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fufu扔的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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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樁如今乾元帝都不許唐氏進宮,也不許椒房殿的人除外走動,是以連着交通消息也不能。而在前朝,那位昭賢妃雖然擅寵,卻也沒什麼惡行傳出來,也有看不慣乾元帝“寵妾滅妻”的,上書勸諫也捏不住她什麼把柄,都叫乾元帝打了回來,幾回一來,自都偃旗息鼓起來,直叫唐氏急得幾欲發狂,坐臥不寧,跟前服侍的,動輒得咎,人人自危。
也是唐氏心上不痛快,看着李琅日日茹素,連着房門也不出一步,一副心如槁灰的模樣,更是刺心。竟是忘了李琅起先茹素的時候,還是她默許的,不獨默許,還故意地向外傳揚,好叫長安大公主沒臉的事,親自走到李琅房中,叱道:“你這是做什麼?不過說你命裡缺了金,你就做出這幅不死不活的模樣,你這是給誰瞧!如今家裡不比往常,你不獨不知道分憂,還這樣任性,自打你父母雙亡,我當你女兒一樣照拂,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李琅叫唐氏罵得十分委屈,乾元帝之所以拉攏她與顧應祥的婚事,還不是爲着祖父祖母要將她許與那趙騰。本來以爲,那顧應祥雖沒什麼出息,可到底是乾元帝親自開的口,顧家多少要給她些顏面。不想顧家雖是尚主的人家,卻是十分涼薄,多嫌着自家祖父姑母失勢,就指着八字不合退親,這樣的羞辱叫她受着,如今竟是連委屈也不許了。
因着父母早亡。李琅打小兒跟在唐氏身邊,祖母到底不同母親,唐氏的性子又頗有些專橫,故此李琅看着大方穩重,內裡卻是有些怯懦的,聽着這番話,口中不敢如何辯駁,心上卻是抑鬱氣悶不已。
(上接作者有話說)
李琅自解除婚約以後,心上一直不快,再叫唐氏這樣一番訓斥,隔着兩日就病倒了,起先只是吃不下,唐氏還以爲李琅是鬧脾氣,還說:“即吃不下,餓兩日就好。”不想過兩日李琅就渾身無力,發起燒來。唐氏到了這時也醒過神來,懊悔自家不該拿着孫女兒遷怒,忙拿了護國公的帖子去請太醫。太醫過府爲李琅診了脈,斷了是心思鬱結的緣故,開了幾貼安神湯來吃。也不曉得是什麼緣故,這藥吃下去,病勢反倒更沉了些,原本還能走動得,如今竟是漸漸着牀了。
唐氏到這個時候,才懊悔到無及,在李琅牀前哭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大氣性,我爲着你姑母勞神煩心,不過白說你幾句,你就糟踐你自家的身子,可是拿刀往我心上戳哩。你若是有個什麼,我拿什麼臉去見你祖父,將來到了地下,又拿什麼面目與你父母見面!’”李琅聽着這樣的話,愈發地灰心喪氣。
還是小唐氏與唐氏出了個主意,說是:“母親,我覺得阿琅小小年紀,不過退了回親,又是八字不合退的,與她名聲上也沒什麼妨礙,如何就灰心到這樣,怕是叫什麼妨着了。倒不如,往菩提寺走一回,請個符回來壓一壓的好。”
唐氏正是犯愁的時候,聽着這話就道:“好孩子,難爲你真心爲阿琅想。若是阿琅好了,就是你的功勞。”就叫管事娘子過來,交代明日要往菩提寺去進香,叫門上預備好車子。小唐氏有意奉承婆婆,忙道:“母親年高,且又是阿琅的祖母,怎麼好勞動母親親自去?媳婦說句不中聽的,怕是反而損了阿琅的福氣,不若媳婦走這一回罷,阿琅也叫着我嬸母,我走這回也是應該的。”
唐氏聽着有理,也就點了頭,愈發看自家這個侄女兒兼兒媳婦順眼起來,又摘了手上的碧玉鐲與小唐氏帶上,拍着小唐氏的手笑道:“這纔是做嬸孃的風範。”小唐氏垂眼看了看手上的玉鐲,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暗道:那沈太太果然有些道理,若是這回能叫阿琅起身,姑母待我自然能更好。
明日,小唐氏過來與唐氏拜別,領着春華秋實兩個隨身服侍的大丫頭,並三個婆子,前後三輛大車搖搖擺擺地往城外菩提寺去了。
京都有兩大寺,皇覺寺與菩提寺。皇覺寺顧名思義是受皇家香火供奉,自然講究恢弘正大,不做畫符這等詭道。倒是菩提寺,受的是百姓供奉,自然親民,百姓人數衆多,自是有窮有富,有貴有賤,自然少不了得病不好來佛前燒一炷香,求個平安符這樣的事自來不少,官府知而不禁。
小顧氏領着丫鬟僕婦們到了菩提寺,因前頭有管事打了前站,菩提寺的方丈空明聽着護國公世子夫人的名頭,早早地驅散了進香的庶民,領着僧衆候在大殿前,親自接引。
菩提寺的大雄寶殿中供奉着佛祖釋迦牟尼佛的塑像居於中央,迦葉、阿難兩位尊者陪侍兩側,再兩側是文殊、普賢兩位菩薩,俱都寶相莊嚴。小唐氏一一跪拜,又在香火簿上添了一百兩銀子的香油錢。
空明生得一張圓臉,臉皮又白,一眼看去也是慈眉善目,這時看着數目,笑得愈發地慈悲,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慈悲,請移步靜室用茶。”小唐氏回了一禮道:“有勞方丈。”也就隨着空明出了大雄寶殿。
到得靜室,小唐氏這纔將來意與空明說了,空明聽着連着眼皮也沒動一下,滿臉是笑地道:“說來畫符原非正道,只是女施主也是一片孝心慈心,老衲勉力爲之,施主稍候。”說了就退出房去,順手將房門帶上。
片刻就有小和尚送了四樣鮮果點心來奉與小唐氏,賠笑道:“方丈遇着個故人一時走不動,請女施主稍候。”小唐氏也知空明這樣的人,看着是個得道高僧,實則名利心甚重,最是見錢眼開,倒也不奇怪,點了點頭,小和尚又退了出去。
這和尚纔出去沒一會,就聽着門外有個老婦人的聲音道:“夫人,您這可是不對了。”這話說得毫無來源,自然勾人好奇,接着似乎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的聲音道:“張婆子,我們太太也是給了你銀子的,你可別貪心不足了。”那張婆子又道:“夫人許了老婆子,事成後再給二十兩的,老婆子可等着這筆銀子置房子呢。”前頭女孩子才說了句:“哪裡。”就叫人打斷了說是:“櫻桃,叫她進來。”是個年輕婦人的聲音,彷彿就在隔壁屋子裡。而後就是腳步聲,開門關門聲。
這一段對話大有關竅,連着小唐氏也將頭擡了起來,能叫着夫人必是一二品以上的誥命,又這樣鬼祟,想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若是能知道,日後有用也未可知。小唐氏聽在這裡,便向秋實看了眼。
秋實是個機靈的,忙將門輕輕打開挪步出去,在廊上站住,聽着左側房中有人說話,看四周無人,也就掩過去,就在窗邊聽了,只聽裡頭有什麼姨娘,孩子,木偶這樣的話,只是聽不清,忽然那個櫻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只說是:“張婆子,你可別鬧!雖然蘇姨娘沒了,可便宜的是易姨娘!”張婆子就笑了幾聲:“姑娘,這話老婆子可早與你們夫人說過,狐狸精是好治死,可夫妻不能和樂,還是便宜了別人去,你看如何?”那位婦人又低聲說了句什麼,張婆子只冷笑道:“夫人糊塗成這樣也少見,您如今還沒兒子呢!”
這話說在這裡,秋實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是那夫人家有個得寵的小妾,鬧得夫人與老爺決裂,夫人忍無可忍,尋了這個會些道FA的婆子治死了那個小妾,可因着夫婦不睦,白便宜了另一個。是以這夫人以爲那婆子不靈,婆子卻說是沒做全的緣故。當下也不再聽,依舊躡手躡腳地離開,退回到自家房中,將這些話在小唐氏耳邊說了。
小唐氏只聽得心跳如雷,兩耳通紅,手心裡不斷地沁出汗來,若是真有這樣的妙法,可將合歡殿那狐媚子不知不覺地治死,似乎那婆子還有生兒子的妙法,再叫阿媛得個兒子,中宮嫡子,自然是太子,還怕得誰來。
小唐氏越想越是心動,正要說話,就聽着門外有腳步聲到了門前:“女施主可還在?”卻是空明的聲音,小唐氏忙點手叫秋實過來,在她耳邊囑咐了番,這才遞了個眼色與春華,春華過去將門開了,果然空明依舊笑容滿面地站在門前,道是:“老衲叫個檀越絆住,來晚了。”
空明說了這句,就看着一旁的房門忽地一開,出來個四五十歲的婦人,生得身材高瘦,一身褐衣,梳着圓髻,插着幾隻裹頭銀釵,低了頭腳步匆匆地從門前經過,秋實忙跟了上去,空明頗爲驚訝,正要說話,小唐氏已笑着招呼道:“方丈請進,信女求您畫的符可是得了。”
空明進得房來,將兩道平安符擱在桌上,合十道:“老衲在佛前持誦過,女施主帶回去與令侄女兒掛上,自然心安。”小唐氏親自收了,謝過空明,待要問他隔壁是哪家官眷,又怕打草驚蛇,沒敢開口詢問,匆匆帶了人回去了。
小唐氏在迴護國公府的路上,復又將今日聽着的這一出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回,只覺得砰然心動。回到家中,都不及回房換衣裳,先過來見了唐氏,屏退左右將張婆子與櫻桃主僕的對話都說了,雙眼發亮地道:“母親,這可是好法子!”話音未落,就聽着一聲脆響,臉上就是一痛,而後就看唐氏照臉啐了過來罵道:“糊塗東西!你這是要害死我們一家子嗎?!這是巫蠱!你同我把這事爛在肚子裡,哪個都不許說,也不許再提!不然我就叫二郎休了你!”
小唐氏自以爲得了妙計,哪曉得唐氏忽然發怒,不獨啐了她一臉,還拿着出妻相挾,又怕又委屈,眼中滿含着淚,點頭道:“是,是,姑媽,我不敢,我連着世子也不說。”忽然想着秋實已跟了下去,這時還不知有沒有回來,滿心惶惑,卻又不敢開口,忐忑不安地看着唐氏。
唐氏見小唐氏這幅模樣,愈發地心煩頭痛,怒道:“你不是給阿琅求了平安符,還不送過去,呆着作甚!”小唐氏連聲答應,急急轉身退了出去,唐氏看着她踉蹌背影,倒是嘆息了聲。
說來小唐氏是唐氏嫡親侄女兒,爲人雖不十分聰敏,卻也是個孝順可靠的孩子,是以當初她纔不顧護國公反對,執意爲次子李敦武娶了她。
一則,當時世子李彰武還在,次子媳婦也用不着如何精明強幹;二來,兩個孩子之間本來就彼此有意。不想天意弄人,李彰武竟就折在了西北。護國公一共兩個嫡子,只得將李敦武立爲世子,小唐氏也就成了世子夫人,到了這時小唐氏從前的溫柔順從都成了短處,就是個立不起來的,譬如如今家中事事不順,她也拿不出個主意,倒還出這些裹亂的。
只到底小唐氏描繪的前景動人,便是唐氏知道巫蠱是要命的,還是在她心上紮下了釘子。
又說,徐氏遞了帖子求見高貴妃,玉娘素來不在這等事上爲難人,自是立時就準了。
原本椒房探視,外命婦們要先往椒房殿叩見皇后,領過皇后教誨再往自家女兒姐妹到底宮裡去,雖李皇后也不大在這種事上爲難人,到底要耽擱一回。如今李皇后“養病”,乾元帝不許人打擾,是以進宮的外命婦們只需在椒房殿外磕個頭便罷。徐氏依禮問過安,也就轉向了昭陽殿。
高貴妃久不見自家嫂子,且又有要事要與徐氏說,自然心急,早遣了陳女官出來迎接,陳女官看着徐氏倒是唬了跳,這位舅太太雖不算是美人,可保養得好,四十來歲的人,看着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今日猛然一看,臉上都有了皺紋,連着脂粉也蓋不住,一時沒繃住,臉上就帶了出來,一回也醒過神來,忙道:“奴婢失態,夫人勿怪。”
徐氏待着高貴妃的身邊人向來和氣,看着陳女官略露出震驚的神色也不惱,反撫着臉嘆了聲:“家中事多,叫女官見笑了。”陳女官聽了這些,欲言又止,嘆息了聲:“夫人請。”伴着徐氏進了昭陽殿。不想方纔陳女官見着徐氏時面露驚詫,待得徐氏見到高貴妃也禁不住露出吃驚地神色來,卻是往日明豔得跟玫瑰一般的高貴妃,臉色蒼白,兩腮凹陷,口角也微微下垂,眉間眼角帶着鬱郁,一晃眼間,竟有些像李皇后從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