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阿冪昨天卡文,明明有大綱的,偏怎麼寫感覺都不對,所以沒更新,對不起大家。
又說陶氏請託了承恩候府求情,她也是個小心的,只怕梁氏紅口白牙地哄她,這裡答應得好,那頭卻是擱置不動,是以叫家中老僕在承恩候府外等着,看着世子夫人與二奶奶出門了回去稟告。那老蒼頭也仔細,還跟了一段路,看着轎子到了朱雀大街,這才折返隋府,回了陶氏知道。、
陶氏聽說自是滿心歡喜,只道宸妃日後是要做皇后的,有個顯示她仁愛悲憫的機緣送在眼前,以她的聰明又怎麼肯放過。聖上待宸妃何等寵愛,只消她開了口,多半兒要給她體面,阿寶與幾個孩子的性命總能保住。只消能保得性命,便是流放了,日後也能尋機贖回。她心上即存了這樣的指望,陶氏便坐不住,直命備轎預備着到承恩候府外等候,也好早些知道結果。、
不想陶氏的轎子才轉進承恩候府所在的玄武街,就看見兩頂小轎從承恩候府側門進去了,陶氏見此情形,心上就是一沉:若是承恩候夫人走的自是中門,從側門進的,不是世子夫人便是謝二奶奶了。可她們不是進宮去了嗎?這個時候合該在宮門前,如何回來了?
陶氏只覺得雙手都有些抖,叫了隨轎的老家人來,使他到承恩候府的門上打聽。老家人去了片刻就回來了,回說是世子夫人的轎伕好端端地在朱雀大街摔了一跤,不知怎地竟摔得失了禁,人中黃流了一地,惡臭難聞。叫那臭氣一薰,世子夫人又如何好進宮,只得與二奶奶一塊兒回來
。
陶氏聽着這話,不由急道:“世子夫人去不了,那二奶奶呢?!沒幾日就是刑期了。”當時便命老家人再去叩門,遞貼求見。說來陶氏也有些忐忑,只怕馮氏與梁氏兩個不肯見她,不想片刻裡頭就傳出話來,道是世子夫人與二奶奶請陶氏進去,聽得這話,陶氏才鬆了口氣。
這回梁氏是在自家所住的樂居堂見的陶氏,看着丫頭們上完茶,梁氏便道:“我也正打算遣人去請淑人呢,不想陶淑人這就遞帖子了,倒是巧了。”陶氏見梁氏這話彷彿諷刺一般,臉上不由自主的一紅,含羞帶愧地道:“我聽着夫人與奶奶進宮,心中忐忑,在家呆不住,故此,故此出來等候。”
梁氏以袖掩了掩口,陶氏看着她這個模樣,只覺是自家莽撞了,愈發地沒底,正想尋幾句話來說,不想就聽着梁氏道:“陶淑人,這回真是對不住了。說來也怪怕人的,那轎伕摔了得可慘,那腌臢樣兒,我都不敢提。”
陶氏聽着梁氏這番話,口脣微動,待要說句,世子夫人去不得,您也是宸妃娘娘的嫂子,您也去得的呀,且您與聖上還有親哩。只是陶氏到底還有些理智在,知道這樣彷彿賴定的話是要得罪人的,說不得,只得抹淚。
又聽得梁氏道:“好好兒的誰成想出了這樣的事,你也別太傷心了。”陶氏聽着梁氏言語客氣,倒像是有愧一樣,便要以哀慼的姿態來打動她,便哭道:“我知道,這事也不是夫人與二奶奶想的,都是我女兒時乖運蹇罷了。只是,只是我這一世只得這麼個女兒,她有個長短,我可怎麼活呢。”
梁氏看了看陶氏,眼中帶些笑輕聲道:“事到如今還能如何呢?陶淑人多看着兩位公子罷。”陶氏正哭得悽悽慘慘,耳中聽着梁氏這話,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了看梁氏,卻看梁氏臉容端莊美麗,神色關切溫和,頓時哽了哽,再要哭,卻是接不上了。
梁氏看陶氏不哭了,這才道:“說來,這會子也早,我們換了轎子再求見宸妃娘娘也使得,只是那轎伕摔了後,我大嫂好意當時就請了個郎中來瞧一瞧,也免得耽誤了傷勢。不成想郎中竟說轎伕一點病也沒有,可他摔得那樣,大街上那許多人都瞧着呢。細想來,許是和陰祟的事沾了邊兒,故此上天示警,不然怎麼能這樣。”
陶氏聽着梁氏這些話,嘴脣都抖,掙扎着道:“二奶奶這是什麼意思?”梁氏滿臉驚異地看着陶氏,輕聲道:“淑人還不明白嗎?淑人要是不明白,只管往大街上聽聽。”
卻是那個轎伕之所以會腿軟,是因着早晨吃的饅頭裡有瀉藥,量極輕,不過泄個一兩回的量,偏擡轎是個體力活,將藥力催發,果然當街發作。待他泄了兩回之後,再請個走街串巷的郎中來又能瞧出什麼?而因梁氏品秩關係,不能單獨遞帖子,是以這出事的轎子必要是馮氏的,如此這樣,兩個人才好一起折返。
如此一來,馮氏與梁氏兩個是要往未央宮去的,偏叫這等古怪的事攔在了半路,偏還是朱雀大街這樣熱鬧的地界,不用半日就好傳得沸沸揚揚。若是陶氏再將承恩候府心如鐵石不肯搭救個幼兒的話往外說,只消稍加引導,那轎伕忽然失禁忽然痊癒的事便好與前護國公府的事蹟聯絡起來。
巫蠱事有違天和,也難怪上天示警,不叫承恩侯世子夫人進宮也是有的。這是其一,其二,唆使陶氏的人可還躲在暗處呢。她即能通過陶氏來構陷逼迫她們,她們自也好利用陶氏反將她一軍。
雖以陶氏的心思還想不着第二層,可承恩候府指定着不會幫她這層,陶氏還是想得明白的。更明白了梁氏昨兒那些話不過是哄她的,有了今日這事,她再往外頭說甚,都沒用了。陶氏又氣又恨又急,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道:“二奶奶真是好心思,你這樣算計落魄的人就不怕報應嗎?”
梁氏冷笑道:“原是李家立心不正,纔有如此下場如此報應。”陶氏叫梁氏這話刺得眼前發黑,恨聲道:“我女兒何曾害過你們!”梁氏哼哼一笑,道是:“陶淑人這話好沒道理,若不是令嬡嫁了這個丈夫,尊夫還做不得散議大夫哩。”陶氏聽着這句,再站不住倒退了幾步,將身子靠在几上,把手點了梁氏,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得,半刻才轉過身,想着愛女與外孫已是必死無疑,心上似萬把鋼刀攪動一般,踉踉蹌蹌地前行,若不是有丫頭們扶着,只怕陶氏連承恩候府的門也出不來。
梁氏看着陶氏跌跌撞撞地出去,臉上倒是一笑。她爲人素來穩重大方,玲瓏乖巧,今兒這般鋒芒畢露實在是爲着故意激怒陶氏。陶氏會來承恩候府脅迫着她們去求情是聽了人挑唆。即如此,若是不獨事不遂她反受羞辱,以陶氏性情,怎麼肯放過那人,多半兒會尋到門上去。有了陶氏這個引路人,謝顯榮要查甚自然容易許多。
四日後,李源、唐氏等人依律行刑,闔家上下大小男女老少總計有百十來口,其中老的是李源與唐氏兩個,少的是幾個孫兒孫女,最小的正是陶氏才十個月的外孫子揚哥兒,正是什麼也不懂的時候,還張了圓溜溜的大眼四處看瞧,見着爹爹李演武還咧了嘴笑。倒是年長些的那些孩子還知道害怕,卻已怕得哭不出聲了。
李演武見着兒子不由自主的雙淚交流,原是揚哥兒已瘦得只剩一個大頭。卻是揚哥兒還未斷奶,可他的奶孃不過是外頭尋來的,自然不受連累。揚哥兒沒了奶吃,莫說只長了四顆乳牙,便是牙出齊了,大獄中又能有什麼吃食,可不就瘦了。李演武見着兒子笑嘻嘻渾不知死之將至的模樣,心痛如絞。
大理寺卿羅士信奉旨監斬,先按着花名冊一個個驗明正身,待念着揚哥兒名字時,是李演武之妻隋氏代答,李演武聽在耳中,心痛如絞,又看羅士信拔出火籤,做勢要擲。李演武心知只消這火籤墜地,連着揚哥兒一起,一家子一塊兒人頭落地。也不知他是怎樣想的,忽然就喊道:“大人,罪人有冤枉要申!”
從來刑場規矩,但凡人犯喊冤必要暫停行刑給人犯個申訴的機會,不然事後查證,人犯確有冤枉,監斬的就有罪名,是以羅士信只得將火籤暫時擱下,令軍士將李演武押至面前,問他:“此案經三法司會審,聖上訂讞,證據確鑿,是個鐵案,你竟還有冤可申。”
李演武回頭瞧了眼李源,李源如今鬚髮如雪,臉上皺紋如阡陌縱橫,瞧着就是個年紀古稀的老人,哪裡還有半分國公的威風,李演武的心腸就軟了下來。可再瞅一眼已叫前後哭聲嚇得大哭的揚哥兒,這孩子這般小,連着爹孃也不會叫,就要陪着喪命,更是可憐。李演武的心腸又硬了起來,終於回身對着羅士信磕了個頭道:“事涉沈如蘭通敵案,不見聖上,罪人不敢擅言。”
羅士信哪裡知道這李演武要說的竟是這七八年前的案子,一時遲疑了。那案子當年也是乾元帝欽定,沈家一般是闔族赴死,二百餘口人,血將刑場上鋪的沙子都染成了紅色,再沁入沙子下的土地,兩三年之後血色才淡,十分悽慘。可此案已過去這些年,李演武提及是要作甚,莫非是想拖延些時日?
羅士信心上驚疑不定,只李演武即言說此案有內情,場上這許多人,羅士信便不好壓下去,不然揭發,輕則丟了烏紗,重則性命也未必保得住。是以羅士信便命暫緩行刑,親自去見乾元帝。
乾元帝聽着李源庶子李演武臨刑喊替沈如蘭喊冤,到底沈如蘭的案子是他欽定,看着有人替沈如蘭喊冤,自然驚訝。一時想着李演武或是藉此拖延些時候;一時想着李演武或是怕死,虛構些故事來搏個活命的計劃;一時又想,莫不是當時沈如蘭當真的冤枉的,李演武知情,如今人之將死,所以肯還沈如蘭個清白。一時又想,李演武即知道,旁的還有多少人知道?
不想乾元帝這裡左思右想,宣室殿後殿中的玉娘也是體如篩糠,要靠着牆才能穩住身形。
當年沈如蘭畏戰,固然是受李源脅迫,可實情上也確是誤了戰機,叫降職也算不得十分冤枉,可從家中搜出的那封通敵書信,實實在在地冤枉了。旁的且不說,便是沈如蘭當真是通敵了,也不能蠢到將這樣的鐵證擱在家中,這是怕命太長了嗎?偏是乾元帝匆匆定下罪名,從此沈家飛灰湮滅,剩她一個孤零零在這世上,若不是趙騰與陳奉兩個救她,沈家早已死盡死絕。
經此慘變,玉娘如何不恨,如何不怨,是以親耳聽着有人道是沈如蘭是叫人冤枉的,玉娘恨不能衝到殿前,求乾元帝將李演武調來細問。若是李演武當真能證明沈如蘭是冤屈的,還沈家以清白,放他李家幾口人活路也未嘗不可。
玉娘挪了兩步又停下了,她這一出去便是招認自家不是謝玉娘是沈昭華了,以乾元帝的脾性,立時就要問她欺瞞之罪,至於李演武所說的沈如蘭有冤,多半兒不會再提,沈家的冤屈再無昭雪之日。玉娘想在這裡終於站住腳,凝神聽着殿外,卻聽乾元帝道:“暫緩行刑,將他帶過來。”
聽着乾元帝這句,玉娘只覺沈家冤枉昭雪有日,不禁悲喜交集,眼中珠淚滾滾而下,可又怕人瞧着倒是功虧一簣,側面舉袖將眼淚擦了。也虧得她素來不愛塗脂抹粉,擦了眼淚定了定神,倒也是平日模樣,挪步往前殿去了。
又說乾元帝正等羅士信將李演武提來,看着玉娘從後殿出來,雖是中心煩惱,臉上帶出些笑來,對着玉娘伸出手:“過來。”玉娘臉上帶些淺笑,走至乾元帝面前,叫乾元帝一拉便跌進他的懷裡。
玉娘坐在乾元帝懷中,看乾元帝眉間有些愁容,故意裝個不知道,探手在他臉上摸了摸,輕聲道:“聖上,您不喜歡呢。”乾元帝盯着玉孃的臉看了會,纔將玉孃的手握住,嘆了口氣,卻是沒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