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速行駛着,卻不像是在逃命那般不管不顧,由此可見車裡這倆人都不是一般淡然,給尋常人家,早一路狂奔,半點不帶回頭的。
路並不算平坦,很是顛簸,駕車的女子一個打盹就不小心要晃下去,恰好她及時清醒過來,握緊了繮繩,又略顯擔憂得向馬車內看了一眼。
車內兩個人,各自靜坐半響,卻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一度很是壓抑。晏清潭並不輕鬆,即使他們現在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但這個男人何其冷血,不同尋常人,就連跟着自己多年的侍衛爲自己盡忠而死,也未曾見他有半分動容,反而淡然地彷彿什麼事沒發生似得。
“喂!前面的馬車,停下來!”從後面傳來粗獷的男音,似乎還有不少人的腳步聲。伊兒的心猛地一沉,就要裝作沒聽見,立馬揚鞭狂奔了。忽聽車廂裡傳來她家小姐的聲音,“伊兒,把馬車趕到路邊,停下來。”
伊兒依言而行,就見着一輛極爲奢華的馬車迅速打後頭超過他們,前前後後跟着不少護衛,竟然停在了前頭。伊兒面上一惱。
“瞧着那馬車,富貴非凡,良織優錦,玉蘇掛墜。輕易不要得罪了。”晏清潭早就掀開門帷,望着那馬車,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雲初夏心裡知道她要做什麼,也沒有插手的準備,竟閉着眼睛在車廂內似乎是睡熟了。
伊兒見着這兩個人都不怎麼在意,她莫名其妙地一顆心也放到肚子裡去了。
一個小廝跪在地上權作踏板,打那馬車上就下來個女子,姿態雍容,身段婀娜,眉眼帶着傲慢,若說美女,比之展紅霓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但這天生貴氣,倒是極好的掩蓋了平庸的姿色。身上華服錦繡,珠釵環配,顯然極其尊寵。
她將手搭在婢女身上,不屑得朝着素雅的馬車看了一眼,道,“鶯兒,把那車裡的主人給本宮喚過來。”
她的婢女答了聲是,幾步走過來,對着晏清潭淺淺行了個禮,“我們公主有請,姑娘隨奴婢走一趟吧。”
伊兒滿面警惕地看着她,晏清潭卻下了馬車,溫婉得笑了笑,點點頭隨着婢女去了。前前後後恍若兩個人,伊兒不禁咂舌,這個什麼公主怕是要破財了。
“你這馬車,方纔可是擋了本公主的駕。”歐陽香雅見着面前的女子規規矩矩立着,頭半低着,半點不敢看她,打定她是怕了的,面上不禁有些得意。
晏清潭一絲不苟得給她行了個禮,擡起頭,目光居然有幾分畏懼,“民女有罪,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當即嚇傻了眼,平白叨擾了公主的聖駕,只是不知是哪位公主竟如此尊榮,民女能有幸一見,真是萬分激動。”
歐陽香雅得意之色又深了幾分,她素來囂張跋扈慣了,她那皇帝弟弟都管不到她這來,自然十分欣賞別人對自己服帖,這使她有極大的優越感。她的貼身婢女大聲道,“這可是箜鳴國最尊貴的綠祺長公主。”
晏清潭當即大吃一驚,面上更是惶恐,頭又低了幾分,“原來是綠祺長公主,都傳言公主面貌不俗、氣質優雅,今日看來又何止不俗、優雅這等庸俗之詞能用來形容的?”說完她又顯得很擔憂似得,踟躕着欲言又止。
向來人不外乎都喜歡聽誇獎的話,歐陽香雅此時自然是眉開眼笑,看晏清潭也覺得越發順眼。見着她奇怪的舉動,不由問道,“怎麼了?”
晏清潭現出爲難的神色,她神態又恭敬了十分,戰戰兢兢道,“民女的馬車也不是故意冒犯公主的,一切只因着民女和弟弟來投奔親戚,一路遠行,身上盤纏並不多了,方纔付不起車伕銀錢,他竟要將我們趕下馬車去!”
“豈有此理!那車伕何在,還不把他押過來!”歐陽香雅怒斥一聲,平常這類事她可是絕不會管的,可是晏清潭很是討她歡心,她做事又一向隨着心意,儘管車伕並沒有什麼錯,她想懲治的人還沒有懲治不了的,也全然忘了不是在自己國家境內,此時是一心一意要替她出頭了。
“車伕方纔見着公主這等陣仗,想是心生畏懼,就棄車逃了。”
這分明是無稽之談,車伕最寶貝的東西不過就是這一套賺錢的營生,何況他又沒有錯,何故要逃呢?可是歐陽香雅並不清楚這些,她還當自個真有如此權威呢,對晏清潭更是讚賞。
她擡擡手,對着婢女道,“給她五千兩銀票。”
晏清潭面上大喜,連連道謝,誠惶誠恐,“民女多謝公主慷慨相救。想不到公主不僅美若天仙,更是有一顆菩薩心腸……”
歐陽香雅被誇獎地心裡喜滋滋,還想要說什麼,就聽着從馬車裡傳來清冷的女聲,“長公主,這國宴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歐陽香雅面生一惱,卻沒反駁,徑直又是踩着僕役登了車,珠玉簾子撩起來一瞬,內裡現出一張清麗脫俗的臉,並不嬌柔,極具英氣,不怒自威,恍若征戰沙場的女中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