多帶到了上庸，但是交給龐德的卻全都是曹家與夏侯家的子弟。這些人從小便被父輩們帶到軍營，身上的紈絝之氣雖然不少，卻沒有讓人厭惡的驕嬌二氣。只半日工夫，他們便於龐德和騎兵們打得火熱，權貴子弟們能夠親臨一線便是難得，如今更是深入敵軍防線，擒獲敵軍，現實的成績自然使曹馥的喊叫聲引來一陣喝彩。
曹馥好玩，但曹泰卻與他父親曹仁性格相像，都是那種穩重之人，他沒有參與曹馥與弟兄們的嬉鬧，而是帶着俘虜直接找到了徐庶和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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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審訊，他們得知了房陵城的大致情況，雖然具體兵力部署這些低級斥候也不知道，可是他們吐露出的消息中有一條信息讓徐庶和龐德提高了警惕。
“龐將軍，此事還是直接通報將軍爲好。”徐庶的表情有些擔憂。
龐德並沒有關心徐庶這種憂慮的由來，他只以爲徐庶是擔心房陵城不好攻打，不夠這條消息若真的屬實，攻克房陵的難度確實要增加數倍，況且他所率的全都是騎兵，又怎能攻城？
“就依元直先生。不過回報將軍一事還請元直先生勞煩一二，龐德如今還需遵守將軍之命，以上庸爲例，佈置警戒。”龐德說道。
徐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微微頜首。然而他此時的心中卻沒有那麼平靜，或者應該說他十分擔心。然而他的也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究竟該如何處理，就連張遼也不見得能夠做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上庸城外的曹軍大營中，張遼在接到徐庶送回來的情報後不由得有些驚訝。
“房陵城頭佈置了十架投石機？”張遼對這個消息卻是感到有些意外，“房陵城有投石機，那襄陽呢？新野呢？這消息究竟是否屬實？”張遼在軍帳中來回晃悠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問着自己。
但是軍帳之中並非張遼一人，司馬懿雖然已經領了張遼的令符去指揮西城、上庸的六千郡卒，可是軍帳中依舊還有張新以及曹軍步兵校尉曹海和猛將趙虎，同時還有蔣濟等屬官在場。就在張遼正心中暗罵自己的部下有點拎不清的時候，有人接腔了。
“將軍，龐將軍與徐司馬是否言明敵軍投石機的詳細情況？”蔣濟開口說道。
“未曾。此消息是曹泰、曹馥率人在……嗯，奶子山，這幫混蛋……子通，我不是說你。這消息是審訊曹泰他們擒獲的敵軍士兵所得，具體情況自然不會詳細。”張遼被徐庶未加詳查便將曹泰他們上報的情況回報過來有些不悅，奶子山不過是當地百姓習慣稱呼，正規的名稱似乎應該是關門山，但是從徐庶的表現來看，張遼也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見鬼！若真是如此，搞不好要吃點小虧。”張遼心中暗想。
“將軍，是否加派人手，迅速將房陵城投石機的情況打探清楚？”蔣濟說道：“不過以濟之見，荊州即便出現投石機，也不會是如同我軍那種輕巧的，操作簡便，射程極遠的投石機。畢竟投石機最早就出現於春秋年間，戰國時秦將李信攻楚，楚軍集中了大量投石機反擊，這也是有史以來首次投石機的集中使用，比將軍與平原一戰中集中投石機攻擊袁紹所部還要早了四百餘年。如今的荊州便正是當年的楚地，我軍投石機的使用也早已經不是秘密，荊州出現幾個能人，複製出當年的投石機，甚至加以改進也不算奇怪。只是對於房陵投石機的射程等詳情我軍必須在開戰前得知詳情，以便於將軍指揮時有所防備。”
蔣濟這番話完全沒錯，張遼也不相信荊州軍能夠擁有如今曹軍最先進的投石機。曹軍的投石機如今一旦組裝完畢，只需二十人操作，便可以將百斤的石頭拋出千步之遠。張遼手中只需要有一兩臺，便能夠穩穩地壓制住房陵城。可惜的是張遼並沒有帶投石機隨軍，只有二十架牀弩。不過除了張遼、曹操、郭嘉等人之外，也只有這些牀弩的操作者和張新等一干親兵護衛才知道這些牀弩的實際威力，但這屬於機密，張遼此時也不便透露。
“子通所言極是，你立刻起草命令，命龐德立刻派人查明情況。同時起草一封報告，將房陵出現投石機之事寫清楚，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宛城。”張遼雖然對荊州軍的投石機不屑一顧，可是從荊州軍的佈置來看，房陵城的投石機並沒有在城牆上出現。而房陵能有投石機，襄陽和新野又怎會沒有？雖然張遼也不敢確定，但是還是要立刻通知曹操一聲，免得萬一荊州軍有備，使得曹軍蒙受無謂的損失。
“諾！”蔣濟領命而去。自徐庶、司馬懿離開後，蔣濟憑藉張遼的信任成爲了第一謀主，這樣關鍵的文書和命令，也只有蔣濟親自操刀了。
“曹海，傳令全軍，立刻拔營起寨，目標房陵，全軍出發！”張遼在蔣濟離開後轉身對一旁肅立已久的曹海說道。
“諾！末將遵令！”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的曹海喜形於色，好戰的他看着老上司曹洪和同僚龐德的先後出發，心中搔癢難耐，只是由於張遼一貫嚴格的軍令才使得他始終強忍着請戰的衝動。如今張遼打開了缺口，曹海哪裡還能坐得住，“嗖”的一下就衝出軍帳。
從上庸到房陵，沿途全部都是山間穀道，漢代的交通條件也實在不怎麼樣，張遼所部又全部都是步兵，即便都是精銳，這一百里山路也足足讓他們走了兩天方纔與龐德會合。
“將軍，軍營位置末將已經全被預備好了，這裡是一個山谷，裡面十分寬敞，即便是十萬大軍亦不覺擁擠。只需將兩邊谷口一封，山上佈設巡哨，便可以斷絕敵軍探清我軍虛實。”龐德一見到張遼便向他彙報自己的任務。
張遼並沒有到過房陵，即便是後世也沒有到過已經改稱爲房縣的房陵地區，他並不知道龐德如今選擇的地方正是後世房縣一個叫羊峪口的地方。不過即便是張遼知道了也無所謂，雖然房陵並非沒有別的屯兵之處，在羊峪口西南七裡地開外有一處平整的土地便極爲適合屯兵，後世還因爲唐朝大軍在此地駐屯而留下了軍店鎮、軍馬鋪這樣的名字。可是張遼要的是隱藏自家軍隊的數量，他需要的能夠減少敵人查探方向和手段的軍營。況且龐德選擇的地點雖然距離房陵城不過十里地，但這裡的地勢卻更適合曹軍發揮自身的戰鬥力。
“立刻紮營，派出我軍斥候，一面查探敵軍動向，一面獵殺敵軍斥候。”張遼二話不說，立刻下達了他抵達戰場後的第一道軍令。
這是張遼的習慣，在大戰開始之前，一定要儘可能探明戰場地形以及敵軍情況，同時也要用盡一切手段阻止敵軍探查自己的軍情。
於是，在真正的大戰開打之前，一場偵察與反偵察的戰鬥便已經打響了。
隨着龐德騎兵與張遼主力的先後抵達，劉磐也不得不對蒯祺放下了他的架子，派人去將蒯祺請到房陵西城商議軍情。雖然劉磐對世家不滿，可是他卻不失爲荊州軍中難得的將才，這些日子他便是以西城城頭爲家，始終堅守在第一線。
蒯祺對這樣負責任的將軍也極爲欽佩，並沒有計較劉磐的態度，直接便趕到了西城城頭。
“劉將軍，是否曹軍已至？”蒯祺知道對於軍中將領不要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就好。
劉磐神情複雜的看了蒯祺一眼，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三日前曹軍大將龐德率領騎兵先至，今日曹軍主將張遼也率領主力步兵趕到。如今他們正屯兵於十裡之外的一個山谷中，這幾日我軍的斥候已經損失近百人，曹軍正對他們展開獵殺，這是要斷絕我軍的眼線啊！大戰一觸即發了。”
蒯祺身爲房陵縣令，自然對房陵附近的地形有所瞭解。劉磐說的那個山谷他也知道，從谷口到築水北岸不過兩裡地的距離，而築水南岸卻又是一片山脈，可以用兵的空地也只有大約五百步。房陵守軍即便是想出城挑戰，兩萬大軍也根本無法展開，可以說曹軍選擇了一個並不適合戰鬥的地點安營紮寨。然而曹軍主將張遼素有睿智之名，蒯祺也不敢說張遼便毫無準備，誰都知道曹軍一貫神秘，天知道曹軍是否可以在有限的空間中進行戰鬥呢？而且以曹軍素來善於使用弓弩的作戰習慣，即便是沒有特殊兵種，單以弓弩手也足以打擊出擊的荊州軍，更不用說曹軍也有威力巨大的投石機和牀弩了。
“這麼說我軍只能退守城中了？”蒯祺說道。
“這是自然。”劉磐心有不甘的說道：“曹軍號稱六萬，即便是騙人的，以漢中六萬大軍的規模，抽出一半還是可能的。三萬人，還有三千騎兵，關中那邊又調來一萬人。四萬人只多不少。騎兵更是來去如風，防不勝防。我軍兵力太少，只能退守城中。”
劉磐並不知道張遼手上如今不過一萬步兵、三千騎兵，若是知道，他很有可能會出城挑戰。但是這樣做雖然有利於張遼攻取房陵，但卻不利於曹洪的迂迴攻勢，張遼也只能在曹洪攻克夷陵之前儘量隱瞞事實。
當張遼率兵紮營後的第二天，他派出的信使也趕到了宛城，同時曹操也隨着他的前軍抵達宛城。在接到張遼的書信後，曹操也不免皺起眉頭，隨即便召集隨他同行的郭嘉曹仁等重將議事。
“諸位，此乃文遠剛送來的書信，信中言及房陵城荊州軍有了投石機，並隱藏了起來。文遠提醒我等要防備新野之敵也同樣隱藏投石機，不知諸位有何對策？”曹操問道。
“主公，荊州軍的投石機從何而來？”當郭嘉雙眉緊鎖着在沉思之時，曹仁率先發問。
“此事文遠亦不清楚。不過這個情報卻是你家阿泰與子廉家的阿馥擒獲了荊州軍斥候而訊問出來的。文遠說要爲他們記功呢！”曹操雖然對荊州軍擁有了投石機很是意外，但是曹家子弟能有戰功，曹操同樣也很高興。
曹仁也一樣，曹泰可是他的長子，雖然僅僅是擒獲了敵軍斥候，可是這也算是南征各軍的第一次戰鬥。張遼更不會在戰績上可以偏袒親戚，所以這樣的成績完全應該是真實可信的。
“主公，荊州軍裝備的投石機決不會太多。”此時郭嘉突然開口說道。
曹操以及衆將都將視線轉向郭嘉。郭嘉看着衆人疑惑的眼神，表情篤定的說道：“投石機是個大傢伙，大規模製造所需要的場地、材料以及人力皆不是小數目。綜合軍情司一年以來的情報，也就是半年前，具體的應該是七八月時，荊州軍曾秘密出動，封鎖過荊山之中的一處山谷，這很有可能便是荊州軍制造投石機的行動。按照我軍的製造速度，荊州軍從毫無經驗開始，速度自然不會太快，加上他們需要保密，冬季又有一段時間不適合製造，所以他們最多隻有去年八、九、十月和今年的二、三月這五個月的時間，最多也就是五十到六十臺投石機。房陵有十臺，襄陽作爲荊州牧治所，最少二十臺。那麼即便剩下的投石機全部集中在新野，也不過最多三十臺的規模。我軍亦有投石機隨軍，只需探明敵軍射程，用我方投石機直接將其擊毀就是。”
“奉孝言之有理！”曹仁如今正因爲長子立功而心情高興，郭嘉剛一說完他便表示贊同。“不過文遠的提醒倒是來得及時，若非如此，我軍攻至城下後必會受到損失的。”曹仁此時也忘不了爲張遼表表功勞。
此次南征，四徵將軍全體出動，雖然他們私下裡關係不錯，可是涉及到個人的功績，他們之間依舊有着攀比之心。然而在作戰計劃徹底確定之後，他們對張遼卻沒有的競爭的心情。此戰張遼雖然危險不大，可是功勞也不會小，畢竟曹洪要順利迂迴還需要張遼的配合。但是讓曹仁等人最爲佩服的卻是張遼甘心爲別人做嫁衣的行爲，而且這種行爲在張遼這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同時還隱隱能夠感覺到張遼也有韜晦之意，不欲立功太多。既然這樣，他們又哪裡會想和張遼分個高下？如今曹仁真正想要競爭的還是計劃中從完成便分兵攻擊的夏侯淵，兩軍誰能先攻到襄陽城下，誰就是勝利者。
“嗯！既如此，那原定計劃不變，但妙才、子孝，你們二人卻需防備敵軍的投石機。尤其是妙才，你以騎兵發動攻擊，一旦被敵軍提前識破便可能前功盡棄，一切當以小心隱蔽爲上。”曹操想了想，覺得郭嘉、曹仁所說的完全可行，乾脆部隊計劃作出修改，僅僅要求在戰鬥時注意防備就是。
曹操大軍抵達宛城的動靜可是不小，與張遼不同的是隊列中不但步騎兵齊全，還有大量的攻城器械隨軍。而虎衛軍、虎豹騎這種裝具尤其精良的絕對精銳更是吸引人的眼球，同時也讓荊州軍的探子位置咋舌。
早就在新野駐防了數年的文聘也在曹軍入城後不久接到了情報，他尤其對情報中曹軍那些數量衆多的器械格外重視。當年初襄陽向新野送來那些投石機後，文聘一眼就認出這應該是與曹軍佈防在宛城城牆上的投石機的親戚，雖然所需人手遠遠多於曹軍的投石機，但是這也給了文聘守住新野增添了幾分信心。不過文聘是知道曹軍的投石機不但守城可用，攻城同樣能用，而且射程最少有五百步（曹軍刻意的隱瞞）。文聘此時便是希望自家的投石機能夠憑藉新野重修後超過四丈的城牆高度增加投石機的射程，至少得與曹軍拼個勢均力敵。
“身後便是荊州大地，我文聘雖自知實力有限，可也只能勉力爲之。若是不敵而亡，也算是盡了我自己的力量，不至於使家族爲我蒙羞！曹軍，來戰吧！讓你們也見識一下荊州文聘的實力！”夜色中的新野城牆上，文聘站在那裡，渾身散發着強烈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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