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連府裡都曉得一個說法,就是山美水美人美都美不過看着寧姑娘帶着小少爺下廚的場面,那樣小的一個孩子,長得讓人一見就想要上前去摸一摸臉蛋抱起來親一親,哪怕他只是虎着臉冷冰冰的,都是極好看的。
廚房裡專門給他做的小木桌將將只到大人的膝蓋,他圍着自己的小圍裙兜兜,白嫩嫩的小爪子正揉着一團麪粉,身邊蹲着一個漂亮明麗的女子,笑容甜美語態溫柔的告訴他什麼叫雪花面,什麼叫葡萄面,怎樣才能揉成“麪糰光、面盆光、手上光”。那麼小的孩子,每每都是極爲認真的聽着這些,更難得的是一學就會!
寧慈身邊的近身侍婢喚作桃花,桃花最喜歡看寧姑娘帶着小公子下廚,此刻她守在一邊,看着小公子揉的麪糰,不禁感慨:“姑娘,您有沒有覺得小公子的力氣特別大!?”
力氣大!?寧慈望向桃花,眼中帶着訝異,這段時間她都有些忙,還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正在揉麪的小魚兒扭過頭,發現寧慈沒有像剛纔那樣笑着看他,原本還興高采烈的揉麪,這會兒也不揉了,就這麼停下來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寧慈。
桃花發現了小公子的異樣,笑着對寧慈使了使眼色,寧慈轉過頭,果然就瞧見小魚兒正緊緊的盯着她。
看着這樣的小魚兒,寧慈的心裡莫名的有些心疼,隱隱的,也有些擔心。小魚兒從懂事起,性情上就和一般的孩子差太多,都說孩兒的臉,六月的天,寧慈多希望小魚兒能像元寶那樣,說哭就哭,說笑就笑,整日活蹦亂跳的討人喜歡,可小魚兒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不愛叫人不愛說話,瘦瘦小小的縮成一團,只在一見到她的時候就粘着她,什麼話都只告訴她。偏偏她這幾日有些忙,不大能照顧的上他。
寧慈伸手捏了捏他白白嫩嫩的好看臉蛋:“怎麼不揉了?揉好了嗎?”
小魚兒有點兒不大樂意的扭過臉去:“你沒有看着,我不知道好了沒有……”
寧慈失笑,蹲着朝他挪了挪,看了看他揉的麪糰,當真已經是有模有樣的。
彩虹餃子,是用幾種蔬菜汁混合麪粉分別做成不同顏色的麪糰,再將麪糰累在一起,用刀切下,擀成一張彩色的大面皮。
小魚兒最喜歡看寧慈做好吃的,他把麪糰獻寶似的交給寧慈,看着寧慈一雙巧手瞬間擀出彩色的麪皮,他的一雙大眼睛彷彿都染上了光彩,張着小嘴巴一臉驚喜,彷彿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一般。
寧慈把彩虹麪皮切好,站起身,右手有些不自然的甩了甩,緩解痠痛。哪怕她的這個動作做的再小心翼翼,還是被細心的小魚兒看見了,他忽的皺起了小眉頭,踮着腳要她的右手。寧慈笑了笑,蹲下身把右手遞給他,就見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右手,輕輕的顧着腮幫子呼呼。一如他每回哪裡摔倒了疼了,寧慈就把他抱起來輕輕給他呼呼一樣。
“好了,我不疼了。”寧慈小聲的說着,用左手將他撈近一些。小魚兒擡眼去看寧慈,見到她笑的和剛纔一樣好看,這才放開了她的手,抿着脣去看他的彩虹麪皮。
麪皮做好了,還要去調肉餡。一旁的桃花看了看寧慈握成拳的右手,忽然上前道:“姑娘把餡料放到碗裡,讓奴婢來攪拌吧。”
寧慈看了桃花一眼,笑着點點頭,她把小魚兒帶到一旁坐下,開始準備給元寶**絲粥。小魚兒雖然總是和元寶鬧矛盾,可是真的要做元寶喜歡吃的雞絲粥,他還是無比認真的。正做到一半,外面有下人來通傳,三爺和何小公子都回來了!
寧慈聽到滿堂回來了,頓時變得很開心,正準備起身,小魚兒卻像一條小泥鰍似的供到她懷裡,悶悶地用還沾着雞肉油膩的雙手抱着她。
寧慈用左手摟住他,對一旁的下人道:“你現在去問問三爺和何小公子吃了飯沒有,若是有什麼想吃的,就來告訴我。”
下人領命離去,寧慈哭笑不得的去扯小魚兒,投降的勸說:“好了,我不走,誰來了我都不走,你先下來好不好?”
小魚兒遲疑了一下,然後湊到她漂亮的臉蛋邊吧唧了一口。
下人出去了沒多久,很快,一個穿着青色衫子,一副讀書人模樣的小少年跑到了廚房,一見到寧慈很是開心:“寧姐!”
滿堂如今已經十一歲,個子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很多,已經到了寧慈的胸口。如今他就在青城的祿莊書院唸書,每十日一個旬假,或是回到村子裡,或是回到這一邊,更多時候他都是看幾個姐姐在哪裡,自己就回哪裡。
滿堂雖然沒回來,卻也知道每半個月一次的三連畫舫,寧慈要去開宴席,所以他特地把她忙的那幾天跳過,這個時候纔回來。
誰知道,滿堂才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一步,小魚兒已經如臨大敵的轉過頭看着他,眼神中盡是戒備,一雙手環着寧慈的脖子,彷彿那是什麼稀世珍寶。他這個樣子滿堂並不是第一次瞧見,所以他非但不覺得生氣,還伸手去逗小魚兒:“小東西!舅舅給你帶好東西回來,你還這麼防着我嗎!”
一聽到好東西,小魚兒默了默,第一次主動伸着短小的手臂朝着滿堂求抱抱,滿堂笑呵呵的去接他:“寧姐,讓我抱着吧,我能抱得穩!”
寧慈如釋重負的把小魚兒交給了滿堂,專心的開始做午飯:“你想吃些什麼?”
滿堂把小魚兒抱到一旁給他擦手,見寧慈又要開始忙,趕忙阻止她:“我回來的時候都吃過了!”然後滿堂在小魚兒的耳朵邊上說了什麼,小魚兒眼睛一亮,也湊到滿堂的臉邊吧唧了一口,寧慈笑着看他們,滿堂轉過頭對她說:“寧姐,我帶他出去玩兒會兒。”
寧慈點點頭:“把他放下來吧,讓他自己走。這小子也不知道吃了什麼,看着瘦小,其實沉得不得了!”
小魚兒回頭看了寧慈一眼,開始扭動自己的小身子,滿堂會意,立馬把他放下來,小魚兒乖乖的牽上滿堂的手和他一起出去了。
等到兩人走出去了,寧慈繼續熬粥,另一邊,桃花已經將餡料都和好了,寧慈讓她放在一旁,旋即走到了小魚兒剛剛用過的小桌子邊收拾殘局。小魚兒的確聰明得很,可是畢竟年紀太小,再怎麼有條理,終究還是把這裡弄得有些亂。
寧慈拿過來一隻碗,把掉出來在桌子面上還能吃的麪粉弄到碗裡。
“請你們回來,是來做看客的嗎?”一個一聽就有些不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寧慈轉過頭,就瞧見一身玄色銀絲暗紋長袍的連城煜負手站在門口。
寧慈原本就沒有在廚房留多少人,連城煜的忽然出現,讓廚房裡的幾個下人和桃花都嚇了一跳,全都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連城煜掃了一眼屋裡的下人,不悅語氣越發明顯:“還要我親自請你們,才肯動一動嗎?”
一屋子的下人倒抽一口冷氣,趕忙七手八腳的上前幫忙,桃花更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寧慈身邊將她扶起來,自己去將那些灑出來的麪粉裝好。
連城煜已經?...
走了進來,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帕子遞給她。寧慈順手接過他手裡的帕子擦了擦手,笑道:“不是說還有幾日纔會回來嗎?”
連城煜看了一眼人有些多也有些亂的廚房,望向寧慈:“出去說。”
原先的連府其實是坐落於東橋鎮,當不夜鎮開始修建的時候,連城煜便將府邸遷到了端陽城。端陽城中的連府比起從前的絲毫不差,甚至更爲精緻大氣,只是它的位置依舊在城中比較隱蔽的角落,若是尋常人自己尋來,只怕這彎彎道道的得找許久。
從廚房出來,便是一片小院子,院子裡駕着各種藤蔓,還做了一個小秋千。一旁砌了石桌石凳,寧慈和連城煜走到院中落座,很快就有人上來了熱茶。
連城煜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帶着幾分倦色,寧慈看了他一眼,把他面前的濃茶撤放到一邊:“這是醒神的,你還是好好去睡一覺罷。”
連城煜看着她的纖美柔荑握着那隻茶杯,忽然笑了笑:“只怕我還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休息,不過是路過府中回來坐一坐,馬上就要走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擡手揉了揉眉心,繼而道:“汾陽鎮和涪陵鎮的生意已經談好了,先前你說,要將不夜鎮的格局做整改,這兩邊都有意向,只是在價錢方面,還需要談妥。”
寧慈聽着連城煜的話,似乎是有些不走心,他都已經說完了,她還有些發愣。
連城煜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怎麼了?”
“啊?”寧慈回過神來,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連城煜的眸子垂了垂,將手收了回去。
寧慈想了想他方纔說的話,這才從整心神道:“該怎麼改怎麼計劃,我已經對你說過,其實憑你的能力,一定能做到最好,我不過只是充當一個提議之人,你身邊能人輩出,定然能有人爲你想出更好的法子。”
連城煜忽的深深看了她一眼,聲音有些沉:“可是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不夜鎮。裡頭的每一個地方都是你精心打理出來的,難道你不想看着它變得更好?”
寧慈笑了笑,初春的時節,還是帶着絲絲涼意,她將熱茶捧在手裡,話語間一派平和:“不夜鎮能變成今日這樣,我的確是花了不少心思,可是你想過小魚兒沒有?”
連城煜眉頭一緊,帶上了些擔憂:“小魚兒怎麼了?”
寧慈似乎是輕嘆一聲,說道:“他很少生病,也長得快,力氣大。原本我也以爲這是好事情,可是到現在我才發現,他之所以不像一個正常的三歲孩子,是因爲別的孩子需要的,他恰恰沒有。不夜鎮的確是我的心血,可是比起小魚兒,什麼都會變得不值一提。當初我就是爲了能讓他站在一個更高的地方起步,讓這個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輕易對他,對我,對我的家人做出任何傷害,可是到了今天,我才越發覺得,如果小魚兒沒辦法像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我對他的愧疚,會比無法讓他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更加深重。”
連城煜定定的看着寧慈的側臉,忽然道:“小魚兒也是我的孩子。”寧慈轉過頭看他,連城煜神態淡然的與她對視,繼續道:“所以我也會好好的疼他。你說的不錯,元寶這個孩子整日跟着自己的父母,活潑開朗,可小魚兒卻總是被丟下,所以性情上難免比別的孩子要迥異一些。趁他還小,我們,也不應當再放任他如此了,是不是?”
連城煜忽然起身走到了寧慈面前,彎下身將她端放於腿上的手握住,一雙深邃的眸子就這麼看着她:“即便我什麼也沒說,府中的人難道看不出來嗎?我想讓你和小魚兒更加名正言順一些,你說好不好?”
廚房前的小院子在一瞬間變得安靜無比,寧慈皺着眉看着情緒有些異常的連城煜。她們一家人住到連府,已經將近三年,可是這三年他一直是斯文有禮,從未有過任何逾越之舉,即便是府中下人如何看帶她這個“遠房表妹”和家主的關係,他從來都不會理會。
可是……可是今日……他爲什麼……
腦中靈光忽然一閃,寧慈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可還沒等她開口,原本安靜的院子忽然被一陣嬉鬧聲打破!
元寶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衝了出來,一邊咯咯地笑着一邊跑,身後還跟着急急忙忙的金玉:“你跑慢點兒!摔了!姨姨的粥粥很快就好了!”
元寶就像一陣小旋風似的,他一眼就瞧見了院子裡的寧慈,頓時笑的更加歡騰,張着手臂倦鳥歸巢一般的奔向她:“姨姨!”
連城煜在元寶出現的那一個已經放開了如意的手直起身子,甚至推開了一步。看着元寶歡騰的樣子,他的眉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金玉跟了過來,終於一把抓住了寧慈懷裡的元寶,也對着連城煜微微一笑:“連公子,真是對不住,元寶他……”
連城煜笑了:“無妨。”他甚至蹲下身,對着元寶拍拍手:“元寶,來叔叔這裡。”
元寶瞅了他一眼,很是聽話的又轉而投向了他的懷抱。後邊的吉祥跟了過來,見到連城煜懷裡的元寶,有些無措:“元寶!你咋能賴着叔叔呢!快……快下來!”
元寶對着吉祥做了個鬼臉,一扭頭埋在了連城煜的懷抱裡。
連城煜掂了掂元寶的小屁股,笑道:“我抱着他,沒事。一些日子不見,又重了不少。”
三年的相處,若說當初住進來還帶着些侷促不安,那麼現在吉祥已經能和連城煜說上幾句話:“是啊,整日整日想着吃,能不長嗎?”
院子裡的氛圍因爲元寶這個亂入者,稍微緩和了一些。連城煜看了一眼坐在石蹬上的人,淡淡道:“去裡面吧,石凳涼。”
廚房裡的雞絲粥和彩虹餃子很快就做好了,連府的飯廳內,大大的圓桌上就擺了這兩樣,因爲連城煜的回來,寧慈又另外加了好幾個菜。
元寶雖然活潑,可是更多時候的性子要嬌一些,好比吃飯的時候就一定要人來喂。相比這一點,小魚兒反倒不喜歡別人喂他吃飯,就是寧慈要喂他,他也吃的很是勉強,彷彿男子漢的尊嚴受到了折辱一般。
但凡是寧慈做的飯菜,兩隻小東西都吃的極快,這也是讓家裡人既開心又頭疼的事情,雖說孩子吃得多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可要治他們的挑食,還得寧慈親自來。
一頓飯吃完了,小魚兒居然沒有像往常那樣粘着寧慈,反倒乾乾脆脆的擦了嘴巴跳下凳子,扯着滿堂的衣裳就要走,寧慈有些詫異的看着滿堂,滿堂也只是嘿嘿一笑,飛快的吃了最後兩隻彩虹餃子,帶着小魚兒一溜煙兒跑掉了。
桌上的人都因爲他們笑了出來,元寶見狀,也哼哧哼哧的大口吃起來:“嗚嗚嗚……小舅舅不帶着我一起玩……”
吉祥簡直被元寶可憐兮兮的模樣惹得直笑:“那裡還不快些吃!你要是像小魚兒那樣自己吃,不就吃得快了嗎?”
寧慈看着元寶,不經意的笑了出來,轉過頭,就發現連城煜正看着自己。
寧慈衝他笑了笑,伸手爲他再添了幾隻餃子:“多吃一些,?...
出去外面忙忙碌碌的,總歸吃不好。”
連城煜低頭望向自己碗中的餃子,含笑吃了起來。
只要小魚兒不粘着寧慈,她就能放心的做自己的事情。連城煜果真一吃完飯就離開了連府,只是出門的時候,他特地吩咐了下人,不得讓寧姑娘自己在府中動手,若是哪個奴才袖着手在一旁看着,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管家連連點頭,心中又將寧姑娘往主母的位子擡了擡。
就在連城煜剛走沒多久的時候,閣老府忽然來了人。
“寧姑娘,大小姐和表小姐想請您過府一聚。”閣老府的家丁都十分收禮,言辭間也恭敬有加。
寧慈和劉月燕、劉敏鳶多少能算得上個手帕交。這些年,她每每去東橋鎮的時候,劉府都會派人去請她過府小聚。
劉閣老年事已高,兩姐妹都是極有孝心之人,時常會在寧慈這裡學一些有利的飲食養生。寧慈也不吝嗇,教了她們幾道味道不錯的藥膳,劉閣老很是喜歡,一些老毛病也得到了緩解。得知是寧慈的功勞,劉閣老也不做那白吃之人,當初不夜鎮提出要官府開具證明才能放人,還是劉閣老幫着遞了句話,原本要些銀錢才能打通這一關,結果十分容易就達成了。
雖說如意的確有去過劉府,可是向今日這樣從東橋鎮跑到端陽城請人,還真是少有的事情。且她才從東橋回來,在不夜鎮的時候劉敏鳶也不曾說過要小聚,爲何她回來了反而要小聚?
寧慈雖然心中覺得奇怪,但面上還是應下了。
端陽城和東橋鎮離得不算遠,寧慈每每從這條道上走,總是會不經意的望向窗外,看着那些高大壯實的樹微微出神。她的身邊坐着一言不發的辛旬和另一個手下,是專程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馬車停在劉府門口的時候,寧慈撫了撫面紗,確定無恙才下了馬車。
劉府早已經有婢女等着,見到寧慈到了,笑着將她領進去。這個婢女是劉敏鳶的婢女阿和,跟劉敏鳶一樣活潑好動,一路進去的時候,還嘰嘰喳喳的對寧慈說着表小姐下廚的時候又鬧了哪些笑話,關着門如何如何賭氣,大小姐勸了許久都沒能將她勸出來。
“下廚?她今日下廚了?”寧慈好奇的問道。
阿和笑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啊寧姑娘,大小姐沒法子,只好把您請過來,其實也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因爲表小姐再過不久就要回京了,可是她覺得在閣老府中打擾了許久,應當盡一盡孝心,所以難免急躁了些,寧姑娘您別見怪。”
寧慈笑着搖搖頭:“她沒燒了廚房纔是萬幸。”
阿和聞言,笑的越發燦爛。
兩人走到一處迴廊的拐角,阿和在前頭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走過這個迴廊,再穿過一個月亮門就直接到劉敏鳶的閨房了。
“如意。”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寧慈的身子猛地一頓,險些就要回頭。阿和發現寧慈的異常,望向她問道:“姑娘,怎麼了?”
寧慈不經意的望了一眼身後,除了假山怪石和一個小荷塘,根本連個鬼影都沒有,她搖搖頭:沒有,只是覺得園中的擺設似乎和上一次過來有些不同。”話畢,寧慈對阿和說:“你……方纔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阿和也望了望身後,笑着搖搖頭:“沒有什麼聲音啊。”
寧慈笑了笑:“唔,想必是我聽錯了,咱們走吧。”
劉敏鳶的院子外面,有一套從畫舫上搬下來的藤桌藤椅。那些事藤桌藤椅是按照寧慈畫出的圖紙做出來的,十分獨特,是如今的商鋪裡都買不到的樣式,劉敏鳶喜歡的不得了,死乞白賴的向寧慈討了一副,就這麼擺在自己的小院子裡,每日坐在院子裡曬曬太陽喝些花茶,好不愜意。
十里不同天,端陽城還是陰陰鬱鬱的天氣,到了東橋鎮之後忽然就好了起來,陽光明媚的。劉敏鳶院子前的藤椅上,已經坐了一個人。
淺色藍鍛錦衣配上八寶簇珠白玉釵,讓劉月燕越發的高貴典雅,見到寧慈過來,她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相迎:“可算是把你找來了。”
雖說是閨中好友,可畢竟是閣老千金,無論劉月燕說過多少回她不必拘泥,寧慈每回見到她,禮數都是做足了的。
“劉小姐。”寧慈隔着些距離微微福身,劉月燕立馬露出了不悅的神情,將她扶住帶到了藤椅邊上請她入座:“說過多少回這些無用的禮數都省了,你回回都記不住!”
寧慈笑而不語,直接望向緊閉着的閨門。
劉月燕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有些無奈道:“原本是叫這個小妮子請你過府的,哪曉得她竟然給忘了個一乾二淨。說好放她出去玩,回來得做好黃精聰耳粥,哪曉得她去了回來,玩倒是玩了個夠本,該做的一樣沒做。最後自己在廚房琢磨了許久,燒糊了好幾個鍋子,接着就把自己關起來了,說是忘記將你請過來,所以我們一定都怪她。”
寧慈有些無力扶額:“她這個牛角尖,倒也鑽的很有創意。”
劉月燕撲哧一笑:“也就只有你治得住她,我算是沒有法子了,還得麻煩你了。”
寧慈又看了一眼房門:“她就一直在裡頭?”
劉月燕點點頭:“一直沒出來過,也不曉得在裡頭做什麼。”
寧慈笑了笑,起身走到房門口,伸手敲了敲門:“敏鳶。”
沒有人應她,寧慈放下手,淡淡道:“不是自詡豪氣干雲的大周兒女嗎?哪個大周兒女像你這樣,要躲起來,也得先把廚房燒了瀉瀉火再躲起來不是?”
身後的劉月燕險些將一口茶水噴出來,她擦了擦嘴,笑着搖搖頭。
“寧慈你這個壞女人!我都已經夠難過了你還譏諷我!”房屋裡終於傳來了悶悶的聲音,寧慈聽她說話,就曉得她沒什麼大事。
“既然你這麼見不得我,那我就回去了,可憐一代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大周兒女,就要這麼敗給一碗黃精聰耳粥,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寧慈端端的站在門口,不急不緩的落井下石,話畢就作勢要走,結果還沒轉身,緊閉着的大門忽然就被打開了!
劉敏鳶眼睛紅紅的,看着寧慈的目光也有些複雜,她撅着嘴低着頭,似乎有些小情緒。寧慈沒想到不過是一碗粥而已,她居然能紅了眼。當日在不夜鎮中,她當衆讓她屈服道歉,她都沒掉一滴眼淚。
劉月燕也瞧見了劉敏鳶的異樣,趕忙走過來:“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劉敏鳶搖搖頭不說話,寧慈打量着她的神色,淡淡道:“那粥還做不做了?”
劉敏鳶又用一種很是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寧慈,嘟着嘴,點點頭。
這樣總比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來得強,劉月燕吩咐廚房重新準備材料,讓寧慈和劉敏鳶一起過去。劉敏鳶對着寧慈,忽然間就失去了往日的熱情,耷拉着腦袋走在最前頭,寧慈和劉月燕跟在後頭,劉月燕帶着些歉意道:“別看她都十八歲了,就是這個性子最讓人頭疼,你應當是曉得的,別和她一般見識?...
。”
劉月燕已經十九歲,去年就已經許了人家,夫家是端陽城中的一個書香世家,身家清白,對上劉府,算是攀高枝兒了,可是劉月燕的夫君才華橫溢,守着家規不許入仕途,如今是祿莊書院的先生,劉閣老十分滿意,劉月燕也傾心不已。
只是劉閣老年事已高,劉月燕不忍令父親孤獨終老,這纔回到府中日日陪伴,夫君段清衡也十分理解,與家中商量過後,兄長和父母都理解,便讓夫妻兩個都回來陪陪劉閣老。如今再加上一個,閣老府中當真是一點兒也不冷清。
寧慈自然是不會和劉敏鳶計較,她想着她方纔那個扭捏的樣子,調侃道:“無事,興許是她有什麼少女心事,不願告訴我們。”
原本在前頭走得好好的劉敏鳶忽的步子一頓,轉過身對着身後兩個人嚷嚷:“你們胡咧咧什麼!什麼少女心事!真是討厭!”話還沒說完,一張臉已經紅了。
劉月燕和寧慈對望一眼——還真是少女心事啊。
最後,寧慈在廚房裡手把手的教了劉敏鳶如何熬好黃精聰耳粥。這道藥膳是用來健脾益氣,昇陽聰耳的,黃精、茯苓、葛根還有糯米四位要先泡上一個半盞茶,再以文火煮成粥。所以無非是一個火候的把我。偏偏劉敏鳶今日當真是有些心浮氣躁,這才燒掉了好幾只鍋子。
劉府的廚房裡,寧慈白皙的手捏着一隻小勺子,袖子順着光滑的皮膚滑下,露出了一個成色極好的玉鐲子,越發襯得她膚白如雪。
劉敏鳶在一旁盯着她看,越看越入迷。
不知道爲什麼,寧慈下廚的時候,真的真的很好看!每一個低眉擡眼的瞬間都帶着無盡的美麗,偶爾扇一扇香氣嗅嗅,眉眼彎彎似乎是笑了的時候,能直接讓她給看呆住!
劉敏鳶不是沒見過寧慈不戴面紗的樣子,事實上她不戴面紗要更好看,五官精緻,眼睛大而黑,睫毛長長,更是膚如凝脂。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常年戴着面紗,有一回她曾在不夜鎮裡聽旁人議論,說這個寧姑娘總是以面紗示人,長得醜倒是不至於,一定是臉上有疤痕有胎記什麼的!
她當時就把這話告訴了寧慈,可是寧慈絲毫不介意,那面紗也不曾摘下過,就這麼任由旁人說她其實是個醜姑娘。
明明已經問了許多次,這一回劉敏鳶還是忍不住問:“寧慈,你爲何總要戴着面紗?你又不醜……”
寧慈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頓,她自然是曉得今日的劉敏鳶有多不正常,這個問題她以前也問過,她都是隨意的回答一下就糊弄過去了,可是今日似乎不大能糊弄過去。是以寧慈笑了笑,微微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打下一片陰影:“因爲摘下面紗,反而不認得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
劉敏鳶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你……你什麼意思啊?明明戴着面紗才認不出自己。”
透過那薄薄的面紗,劉敏鳶覺得寧慈的嘴角應該是微微上翹的,她還想追問,可是寧慈再一次跟她打了馬虎眼,淡淡的說了句:“也許吧。”
她就是這個樣子,回回說話都說的晦暗不明不清不楚!難道男人都喜歡她這樣神神秘秘的女人?
劉敏鳶在心中咕噥着,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
劉敏鳶醉翁之意不在酒,寧慈看出來了。不過這黃精聰耳粥,她還是教給了劉月燕,如何把握火候,看着什麼時候算是好了,她都說的很是清楚。此外,她還將近幾日金玉滿堂樓裡出的新式酒席跟劉月燕說了一遍。劉月燕作爲閣老千金,如今又是段家媳婦,總會有些自己的圈子,金玉滿堂樓裡面有專門爲她留下的包廂,只是因爲不夜鎮總是夜間開放,所以六月燕去的少,倒是都給劉敏鳶招待她打步打球時候認識的小姐妹。
劉月燕也曉得每半個月一次的開席是寧慈最累的時候,她纔剛剛回去就又把人請來,一定是沒有休息好,結果人來了,妹妹還這般不懂事,所以劉月燕多少還是帶着些愧疚:“來都來了,我看你有些倦,不若就在府中歇息一晚,再回去也不遲!”
寧慈自然是婉拒了,劉月燕不好強迫她,她看了看天色:“就怕你回去的時候就夜深了,你一個姑娘家,怕是不好。”
寧慈搖搖頭:“我自有人護送。”
如此,劉月燕就真的不再留她了。
寧慈從劉府出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並沒有急着回端陽城,而是去了鎮上最大的客棧。
寧慈去的時候是從後門進去的,後門有一條專程供她用的通道。去到了設在客棧中的那間用來處理客棧事務的書房,掌櫃的很快就帶着幾個得力夥計以及賬房趕了過來。
每一日的賬本和銀錢都有計算統計,賬本保留在客棧,銀錢每十日換成銀票送往端陽城。今日並不是查賬的日子,所以寧慈的到來讓掌櫃的有些意外。
“東家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別的吩咐?”掌櫃的恭恭敬敬的站在寬大的書桌面前,聽候吩咐。
寧慈翻了翻賬目,每一日的都是清楚明瞭,她垂眼看賬簿,淡淡道:“嚴冬已過,真是初春之時,這個時候客棧裡裡外外一定要打掃的乾乾淨淨,若是哪個客人有傷風,房間一定要處理乾淨。另外食材方面我會再派幾個人過來輪流值日,務必保證食材新鮮,若是哪一日的食材有問題,定然要立即上報,讓農場那邊及時處理。”
這些話不是第一次說,客棧中的夥計都是明白的,掌櫃的更是連連點頭:“姑娘放心,一切都妥妥當當的。”說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掌櫃的上前一步將寧慈面前的賬簿翻到某一頁:“姑娘,那豪華套房近幾日住進了三位客官,可都是有錢人!”
寧慈掃了一眼入住的記錄,眉頭微微一皺。掌櫃的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立即道:“可是有什麼不妥?”
寧慈的眉頭很快鬆動,她將賬本一合,面紗隨之輕輕一飄。
“七百五十兩一個晚上,果真是三個二百五。”
掌櫃的還不大明白姑娘說的二百五和他說的二百五有什麼不同,笑着點頭:“不錯,三個二百五,就是七百五。”
寧慈只是順道過來看看,交代完了,又吩咐了一些瑣事,這些瑣事都是客棧中的夥計日日謹記的,寧慈見他們個個謹慎,也就不再囉嗦,從來時候的路離開了客棧。
這一整日的耽誤還真是有些累了,劉府的馬車還停在外面,寧慈上了車,覺得有些睏乏辛旬和另一個手下見狀,紛紛出了馬車坐到了外面,
寧慈擡手揉了眉心,在馬車的座位下的抽屜裡拿出一張毯子蓋在了身上,就這麼靠着馬車閉目養神。
來來回回一整日,等到馬車最後奔向端陽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寧慈迷迷糊糊的靠着馬車,似乎還做了個夢,夢裡她牽着小魚兒,不曉得在往哪裡走,漫無目的。
就在這時候,前行者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面還傳來了幾聲悶響,彷彿是人被丟下車的聲音,寧慈猛地驚醒,停住的馬車外已經沒有了一絲聲音。
“出了什麼事?”寧慈皺了皺眉,她正準備推門,忽然感覺到外面有人上了馬車,而馬車車門外,隱隱有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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