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寐對雲初蕊磕磕絆絆的話倒是沒體現出什麼質疑。只似笑非笑一下,看也沒看雲樓,便轉身走了。
雲初蕊一顆心方纔狂跳,這時才塞回胸膛裡去,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之色,對着雲樓道,“瞧見沒有,侯爺始終是向着我這個夫人的。別以爲他將你擄了過來就是真看上你了,統共不過是玩物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寶了。”
說着她徑自越過雲樓走了出去,雙腳毫不留情地在她裙襬上踩過,留下烏黑的印子。
雲樓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臉上幾個巴掌印鮮紅明顯,悽悽恍恍地哭出聲來,掩面跑到自己房裡去了。
過了半響,一個侍女前來敲門,舉止端莊,不卑不亢道,“雲樓公主,這是侯爺方纔吩咐奴婢送來的藥膏,公主還是早些上藥爲好。”
雲樓愣了一愣,到底是拿起藥瓶,看了半天捨不得放手,美滋滋地笑了,他原來還是在乎她的。
染玥國內,已是舉行了封太子的大典。四皇子云初衡深得民心,又是君主之才,自然沒人異議什麼。
皇宮裡卻實在太不平靜,染玥國主剛召六皇子云初夏入宮,卻等了幾個時辰不見他人影,派人去尋,卻在民間酒肆發現了爛醉如泥的他。
“皇上,六皇子帶到。”公公尖利的嗓音剛落,搖搖晃晃形容狼狽的男子就被帶到了殿前。
染玥國主望着自己最寵愛的兒子,深感痛心。“初夏,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染玥國皇帝的座位你不想要,如你所願,封了初衡爲太子。統共不過失去一個女人,朕想着你消沉幾日也就罷了。可萬萬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輕踐自己!”
“哈哈!統共不過?父皇,你還真是老樣子啊!”雲初夏突然仰天長笑,笑得淚珠都要出來了。他剛想向前走去,又是腳步不穩左搖右晃,直接跌在殿前,索性也就坐地不起了。
雲初衡在一旁,連忙拉起雲初夏,“六弟,你這是怎麼了?以往你可從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啊?鎮定自若的你去哪了?!”
染玥國主看他一眼,雲初夏仍在傻笑,卻是滿臉憂傷,掩也掩不住。“你同戴相府的婚事,還是早些準備起來吧!以前是朕由着你,寒了戴相的心。戴家於朕有恩,從前的事終歸是皇家不對,也就一筆勾銷了吧。現下重新賜婚,你也藉此整整心思吧!”
“父皇……”雲初衡深覺不妥,當即提了出來。染玥國主卻擺擺手,“無需多言,此事就這麼定了!”
雲初夏依舊癡癡的傻笑,一揮手又是滿面怒容,“來人!給本殿拿酒來!要你們這最好的酒!”
雲初衡嘆了口氣,自古多情多癡兒,想不到他這弟弟,竟然也是個癡兒。
是夜,六皇子府書房內依舊亮着燈,雲逸開門進去,碰到滿地的酒瓶,不禁嚇了一跳,道,“主子。”
雲初夏坐在地上,手裡還捧着一個酒罈,明顯喝了不少酒,雙眼都有些迷離了。他擡起頭,道,“說。”
“剛收到雲樓公主的信息,說是晏小姐現在在羿日國,居於秦沼王府上。”雲逸一五一十把情報說了出來,打眼看着雲初夏的臉色。
雲初夏站了起來,忽而就清醒了很多,一改頹敗的樣子,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你說什麼?真是打探到了清潭在羿日國?”
“千真萬確。”
“好!吩咐下去,今晚動身,去羿日國!”雲初夏眼睛裡終於出現了點笑意,如果她在楓舞山莊還不好說,可現今在秦沼王府上,想見一面就容易的多,可是,這秦沼王又是誰?
“主子……現在皇上正在操辦您的婚事。指定了戴小姐過幾天就要嫁到府上來…現在離開,怕是不妥吧…”雲逸終究把心裡的顧慮說了出來,只是在心裡唏噓感慨了一下,主子還真是用情至深,原來要使他振作起來只需要晏清潭的一個消息。
“本殿從來沒有想過要娶戴覓童,從前是,現在也是。況且,她那日尚書夫人壽宴上的所作所爲,本殿可是早已知曉。此等毒婦,終歸有一天對清潭是個威脅。戴相一路追殺於本殿,父皇居然不聞不問,這其中的緣由,不過是因着他是父皇在外的私生子罷了,如此,本殿又何須感恩呢?”
雲逸早就知道緣由,故而沒有半點吃驚表現出來。只道,“那屬下立馬去準備。”
翌日,歲醒國攝政侯戚不寐親自登了秦沼王府的門,只說是拜訪。管家客客氣氣地讓他在大廳裡等着,說是通稟主人去了。
雲初蕊一早聽說戚不寐今日來見得是展蒼莫,好說歹說想了千百種理由,也要跟着來。戚不寐竟然沒有明顯反對,於是也一道跟着來了。
她左右思量,最終是穿了最喜歡的一件茗綠色孔雀墜尾裙,顯得是無端的高雅大方。又細緻地描畫了妝容,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才滿意地出了門。
秦沼王府裡的擺設妙在雅中有趣,八寶香爐、翡翠盆景、名人字畫、瓷器古董,這些本都是富貴人家都可見得到的物什,本來是沒什麼奇怪的。
奇就奇在,香爐裡焚的不是香,而是一種香花的花瓣,染的整個大廳都是一種清新的味道。翡翠盆景當中居然嵌着不知用什麼雕成的葉脈紋路,就使得假的盆景也變得栩栩如生起來。
字畫畫的也都不是什麼梅蘭竹菊花草鳥獸,而是一幅又一幅的背影,是一個女子,從小到大,有時在練字,有時在採藥,有時在發愣,總之是姿態萬千。
另有許多輕巧的物什擺放在恰當的位置,總有讓人移不開眼的趣味橫生出來。
雲初蕊看着,口中的香茶也是忘了往脣邊送。她越看那幾幅畫越眼熟,只是怎麼都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戚不寐一身玄色袍子,端端正正坐着,偏偏仍有一種妖冶邪嫵風骨表露出來。他剛掀起杯盞,脣邊已是帶了笑,“他來了。”
雲初蕊納悶地朝着門口看過去,果然看見了日思夜想的身影從那裡過來。展蒼莫梨白袍子依舊風姿卓絕,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從容灑脫,又讓她傻傻看直了眼。
“少主,你可是讓本侯一陣好找。”戚不寐衝她笑笑,一開口已是直奔主題。“不知少主何時能替本侯解了玉煌令的封印?”
“攝政侯是在怪蒼莫不守信用麼?”展蒼莫坐到主位上,輕輕擡手擰了擰眉心,就道,“前幾日我那夫人也是頑皮,居然同我開了這等玩笑,跑到攝政侯那裡去了,也是讓蒼莫一通好找。”
戚不寐知他在舊事重提,望着牆壁上的畫道,“本侯知道少主對夫人用情至深,只是同少主開個玩笑而已,並未打算長期扣留少夫人。”
“喔?據寞辭聽風的情報,攝政侯連我的夫人都抱過,這還是沒預備長期扣留。難道等攝政侯什麼時候想短期扣留,還預備將展某的妻子據爲己有不成?”展蒼莫並不聽戚不寐辯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面上也沒有任何不悅。
戚不寐卻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裸的警告。晏清潭就像他的私人所屬物品一樣,根本就不允許別人沾染。
雲初蕊看着氣氛微妙了起來,不禁撇撇嘴,晏清潭到底有什麼好的,他居然到現在還是喜歡她。就算她反應再怎麼遲鈍,到底還是看出來了,那一幅幅背景,分明都是晏清潭!
若論及身份,晏清潭哪裡及得上一丁半點,可奈何,不單單她最喜歡的男人喜歡的是晏清潭,就連她現在的夫君也跟晏清潭舉止曖昧,這如何能忍?
戚不寐大笑了起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況且,少主的夫人,也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妙人。單就捅我這一刀,就看得出十分的膽識……”
可他還沒說完,展蒼莫已是將兩根手指抵在他的脖頸處,冷聲道,“戚不寐,謹言慎行,你該是知道的。”
雲初蕊察覺到了危險,居然一瞬間站了起來。但兩方人還不見動人,反而面上都是帶着笑的,她站起來實在太過突兀,所以只能尷尬地坐下。
戚不寐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邪魅生姿,“少主怎麼如此大的火氣,本侯聽聞,箜鳴國可是有意讓綠祺長公主同你結上姻親。歐陽香雅雖然性子說不上多溫婉,可是終究一代才女,少主難道就不多加考慮?”
“我的婚事,就不勞攝政侯操心了。”展蒼莫將手指收了回來,笑得三分清冷,“我倒是聽聞攝政侯豔福不淺,不但娶了染玥國八公主,更是捎帶着擄走了不怎麼受寵的雲樓公主。”
雲初蕊暗歎楓舞山莊的情報網果然非同凡響,雲樓不過是住在六皇子府的公主。除了雲初夏,宮裡根本沒人關心過她,更不用說是發現她失蹤了。展蒼莫偏偏連這樣的小事都瞭若指掌。
“歲醒國可是同羿日國有盟約在的,少主不但指使人殺了本侯的一衆親兵,更是不肯替本侯解開玉煌令封印,難不成是想違約麼?”戚不寐卻不管他是怎麼知道的,只又是提了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