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再走!?
爲首的男人滿是防備的看着寧慈,可是江承燁站在一旁,他們連跑都跑不掉。方纔被這羣恆羅人逼得有怒不敢言的百姓們此刻都激動不已,一心想要看看世子妃會如何懲治這幾個人。
寧慈把小魚兒放在地上,又把身後的金玉滿堂叫了過來,在他們的耳畔俯身咬了咬耳朵,金玉滿堂連帶着小魚兒先是一怔,旋即笑嘻嘻的跑開。江承燁還有些不放心他們就這樣跑開,倒是寧慈更加淡定:“有顏一他們護着,無妨。”
很快,百位樓裡有積極的夥計們搬出了移動的火竈臺,廚具一應俱全,這架勢,擺明了是在對寧慈的支持。江承燁帶着寧慈回到馬車,看着她寬下了寬大的廣袖外袍,一旁有人遞上圍裙,立馬接了過來。
這樣的活兒,當然要讓他這個做夫君的來。
兩個人似乎一點自覺的都沒有,連穿個圍裙都不忘記秀恩愛,江承燁整個過程中細心溫柔,看的一片癡心女子心碎一地,直到寧慈換好了衣裳下了車,江承燁纔將她重新扶到了百味樓前。
東西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江承燁結果溫熱的毛巾爲她擦了手,安靜的站在一旁,冷冷的望向幾個恆羅人,意思很明白,老實站着別動。
寧慈在竈臺前掃了一眼,素白的左手拿起刀,選了洗淨的調味料,拍碎切剁,選了一隻大碗,將調料一層一層的鋪進去,行內的人都在一旁細細看着,雖然寧慈的名聲沒有東橋鎮的大,可他們都知道江元帥的夫人是一位廚娘,只是如今她都是用的最普通的調料,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蔥薑蒜油醋糖,即便是左手,寧慈依舊是遊刃有餘,調料剁得細細的,等到一層一層鋪好,右手拎起大勺將滾燙的油舀了一勺,往調料碗裡一澆,只聽得滋啦一聲響,碗中的調料在滾油的澆酌下散發出了勾人的香味。
做好一碗,寧慈轉而開始第二種,依舊是蔥薑蒜的調料,配上鮮紅的辣油。一碗一碗,寧慈一直在做調料的口味,不一會兒就已經有了麻辣、香辣和甜辣。
這些調料的響起一瞬間盈滿四周,不少人動着鼻子深深地嗅着,有心而發:“香!”
可她一直是在做調料,食材呢?
大家等着看寧慈接下來要選取什麼食材,可是寧慈做完了各種口味的調料便拿過毛巾擦了擦手,站在了一旁。
似乎是因爲她沒了動靜,周圍響起了些議論聲。
“世子妃,您是要做一道什麼菜?”
“是啊,這味道可真像,是蘸着吃的調料吧?”
寧慈對着發問的人淡淡一笑,就在這時候,剛纔離開的小魚兒並着舅舅滿堂和小姨金玉樂呵呵的回來了。
金玉牽着小魚兒,跟在滿堂後面,而滿堂手裡端着一個盤子,盤子上面蓋着紅色的布,裡面竟然有東西在動!
這這這!這是什麼?
周圍的嘈雜議論聲將盤子裡的吱吱聲掩蓋,滿堂抿着笑走到寧慈面前:“二姐!您要的食材都在這裡!”
寧慈看了一眼,伸手接過放在了案桌上,轉而對着一邊的恆羅人道:“幾位,食物已經做好了。”
這就做好了!?她根本就沒動啊!
到底她做的什麼?
寧慈的手抓上了盤子上面的紅布,一旁的人連帶着恆羅人都好奇者盤子下面的是什麼。寧慈的目光閃過一絲笑意,揚手掀開了紅布!
“吱吱吱。”
“老鼠!”
“是老鼠!”
不知道誰先大喝一聲,惹得一羣人有的是真怕,有的是被喊聲嚇到,紛紛後退一大步。
盤子中的當真是老鼠,可不是別的老鼠,而是剛出生的小老鼠。
恆羅人的臉色變了,一個個冷着臉望向寧慈:“這位世子妃,您這是什麼意思!”
寧慈將擺着小老鼠的盤子放在餐盤中央,周邊擺放了香氣誘人的調料,不緊不慢道:“幾位大概不曉得。這道菜是我的一道家鄉菜,叫做‘三吱兒’。是用剛剛出生的活老鼠,配上調料,直接吃下去。而三吱兒的由來,意思是食用者用筷子夾住活老鼠,老鼠會吱兒的叫一聲,這是第一吱兒,然後,再將它沾到調料,鼠兒又會吱兒一聲,這是第二吱兒,最後,食用者放到空中,一口咬下去……”
“吱兒!”不曉得是這小老鼠心有靈犀還是如何,竟叫了一聲出來。
“嘔……”一旁已經有人開始犯惡心。
寧慈笑了笑,接着道:“一口咬下去,鼠兒最後一‘吱兒’,就是第三吱兒,總共三吱兒。這道菜,也就叫做‘三吱兒’。”
江承燁含笑看着幾步之外的女人,眼中有明亮的光彩閃過。而與他隔着幾步的寧慈,即便只是穿着一件圍裙站在爐竈前,那神色光彩彷彿受到今日這豔陽的加持一般,越發顯得明麗耀眼,一顰一笑,都牽人心魂!
這就是寧慈,是他的妻子。
剛剛出生的小老鼠渾身都還是紛紛的,皮肉盡顯,當真是幼嫩。可即便如此,又有幾個下得去口?
恆羅人已經怒了:“世子妃!這鼠肉如此卑賤,如何能作爲桌上之食?”
寧慈笑的和煦明豔:“是嗎?可是閣下碳烤母羊,剖腹取乳羊,與這鮮蘸三吱兒,難道沒有異曲同工之妙嗎?我倒覺得,這道菜最爲適合幾位品嚐。動作快些,一人一隻,多了也沒有。”
恆羅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稱之爲難看了,他們的臉色難看了,一旁的百姓們卻有吐氣揚眉之感。甚至有幾個嘴皮子溜吧的在一邊吆喝起來!
“喂!你們的乳羊要吃一口,又是打架又是給錢的,說到最後還是不給吃,這不就是小氣麼!我們大周可不同,咱們是友誼之邦,世子妃這道菜是轉成映襯你們的炭烤乳羊做出來的,咱們大氣,不用給錢也不用打架,快吃啊!”
“是啊!快吃啊!”
周圍響起鬨笑聲,可是嚷嚷着要他們吃下去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大概誰也沒想到寧慈能做出這樣一道令人作嘔的菜,這該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吃下去?
寧慈看了一眼江承燁,江承燁心領神會,單手抓着最爲囂張的那個恆羅人扔在了桌子前,言簡意賅:“吃。”
粉嫩幼小的小老鼠躺在盤子裡扭動着小身子,寧慈十分有禮的上前,雙手遞上了筷子:“使者,請吧。”
江承燁單手壓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臉湊到了盤子邊,小老鼠的尾巴就在他的臉上掃來掃去,他正欲反抗,可脖子上一陣劇痛,頭頂傳來了男人冰冷的聲音:“接筷子,吃。”
這這這……這如何讓人吃得下!?
江承燁扣着他,也不逼着他吃,寧慈的筷子擺在他面前,也不逼着他。這位剛纔還趾高氣昂的恆羅使者似乎已經被那一盤子的幼鼠噁心到了,整個人嚇得一動不動。
“發生什麼事了?”正在騷動之時,又是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寧慈循聲望過去,只覺得那駕車的馬車和馬伕都有些眼熟,果不其然,下一刻,一個熟悉的豔麗身影跳下了馬車。
“寧慈!?”劉敏鳶似乎對在這個地方看到寧慈感到驚訝,再一看這邊的陣仗和正制服着一個打扮異族的男人時,她心裡微微一沉。
“劉小姐?”寧慈微微皺眉,順着劉敏鳶的身影望向了馬車之後。
馬車的簾子已經被撩了起來,頭髮花白的劉閣老被扶下了馬車。劉月燕和劉敏鳶一左一右的扶着劉閣老緩步走了過來。
劉閣老自從告老還鄉之後一直沒有再來過汴京,現在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寧慈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劉閣老一輩子見過無數大風大浪,可下了馬車見到的這幅景象倒是讓他微微一怔。
“劉閣老。”寧慈微微福身,目光落重新在了劉敏鳶身上。
對於寧慈和江承燁,劉敏鳶心中還是由芥蒂的,可是現在木已成舟,她即便無法接受,也不得不接受。撞上寧慈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馬上就是太后的壽辰了,叔父回來是爲了給太后賀壽,我們便一同回來了。”
原來是太后壽宴。
兩次看了一眼頭髮花白卻依然精神矍鑠的劉閣老,再次行了禮。
劉閣老已經離京多年,江山代有才人出,如果說之前還留着幾個學生,如今也被新鮮的血液沖刷的差不多了,所以此次回京算是低調的很,都到了皇城之中都沒有瞧見迎接之人。
劉閣老看了一眼身後的爛攤子,詢問了事情始末。
寧慈敬重劉閣老德高望重,遂一字不漏的將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劉閣老。
說到三吱兒的時候,兩位劉小姐顯然有些面露噁心之色,似乎十分反感,可是劉閣老卻笑了出來:“炭烤乳羊配三吱兒,哈哈,的確是妙!妙!”
他索性推了兩個孩子的攙扶,步履穩健的走到竈臺前,對着江承燁擺了擺手。
江承燁鬆開手,恆羅人立馬彈了起來連連退開好幾步。
劉閣老面容慈祥,他看着那盤三吱兒,笑道:“這位使者,這三吱兒的確是一道滋味絕妙的菜色。這位寧姑娘,不對,如今要稱呼一聲世子妃,乃是當之無愧的大周廚娘,老夫可以爲她作保證,她絕無挑釁諷刺貴國之意。今日也算是你我有緣,不知使者願不願意與老夫一同享用這盤三吱兒?”
劉閣老此話一出,兩位劉小姐都嚇得面如紙白,趕忙上前阻攔:“爹,您這是做什麼!”
劉閣老擡手阻止,一雙手已經接過寧慈手中的筷子:“寧慈,先吃哪一種?”
寧慈彷彿明白了劉閣老的意思,淡淡道:“閣老請隨意。”
寧慈旋即又拿起一雙筷子遞給使者:“請。”
衆目睽睽之下,劉閣老已經夾起了那幼鼠,臉上依舊是慈祥和藹的笑容。此番做派,盡顯了大周睦鄰友好邦交的姿態,相比起來,畏畏縮縮的恆羅使者則要沒氣勢的多,全然不服最先時候那個囂張跋扈的樣子。
“不、不不必了!”男人站直了身子,強撐着氣勢回絕了,他大概也從寧慈對劉閣老的敬重中看出了這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有着怎樣的地位,他終於收斂了些,雙手抱拳:“這位先生,在下……有些身體不適,想來不能與先生一同享用這……這位世子妃烹製出的食物了。”
劉閣老垂了垂眼,再次笑出聲來:“無妨,我大周向來都是禮儀之邦,絕不會強人所難。”
話畢,劉閣老也放下筷子,“使臣遠道而來,老朽也是將將到汴京,若是使臣不嫌棄,不如就由老朽做東來招待使者。”
使者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自然是拒絕:“不必,我國君主尚未抵達汴京,在下還要與其他族人去迎接君主。”
劉閣老似乎沒有任何要爲難的意思,笑着點點頭:“若是貴國君主來到汴京,老朽必然再次好生招待。”
“多謝先生。”使者拱手一拜,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一旁的江承燁。
寧慈垂眼,江承燁也沒有了方纔的強硬,走到了寧慈身邊,意思已經很明顯。
這場鬧劇終於在劉閣老出現之後落下帷幕。看着恆羅使者極盡落荒而逃,周圍都鬨笑起來,而更多的,是對江承燁身邊的寧慈的刮目相看。
江承燁擁着寧慈走到劉閣老面前。
“這些恆羅人實在是太囂張了!”劉敏鳶氣呼呼的扶住劉閣老,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呵斥。
劉閣老笑着拍了拍劉敏鳶的手,示意她莫要再說。
百味樓的掌櫃迎了出來,對着寧慈與江承燁彎腰一拜:“小的拜見江元帥,見過元帥夫人!”這掌櫃的近日被無理取鬧,現在得以解救,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搓着手連連道謝:“今日若非世子妃足智多謀,世子出手相救,小店只怕會被這羣恆羅人鬧得再無安寧。”
江承燁扶着寧慈微微一點頭:“將這裡收拾好,令周圍的人都散開,讓馬車順利通行。”
掌櫃的領命,立馬開始清理這裡。
寧慈望向劉閣老:“閣老不遠千里前來,舟車勞頓,寧慈就不再耽誤閣老的行程了。今日閣老有意解圍,寧慈感激不盡。”
劉閣老笑着點點頭:“年輕人有衝勁是好,只是有時候不應當將這些小局面鬧僵。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世子妃可明白?”
寧慈謙謹頷首:“寧慈受教了。”
劉閣老笑了笑,轉身上了馬車,劉月燕對着二人唯一俯身,轉身一同上車。劉敏鳶目光復雜的看了江承燁一眼,又看了寧慈一眼,寧慈對着她微微一笑,劉敏鳶的眼神躲開了,轉身上車。
寧慈和江承燁站在原地,一旁還有遲遲沒有退散的人羣。江承燁帶着一家人重新上了馬車,周邊的百姓十分自覺的讓開道路讓馬車通行,身在馬車中,不難聽到外面百姓的議論之聲。
江承燁拿過封千味制的香膏,一點一點爲寧慈塗着。寧慈對身邊的小魚兒他們道:“今日有沒有被嚇到?”
小魚兒萌登登的看着寧慈,搖搖頭。
滿堂和金玉更加興奮:“二姐,方纔那小老鼠可是我親手抓的!”
寧慈笑了笑:“你們那裡找來的這些東西。”
滿堂伸出拇指揩了一下鼻子,得意洋洋的說:“那可不!新鮮出窩的!要說到找這些咱們可最拿手呢!”
寧慈點頭:“記你一功。”
馬車很快就回到了寧王府,王府中顯然對方纔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傳到王府,整個王府中更多的都是爲了從朝堂上傳下來的流言而興奮不已的張燈結綵——江楊兩家聯姻。
------題外話------
謝謝妹紙今天的票票和花花!
小安子在外面過元旦,好艱難的上傳!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