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說真的,你們真的對那將軍沒看法嗎?
景和即想明白這節便再坐不住,一旦玉娘被立爲後,除非她與李媛一般自家作死,不然再無由廢后。可以聰明狡猾來說,玉娘勝過李媛百倍,以她的手腕心機,莫說不能自尋死路,太子位也必是她的囊中物。
如今再到外頭宣揚宸妃即是沈昭華,待到消息傳開,只怕爲時已晚。如今唯有借李媛的遺筆生事,做,未必能有功,不做,便是坐以待斃。景和在書房中轉了多少圈,終於在洛神圖前站下腳,擡頭看了好一會,才道:“宣姜充。”
景和當即宣來姜充,只問他道:“那人可還在永巷。”景和口中的那人便是送李媛遺筆過來的那個周小平。姜充俯在地上道:“回二殿下,周小平還在永巷服役。”景和又問:“他如今怎樣?”姜充答道:“瞧着倒是常人一樣,只是瘦了許多。”景和臉上要笑不笑,道:“你去安排罷。”說着將李媛的遺筆遞在了姜充眼前,姜充心上一抖,到底還是雙手接過,給景和磕了個頭,彎腰退了出去。
自李媛自盡後,永巷令便加緊了對關在永巷中其餘幾位庶人的看守。令服役的太監們分作幾班,日夜巡迴,務必將朱庶人、王庶人、戴庶人看好了。王庶人和戴庶人還好些,朱庶人卻已有些瘋瘋癲癲。若是玉娘再見着她,絕不能認出這個蒼老憔悴,滿口牙都掉完了的婦人便是當日潔白壯美的朱德音。
朱庶人旁的還好,唯有一樁,但凡有人走近她的屋子,她必要撲到這人眼前,瞪着眼問:“你瞧見我兒子了嗎?我兒子!皇子!長得可像聖上了,你看見沒有?”若是人躲開她,她必以爲是搶了她兒子的惡人,總要追上去,嚷道:“把兒子還我!不然我叫聖上砍了你的頭,誅了你九族!”只她從來追不上人,追不上也就罷了,自家嘀咕幾句也就完了。
這瘋癲的模樣,近幾日發作得愈發地厲害,卻是不再叫嚷兒子了,卻是見着個人就扯了問:“殿下昨兒來過了,你瞧見沒有?”見人不理她,又嘻嘻哈哈地笑道:“殿下說了,我的兒子是她帶過去養,叫我只管放心,哈哈哈哈,我怎麼不放心呢,養在殿下身邊,日後就是皇后養子!何等風光體面。”
這些話聽在旁人耳中,只當朱庶人徹底瘋了,誰不知道李媛死了?誰不知道她那兒子落地七八個月早產落地就是了。可聽在周小平耳中,卻是徹骨生寒,李庶人可不是死了,所以將朱庶人的死鬼兒子養在了身邊!
周小平越想越是心慌,趁着晚膳後無事,悄悄地走來尋姜充說話。見着姜充的面兒,周小平來不及寒暄,直將姜充的袖子扯住,抖着聲道:“那血書,那血書你可燒了?”姜充見周小平面如土色,知道計成,故意做個惱怒的模樣來,冷笑道:“我早與你說多少回了,燒了!燒了!燒得的灰,我早丟進了淨桶,你要我拿出來給你瞧,我可拿不出了!”
周小平聽着這句,臉上纔好些,顫聲道:“哥哥,不是我不信你哩,實在,實在太嚇人了。”便將朱庶人的話學與了姜充聽,“她從前可是絕口不提那人的,至多,至多罵罵宸妃娘娘與貴妃娘娘,這幾日張口必是那人,可不嚇人!”
姜充冷笑:“一瘋子講的話,你也肯信!怨不得你這些年都在永巷呆着,便是我想替你在二殿下跟前求個情開府時將你帶出去,你這模樣,叫我怎麼開得出口!”
周小平聽着姜充肯提攜他,頓時喜心翻倒,倒是將害怕李庶人鬼魂一事也拋開了,纏着姜充道:“好哥哥,你也知道兄弟,平日還好,只怕那些東西。再說,只要吳王殿下將我帶出去,離了永巷,便是那人做了鬼,也尋不到吳王跟前不是?”
姜充聽着這話,臉上一肅,喝道:“閉嘴!太廟未祭,冊書未接,大印未成,二殿下可還不是吳王呢,你這樣胡沁,只會給殿下惹禍,哪個敢帶你走!”
周小平聽着姜充這幾句,忙拍了自家嘴:“叫你放屁,叫你放屁。”又與姜充陪了笑臉道:“哥哥,瞧着兄弟和您是老鄉的份上,您提攜提攜,兄弟必不忘您的恩情。”便要請姜充吃酒,“小弟前兒得了些汾酒,正要給哥哥送些來。”
姜充聽說,正是求之不得,臉上笑道:“也不用送來了,我到你那裡吃就是了。”周小平正是有求姜充之時,自然滿口答應。
周小平與姜充兩個手挽着手到了周小平在掖庭的住所,周小平取出兩個陶瓶來,又從櫃子裡拿了一小碟糟鵝掌,一小碟油炸花生來,與姜充對飲起來。兩個才喝了沒幾杯,就聽着遠遠有人道:“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瞧不上我是御女,哼哼!我兒子可是殿下親自撫養的!日後必是太子!皇帝!到那時,我叫他砍你們的頭!殿下可說了,她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卻是瘋瘋癲癲的朱庶人不知爲着什麼又胡言亂語起來。
隨着朱庶人的胡言亂語,周小平整個人瑟瑟而抖,連着筷子也拿不穩,抖抖索索地落在了桌上。姜充便做個瞧不起地模樣道:“你也是個男人!竟怕個瘋子怕成這樣!”周小平抖衣而顫,卻道:“咱們,咱們如今還算男人麼?咱們沒了根的,陽氣不旺,陽氣不旺啊。”
姜充聽着這話,故意做個惱怒的模樣,摔杯起身與周小平道:“我與你去瞧瞧,看看到底有沒有鬼!”說了不顧周小平掙扎,拉了他就向外走。兩個一個向外走,一個向後躲,一路上糾纏掙扎了回,姜充終於摔開手指着周小平道:“朗朗乾坤,你怕甚?!你再這樣,我可不管你了!”
周小平張了張口,待要說出怕李庶人的鬼魂回來尋他算賬,又想說自家是聽着姜充的話纔對李庶人惡聲惡氣,李庶人的鬼魂也該尋他報仇纔是,到底理智還在,不敢開口應承,把頭垂了下去,再配着姜充義憤填膺地模樣,瞧在一旁圍觀的人眼中,便是周小平做了什麼錯事兒,自家做賊心虛。是以姜充氣沖沖出門,倒還有人送他,又有個太監拍着周小平的肩道:“你到底做了甚?說來咱們也好替你參詳參詳。”
周小平正要說話,忽然聽着朱庶人尖利的聲音嚷道:“殿下,殿下。”聽着這兩句,周小平竟是將脣邊的話都吞了回去,一把將那個好心的太監推在一旁,低頭往自己睡房衝去。進得房間周小平便將房門栓上,靠在門上不停地顫抖,好一會才定下神來,爬到牀上扯開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在其中,一心想要入睡,可又怎麼睡得着。
好容易熬到天邊露出魚肚白來,周小平爬起身來,對着銅鏡一照,只覺自家臉上滿是青灰色,雙眼都凹了進去,竟是一副鬼魂纏身的模樣,心上更是害怕,走到門前,將門閂拉開,人與他說話也聽不着的模樣,腳下飄雲一般地走了出去。他這一出去,再叫人發現時,卻是一具沉在了水井中的屍身。
又說因乾元帝從前不肯分封景淳景和兩個常有大臣們上書勸諫,更有御史着這個當做豎立剛直名聲的法門,也不斷上書,一個月總有好幾道本章,爲兩位皇子張目。可乾元帝不想景淳景和兩個封王開府有了自家的勢力,日後對玉娘母子形成威脅,故此任憑大臣們如何上本,只置之不理。如今他立玉娘爲後有望,便又覺着兩子在宮中礙眼,恨不能叫他們即時遷出宮去。
只是王府建制,豈是倉促可得,便是匠人們用命,一座王府建成少說也要四五個月。倒是工部尚書有些主意。奏請將東安郡王府改成新王府,只說是東安郡王府如今正空關着,二王如今的爵位都是郡王,恰好合適,不如拿來規制整理翻修一番,如此一來工部新建的王府只剩一座,自可大大減少工期;二則也爲朝廷減少開支。
卻是大殷朝有例,無子國除。指的是爵位傳承,若是沒有嫡子,便是有庶子也不能繼承爵位。朝廷若是有恩,通常在宗族裡擇一個嫡出的充做嗣子承繼爵位;朝廷若是無恩,收回爵位也是有的。而東安郡王只有兩個庶子並無嫡子,東安郡王死後,永興帝並未指嗣子與東安郡王,而是將爵位收回。爵位都收了,東安郡王府自然也收了回來。
乾元帝聽說,當即准奏。只這座翻新的王府卻叫乾元帝指給了景和。
原是乾元帝雖是嫡子,可敬賢皇后早亡,永興帝又十分寵愛萬貴妃,萬貴妃所出的齊王在一旁虎視眈眈,乾元帝可說得位不易。正是因爲這個緣由,便是景和有些才名賢名 ,乾元帝也知道自家這個兒子的真實面目。
若是從前,有這麼個有野心又聰明的兒子,乾元帝縱是不大喜歡,也不妨礙他看一看這兒子有多大能耐。可如今乾元帝滿心都在玉娘母子們身上,他得位後是怎麼對的萬貴妃,便怕景和得位後一般對待玉娘,是以有意打壓。
乾元帝聽着高貴妃講出吳芳蕤的事後,便明白了景和母子心思,先是有意將吳芳蕤冊爲吳王妃,再將東安郡王府賜與景和,兩樁事單看都不要緊,可合在一處看,便是告訴朝臣們,固然皇長子早不得聖意,可皇次子吳王景和一樣不得乾元帝歡心。
不想乾元帝這頭才預備着收拾景和,永巷令卻再次負罪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