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稷遠在燕國爲質,他本來是沒有機會成爲秦國的王。然,歷史具有偶然性。趙君爲了插手秦國內政,派樂毅前往燕國,有說燕昭王護送公子稷回國。
燕昭王護送公子稷回國,也有自己的考慮。於是,歷史的偶然性就這樣發生了,秦質子公子稷在趙君雍和燕王職的擁護下,被推到了歷史的面前。
公子稷成爲秦王,趙國和燕國出了很大的力氣。
公子稷繼位,自然不會忘了燕、趙兩國的相助之恩。也不會忘了燕、趙兩國護送使者樂毅和姬無望的功勞。
這日,秦王稷處理完繁瑣地國事,派人將燕、趙兩國使者,及燕、趙護送使者請入宮中,以表謝意。樂毅同樓緩一起進入秦宮。
樂毅前腳踏進大殿,快速掃了一眼殿內的情況。
殿內,秦王稷端坐在主位上。魏冉、羋戎兩位作陪。燕使和姬無望二人,也在殿內。
樂毅見大殿內秦國重臣和宗室之人沒有出席,就連羋八子也沒有參加。諸侯六國,只來了燕、趙。樂毅揣摩出這次宴會,不是國宴,而是秦王稷爲了感謝燕、趙兩國舉辦的私人宴會。
秦王稷見樂毅走了進來,喜道:“樂將軍,我們又見面了。”
樓緩、樂毅行禮道:“外臣,拜見秦王。”
秦王稷擡手道:“樓使者、樂將軍,請入坐。”
樓緩、樂毅回禮道:“謝秦王。”
“寡人能有今日,不忘趙君、燕王之恩,亦不忘樂將軍、姬將軍護送之情。寡人召你們來,一是爲了答謝兩國之恩。二是爲了國事。”秦王稷端起酒樽,迎向賓客道:“諸位,我們痛飲一樽,請。”
衆人端起酒樽,迎向秦王稷,呼道:“請。”
說完,衆人將杯盞之酒,一飲而盡。侍女上前,重新往杯盞中添滿美酒。
秦王稷端起酒樽,挪步來到樂毅面前,語調謙恭地說道:“樂將軍,寡人敬你一樽。”
秦王稷敬酒,樂毅不敢怠慢,舉起酒樽回道:“謝秦王。”
秦王稷和樂毅將杯盞之酒,一飲而盡。
秦王稷問道:“樂將軍,我秦酒如何。”
樂毅也是愛酒之人,答道:“好酒。”
“哈哈哈哈哈。”秦王稷大笑道:“趙酒和秦酒相比,樂將軍更喜歡喝那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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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稷表面上是問趙酒和秦酒,實則是問樂毅,趙君和他相比,那個更適合成爲他效命的君主。
燕使和樓緩精通言詞,自然知道秦王稷話中隱藏的意思。樂毅也在一瞬之間領悟秦王稷之語,很快作出發應,斟字酌句答道:“秦酒雖是美酒,但樂毅是趙國人,自然愛喝趙酒。”
樂毅既表達了對秦酒的喜愛,同時又說了自己喜愛趙酒的原因。秦王稷聽懂樂毅話中表達的意思,是爲了顧全他的顏面,委婉拒絕。
秦王稷不甘心地問道:“樂將軍,秦酒不好喝嗎?”
“非秦酒不好喝。”樂毅迎視着秦王稷的雙眸,語調柔和地答道:“樂毅喝慣了趙酒。”
“樂將軍,秦國需要你。寡人也需要你。”秦王不願意和樂毅玩文字遊戲,直接詢問道:“秦國大病初癒,需要樂將軍這樣賢能之人。樂將軍,能否留下來,輔佐寡人。幫助寡人,重拾大秦的輝煌。”
秦王稷直言不諱道出了心中所想,不僅樂毅感到詫異。連陪坐的魏冉、羋戎、樓緩等人也倍感驚訝。魏冉、羋戎暗自頭疼,心道:“王上也太胡來了。怎能當着趙國、燕國大使的面,請求樂毅留下。”
樓緩聞秦王稷之語,心裡咯噔一下,感同身受。二十年前,樓緩也是樂毅這個年紀。
趙君剛繼位,五國以會葬之名對趙國圖謀不軌。趙君不願向五國妥協,也不顧衆人之意,執意讓他率軍前去迎擊五國會葬的聯軍。
趙君說賭國運,也是賭江山。
樓緩從趙君那雙炙熱的雙眸之中,看到了少年君主的膽識和魄力。
樓緩穩了穩心神,看了看秦王稷的神態。樓緩明白這道眼神代表着什麼。秦王稷不是爲了圖虛名,而是發自真心想要樂毅留下來幫助他,建立功業。樓緩看了看秦王稷,又看了看樂毅,心裡琢磨,秦王稷爲何看重樂毅。他也很想知道,樂毅會如何回答。
“謝,秦王擡愛。”樂毅放下酒中杯盞,禮儀得體地應答,“若非趙君賞識我,怎能有我今日。趙君之恩德,樂毅,不敢辜負。”
秦王稷急道:“樂將軍願意留下來幫寡人。樂將軍想要什麼條件,儘管開口。”
樓緩見秦王之語,乃勢在必得啊!
樂毅脣角含笑道:“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秦王稷琢磨少許,明白對方話語之中的意思,也不願意過分進逼,以免導致宴會尷尬,笑道:“可惜啊!伯樂是趙君,不是寡人。”
“秦王擡愛了,樂毅可不是什麼千里馬。”樂毅也笑道:“秦王賢惠、仁善之名,傳遍秦國。樂毅相信,必會有千里馬慕名而來。”
“燕王以千金買骨,築黃金臺招賢。燕王愛才的賢明,流傳諸侯。趙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不考慮用人的地位、身份。”秦王稷神色嚮往,“寡人之賢,比不上燕王、趙君。但,寡人也會效仿兩位,學習做一名賢能的王。”
秦王稷悠然嘆道:“寡人也期待着,千里馬早日來到寡人身邊。樂將軍不願留在秦國幫助寡人,也不願爲寡人效力。寡人雖識得千里馬,但不是千里馬想要的伯樂。”
樂毅淡笑道:“趙君不需要我,趙國也不需要我。我混不下去的時候,來投奔秦王。到時候,還請秦王賞一碗飯,我不勝感激。”
“樂將軍說哪裡的話。大秦的門戶永遠向你敞開。”秦王稷見樂毅心意已決,無論他說什麼,都不能打動對方追隨於他,也不再強人所難,制住這個話題,“樂將軍,你我在痛飲一樽如何。”
“好。”樂毅厲聲道,“正合我意。”
秦王稷飲完杯中之酒,大笑道:“痛快。”
酒過三巡,衆人也是喝得也是暢快淋漓。秦王稷放下酒樽,單手擊掌。兩名宦者拖着木盤,躬身迎了上來。
秦王稷指着木盤上的竹簡,“寡人曾和燕王、趙君立下誓言。寡人成爲秦王,願和燕、趙保持和平,締結兄弟之盟。今日,寡人就再此與兩位使者,締結盟約。秦國,願意和燕、趙兩國交好。”
樓緩也表態道:“趙國,願和秦國交好。”
燕使也道:“燕國,也願和秦國交好。”
“寡人願和燕、趙兩國,永遠成爲兄弟之邦,互不攻伐。”秦王稷端起一盞酒,喝道:“爲我們的和平友好,乾一杯。諸位,請。”
衆人齊聲道:“秦王請。”
秦王稷喝完杯中美酒,笑道:“你們不日將會歸國。寡人忙於國政,就不送諸位了。今夜就當是寡人爲諸位踐行。”
夜,已經深了。咸陽城也陷入了寧靜。然,秦宮燈火閃爍,歡聲笑語不斷。這裡的人都知道,今日,他們會是朋友。明日,也許他們就會成爲敵人。
他們也再有雅興,聚在一起飲酒,暢談天下。不管以後,秦、趙、燕三國會怎樣何方。但這個夜晚,他們是朋友。
……
三日後,樓緩遞上國書,辭別秦王歸國。秦王稷爲了感謝趙君爲他做的一切,讓魏冉相送。
出咸陽城十里,魏冉拱手辭別道:“樓使者,不知下次見面,會是何時。”
樓緩回禮,答道:“也許,下次見面,我們是敵非友。”
“秦、趙兩國結盟交好。”魏冉笑道:“我們自然會是朋友。”
樓緩心領神會地笑道:“但願如此。”
魏冉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樓使者一路慢走。”
樓緩道:“謝魏將軍相送。”
另一邊,白起對着樂毅說道:“樂將軍,我想和你交手。”
樂毅答道:“我也想和白將軍交手。”
白起沉着臉答道:“我希望下次見面,我們是敵人。”
樂毅神情輕鬆愉快地答道:“我也正有此意。”
白起笑道:“樂將軍,你我交戰,誰會贏。”
樂毅也笑道:“這個答案,我也很想知道。”
白起也不急於知道答案,拱手相送道:“樂將軍,後會無期。”
樂毅回禮道:“白將軍,後會無期。”
魏冉見趙國車隊揚起塵土遠去,來到白起身旁問道:“白起,你和樂毅在嘀咕什麼。”
白起答道:“魏將軍,樂毅會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你主動請命和我一起送趙國使者,你就是想見樂毅。”魏冉地目光看着漸行漸遠地趙國車隊,“趙君麾下,彙集了許多人才。樓緩、樂毅皆不能讓人小覷。現在秦國和趙國開戰,你覺得誰會獲勝。”
白起答道:“魏將軍,我不是樂毅的對手。”
魏冉也道:“我也不是樓緩的對手。王上也不是趙君的對手。”
白起竟然沒想到魏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目光又朝着趙國車隊的方向看去。
“我國這場動亂,導致秦孝公、秦惠王、秦武王三代人積累地人才,毀於一旦。國中精兵雖有,但無大將之人。”魏冉嘆道:“這幾年,趙國發展迅猛,國勢強盛。趙君推行胡服騎射,錘鍊鐵騎,趙國兵強馬壯,國力強盛。趙國兩伐中山,打得中山毫無還手之力。”
白起不以爲然,回道:“趙國打得贏中山,絕不是我國的對手。”
魏冉可沒有對方那麼樂觀,“趙國西渡大河,奪回河西北地。北上痛擊林胡,林胡王獻馬求和。現在的趙國,其實力,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先王說趙君會叱吒風雲,傲視諸侯。”
“趙國已經不是被諸侯任意欺凌地小國。趙國已經走上了強盛之邦。”魏冉停頓少許,又道:“趙國會是秦國最難應對的敵人。我也希望,秦、趙兩國永遠和睦相處。我不希望在有生之年,和趙國對戰。”
白起問道:“魏將軍怎能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
“非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魏冉悠然道:“趙君繼位之時,趙國是一團亂局。魏國邀集齊、秦、楚、燕以會葬之盟,攻滅趙國。那時的趙國,國力何等弱小,諸侯時常欺凌趙國。”
白起對趙國不瞭解,也不曾和趙國交手,靜默不語。
“十年前,我們擊敗三晉,修魚斬首8.2萬。攻破趙國中都、西陽。次年又奪取,藺城、離石。”魏冉憂心忡忡地說道:“現在的情況不同了。”
“位將軍,有何不同。”
“趙君先插手燕國內政,後又幹涉秦國內政。趙君對內推行胡服騎射,發展國力。對外,與諸侯交好。你可知,韓、趙、魏三家,打了上百年。”
“這我自然知曉。”
“邯鄲劫難,魏、趙徹底交惡。趙肅侯一生,南征北戰,與魏爭雄。趙君繼位,憑藉一己之力,不僅化解魏、趙,兩國仇恨。還能讓三晉和睦,二十幾年不曾內鬥。趙君,難道不可怕。”
“魏將軍如此說,趙君真是個可怕的人。”
“趙君的可怕,遠不及如此。”
“趙君還有何可怕之處。”
“天下推行王道,唯獨趙君不圖虛名,還懂得韜光養晦,隱藏實力。這樣的趙君,不讓人感到可怕。”
白起也想不明白,中原諸侯皆行王道,唯獨趙國有稱王的實力,反而稱君。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魏冉擡頭看了看天邊變幻地雲彩,“趙君的膽識和魄力,天下諸侯無人能比。趙君文韜武略也是前無古人。白起,不是我長趙國威風,滅秦國志氣。趙國將會是秦國最難應付的對手。如今的趙國,秦、齊兩國之力都不能奈何。”
白起不以爲然,指着天喝道:“上天,若給我五十年的光陰,我定率領大秦銳士,與趙國相爭。”
魏冉就喜歡白起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整個人也不會悲觀,頓時被他的神情感染,“秦、趙相爭,必定會成爲有史以來最爲慘烈地爭鬥。無論是趙勝,還是秦勝,都將決定天下發展的大勢。也將預示着天下一統,歸秦,還是歸趙。”
“魏將軍,爲何斷定天下不是秦國,就是趙國。”
“秦、趙充滿生命力。你若不信,就等待時間來揭曉答案。”魏冉問道,“白起,你認爲天下歸秦,還是歸趙。”
白起自信滿滿地答道:“天下是我秦國的。”
“白起,你有將帥之才的潛力。”魏冉看着他,語調堅定道:“一旦有機會,我會舉薦你。讓你統領大秦銳士,征戰諸侯。”
白起抱拳道:“我會率領大秦鐵騎,征戰諸侯。讓天下諸侯,懼我秦國。”
“好,我等着那一天。”魏冉又將目光看着消失在地平線上的趙國車隊,“趙君乃不世明君。其膽識魄力、人格魅力,天下諸侯,莫有人能與之相比。此生,我皆願秦、趙保持和平,永不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