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聲不響得跟着,他卻是走得又急又快,想要她知難而退,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縱使一路小跑,她也跟得不差寸步。
這無名氏一路都沒有停下來過,他雖是年歲不大,卻已然長開,況且有輕功在身,步子又大,自然不怎麼費力。但她漸漸有些吃不消,眼見着走了大半天,太陽就懸在頭頂,烤得她有些暈眩,卻也不吭半句,只是步子沉重起來就落了一大截。
擡頭看着無名氏沒瞅她半眼,悄然有些氣惱,莫名也帶着一絲委屈,開口就有些哭腔。
“你慢些走……我……我跟不上。”
豈料不說倒好,一說步履反倒更快,“別跟着我。”
她的步伐就真的停下來了,沒聽見跟着的腳步聲,他也就停下來了,回頭望她。
“倘若我不跟着你,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她說這話帶着些孩子氣,想着世間竟無她可牽掛的人,目光中透露着迷茫,閃爍的淚光似乎又要落下來。
“跟着我,又能如何?”
“練武、賺銀子、報仇。”
說這話絲毫沒有遲疑,彷彿是在脣邊饒了很久的話,沒經思考就說了出來。
他的眸光盯了她好久,看不透什麼情緒,卻莫名令她打了個寒顫。
“你的年齡,已過了練武時機。何況……”他頓一頓,眼神再次橫過去,卻沒有賣關子,“報仇,真的就如此重要?”
她卻似乎很詫然他的話,臉上似乎還掛着淚珠,看起來很是可憐兮兮,“不然,我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出口的話充滿困惑,偏又帶着幾分蒼茫,叫人一時看不清,她終究是個不過十歲的幼童,又或是旁的什麼?
眼前身具瀲瀲華芒的少年,並未因此就表現出氾濫的同情心,他顯得極漫不經心,“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跟得上我。”
彷彿得了莫大的恩賜,她使勁得點點頭,眸光充滿神采,忽而就使得她渾身充滿了氣力。
她當真對自己如此自信?那倒不然,只是不知爲何,總會覺得,兩次於她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不會害她就是!
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的雪白影子飄然而去,足尖點地,幾步而已,竟踏水而去,不大的功夫,就立在了對岸。
她吃了一驚,絕塵的身影還映在腦中。念着他小小年紀,雖已有成人之姿,尚帶稚氣,雁過留聲,所過之處,硬是半滴水也沒濺起,足可見功力之深,當真不容小覷。
“我不會等很久。”清朗的聲音傳來,離得較遠,卻也透不過他的面具,看他如今是何表情。
“我馬上過去!”收了心神,她卻看着河水皺起了眉頭,她雖甚喜水,卻也自幼懼水,從來都只敢在河邊脫了鞋子泡泡腳而已,哪敢入水!?
饒是如此,她還是下定了決心,面前閃過那人平日的溫柔耳語,霎時有了無窮的勇氣,此仇不報,怕是終身不得安!
慢慢下了水,觸到微涼的河水,不禁打了個寒戰,好歹河水並不算深,未及腹,算不得有多危險,也正是因爲這樣,她纔會下水,至少現在,她還是很惜命的!
水中行走還是不易,畢竟身子還虛,生了風寒還未大好,踉蹌幾步,心裡陡然生了懼意。
擡眼看着對岸,他就那麼靜靜站着,周身光華,看的是她,卻又似乎不是她。慌亂之時,那一眼使得他成了稻草一般,她想抓着他,想着那樣便不會害怕,步子更是邁出一大步,有些急促。
這條河甚寬,河底又頗爲溼滑,她本就不穩,加上步子急,又沒多少力氣,還沒走到中間,就腳下一滑,摔進河裡去了。
猛然嗆了幾口水,胡亂的掙扎着,卻也忘了站立起來便可了事。心下悲慼,就這麼死了麼?怒目就向着那人看了過去,看得並不分明,腳卻觸着河牀,陡然驚醒!身子朝下一翻,又是嗆了幾口水,硬生生手腳並用爬了起來!
“還不算太笨。”無名氏在對岸等着,全然沒有相助的打算,嘴角竟有了笑的意思。
他拍拍她的頭,眼見着她衣裳盡溼,伸手竟以內力烘乾,一陣暖流席捲而來,她不禁愣住,卻又覺得十分溫暖舒適,不覺也忘了方纔的不快。
衣服尚未全乾,無名氏突然停了動作,靜了半響,她覺得奇怪,正要開口問,卻見他擡頭向遠處看了一眼,轉身而去,“等我回來。”
她答了聲好,不明白他爲何而去,卻無端覺得心安,他要她等,她便等着吧,總歸是會回來的。
目光望着灩灩身影而去,死死地記着那一角白衣。身上帶着潮感,也無甚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