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之後,從駕呈上軍令竹簡,我左右展開,朗聲道:“軍令如山,凡我麾下,必從此令,有敢違背者,絕無寬宥!”
這就是我寫的行軍操守,十七律五十四斬:
“其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其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
其三: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其五: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絕弦,箭無羽鏃,劍戟不利,旗幟凋弊,此謂欺軍,犯者斬之。
其七: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假託夢寐,大肆邪說,蠱惑軍士,此謂淫軍,犯者斬之。
其八:好舌利齒,妄爲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婦女,此謂奸軍,犯者斬之。
其十:竊人財物,以爲己利,奪人首級,以爲己功,此謂盜軍,犯者斬之。
其十一:軍民聚衆議事,私進帳下,探聽軍機,此謂探軍,犯者斬之。
其十二:或聞所謀,及聞號令,漏泄於外,使敵人知之,此謂背軍,犯者斬之。
其十三: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攙前越後,言語喧譁,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
其十五:託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
其十六:主掌錢糧,給賞之時阿私所親,使士卒結怨,此謂弊軍,犯者斬之。
其十七:觀寇不審,探賊不詳,到不言到,多則言少,少則言多,此謂誤軍,犯者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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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收羅的從駕、秘書,將謄抄好的軍令送到了每個將軍手裡。
我當即任命孟中爲總虞侯。他也是軍中出身,知道規矩,這次我把暗馭手帶來,許歷的天樞衆有潛伏、放火、開城門的任務。孟中帶着天璇衆,一方面爲我斥候的補充,另一方面幫我監督軍紀。
至於那些從駕、秘書,什麼都不說,只要把每天軍中發生的事記錄下來傳報給我就行了。我特別開創了軍事主官日記制度,每天晚上軍事主官都要將一天的重要軍令記錄下來,並且做一定的註解,然後由從駕和他共同具名,收存歸檔。
這些都是戰後論功的依據。
“此番征戰,重在和民豐財。”我對諸位將軍說,“一個生虜按照五個首級記功,首級超過五個不累加記功。戰場所得,皆歸其佔有者;戰後所得,悉數充公。請諸君把握分寸,切勿試法。”
“諾!”衆將應聲道。
走完了這個過程,中軍率先渡河。河對岸是前軍的後衛,直等我這邊騰衛過去接防了營寨,方纔開拔追趕前軍大隊。我再次看到黃河,心中卻沒有了什麼感觸。此時的河水還是較爲清澈的,並非後世黃呼呼的泥漿水。所以在晉國,黃河也叫白水。
“這些船,太少了。”我搖頭嘆道。
“船雖少,趙兵的軍紀嚴明倒是讓我有些意外。”白起也穿着戎裝,站在我身側。
我們倆都是熟讀吳起的人,所謂“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這個基本準則還是得遵守的。所以白起現在雖然還是很傲,但是絕不敢對主帥有任何無禮。
我卻想到了另一件東西。
當年在蘭州出差,客戶請我們去黃河觀光。黃河遊最受歡迎的就是快艇和羊皮筏子。我們都是沿海出身,快艇早就玩膩了,所以對羊皮筏子格外青睞。客戶也是財大氣粗,找了當地最有名的“筏子客”,帶我們來了一趟長途。
跟這位年老的筏子客交流之後,我大致還記得這筏子是怎麼做的。用寧夏山羊去頭之後,去除內臟,整隻渾脫,不能有絲毫破損。脫毛之後,四足紮緊之後往裡吹氣,然後灌入清油、鹽和水,晃盪均勻,晾曬到皮胎黃褐透明。
最後用麻繩將堅硬的水曲柳木條捆一個方形的木框子,再橫向綁上數根木條,把一隻只皮胎順次紮在木條下面,皮筏子就製成了。羊皮筏子體積小而輕,吃水淺,十分適宜在黃河航行,而且所有的部件都能拆開之後攜帶。
那位筏子客說,他年輕時最大的筏子有六百多頭羊皮胎,能載重十五噸,從蘭州到包頭只用了十三天。
我覺得這個東西可以試試。
聽筏子客說直到解放後用的都是宋朝的工藝,全部手工,有機器生產。如此說來,主要就是屠宰、剝皮的技術問題,既然知道了要求,要鍛煉出來技術並不是一件難事。雖然這次趕不上了,不過日後總是還要用的。
黃河中游基本就在趙國境內,而且趙國與鄰國大多是以河流爲界,有一大批熟練的筏子客絕對是有好處的。雖然羊比較貴,但是造船成本也不低,而且造船工人很少,總的來說產量不可能比羊皮筏子高。
再者說,船做出來停在那裡不用也十分浪費,而且顯眼。最重要的是,能少砍點樹,也算我爲子孫後代承擔環保責任。
這次作戰,我深知自己中軍的作用十分渺小,主攻力量是前軍,可以視作我們的鐵錘。後衛是主要防禦燕國、齊國高唐兵的力量,我視其爲鐵盾。因此上,三十萬大軍的分劃就很簡單了。
在初期,廉頗率領五萬前軍爲先鋒。在渡河之後,攻打平邑的時候,我的中軍也差不多能趕到戰場,歸入前軍序列。此時,前軍總兵力將陸續增至十萬。
解決平邑之後,前軍將以十三萬大軍朝曲阜開進,白起領中軍五萬緊隨其後,解決阿城。蒙武率領兩萬中軍爲本陣,駐紮在平邑與阿城之間。保護糧道,搶收早熟的莊稼,擄掠人口,策應後軍。
後軍的十萬行動緩慢,大多是輜重和兵車,所以就囤積在平邑平原,作爲鐵盾保護我軍後路。他們同時也要承擔戰俘轉運回國、傷病員的救護等工作,所以記功方式與前軍不同,每批轉運的俘虜生存率,傷病員運送人數,這些纔是考覈他們功績的地方。
只有發生戰鬥,他們的記功法才和前軍一樣。
同樣,運送糧草和俘虜人口的數量,是蒙武的主要記功法。
我的目標很清晰,人口第一,財物第二,土地無所謂。不枉殺,不屠虐,和氣生財!
當然,這個只能讓這幫將領自己去領會了。等我多帶幾次兵,他們就知道我的偏向了。凡是俘虜多的將領,肯定進步得比較快。要是白起真的留在我手下,他坑人的壞毛病絕對得改改。
“絕不殺降!”我對全軍通令。
這道命令給白起送了三遍。
白起特意來找我,表示自己很疑惑。
我只好說:“我得確保你收到了。”
“我是那麼暴虐的人麼!讓主帥如此不放心。”白起十分怨念的說道。
唔,雖然你還沒有殺降,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爲我,你每戰都殺降。最少一次三萬人,最多一次四十萬,中間十幾二十萬的坑殺基本都是家常便飯。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打發白起出去。
現在我在等甘慄的統計數據。
甘慄對於自己變成醫療大隊長表示很莫名,尤其他的記功方式很另類,救活人數。每救回來一個人,他和他的團隊就記上五個首級。收回十具屍體,也能記上一個首級。
開戰只有兩天,前軍將士對於新的屍體收埋立碑制度表示讚賞,大漲士氣。從出征之日開始,我就讓秘書文士將士兵的名字、籍貫、家庭住址寫在竹片上。這塊小竹片在殺青之後,掛在脖子上貼身保存,等有了包漿之後,水火不忌,長久不會退墨。
如果有人戰死,他的鄉人肯定會將這片竹片帶回去。
我也要根據這些竹片統計死亡數字,爲戰死者在其家鄉設立公靈堂,供人憑弔。
有時候要鼓勵人民爭戰,並不一定只有給予田產奴隸。每個人都有正面的性格,用榮譽去激發他們有時候比物質更重要。這點上,墨社就是軍隊的榜樣。他們擁有狂熱宗教信仰一般,戰不旋踵,死而無憾。
所以在給予豐厚獎賞的同時,我毫不吝嗇精神上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