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怎麼對她好都是錯的。
這一點,在茵茹的身上是徹底的得到了詮釋。
寧璞玉叫芽枝送過去的東西,芽枝還沒上馬車,就被順着薛府的外牆扔了出來,摔了個稀巴爛。
氣得芽枝沒出息的哭了一路。
俗話說揚手不打笑臉人,這怎麼說也是她奉皇子妃之命去做的好事啊,這可倒好,不領情就算了,還叫人沒臉面。
弄得好像誰都欠她一樣。這件事情皇子妃已經夠好的了。
“怎麼哭了?”竹節正好出來,看見芽枝躲在廡廊下抹眼淚。
“噓!”芽枝急忙比劃了個手勢:“小聲點,別叫皇子妃聽見。”
“好。”竹節點了點頭,一晃腦袋,傷口有點疼。“叫人欺負了?”
“嗯!”芽枝皺着眉頭:“皇子妃一番心意,她不領受就算了,怎麼能做的這麼難看,叫人沒有臉面。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再說,要不是有皇子妃冒險入宮爲她求情,局面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皇上要不是爲了顧念二皇子府的臉面,會這麼輕易就饒了她?”
竹節的臉色也不好,遞了條帕子給她:“你也別哭了,咱們都知道她是什麼人。下回皇子妃若再讓人送什麼東西過去,你就答應着,回頭直接從庫裡的目錄冊上劃去那幾樣名單,東西賞給別人哪怕拿去賣了都好。何必給她甩臉子的機會。反正人家也不領情。”
“可不是。”芽枝也一直怪自己蠢。“早知道就該這麼做,真是活生生的氣死我了。”
寧璞玉和冷衍在房裡品茗。
時而說一些什麼,時而靜靜的看着彼此,倒也沒聽見廡廊下的動靜。
冷衍抿了一口味道極好的清茶,眉宇舒展了些許:“這茶,是採摘了冬日裡落雪的梅花,化水沏成的吧?除了淡雅的茶香,還有梅花凜寒盛放的傲氣。”
“什麼都瞞不過爺。”寧璞玉笑着道:“這是姐姐慣常的習慣。春日裡,採嫩芽上的露水,夏日收集荷葉上的滷煮,秋天便會取菊花上的霜露,冬日裡,便是這傲骨錚錚的梅雪。每一年,總是收集不少,就埋在院子裡的樹下。一罐子一罐子的小心封存起來,待到隔年用,會覺得特別的有滋味。”
“是啊。”冷衍這些年,也沒少品這樣的茶。只不過當時覺得花了些心思,可並未怎麼多想。現在想想,很懷念那個味道那個沏茶的人,卻只是一切爲時已晚。“她活着的時候,是我愧對她了。”
“爺,您有這份心思,姐姐在天上都看見了,不會怪你。”寧璞玉握着他修長的指尖,皺眉道:“眼下,二皇子府危機四伏。爺與其感懷這些傷感的事情,倒不如想想怎麼能擺脫這困境。”
冷衍反握住了她的手:“看你成竹在胸的樣子,必然已經有了打算。”
“三五日,就是寧家祭奠日子……我想,會有很多人,在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寧璞玉嘆了口氣:“原本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可過去了這麼久,我竟然還是渾渾噩噩的,從未想過要替父報仇,也是怪不孝順的。”
“好說。”冷衍明白她的意思,揚眉道:“你若想知道,自然會有人將風聲送到你耳畔。”
“我也是這麼覺得。”寧璞玉與他四目相對,會心而笑。
末了,她喚了芽枝一聲。
廊下的芽枝聽見動靜,連忙答應:“皇子妃有什麼吩咐。”
隔着門,寧璞玉問:“還沒看見芽枝回來嗎?”
“回來了……”竹節嘴快,說完了就後悔了。
芽枝瞪了她一眼,心想她哭的眼睛都腫了,皇子妃看見了,必然是要問。
還沒等她開口數落竹節,就聽見門裡的聲音。
“叫芽枝過來,我有事情問。”寧璞玉的聲音很是溫和。
“你看你,又要讓皇子妃擔心了。”芽枝不滿的撇了撇嘴。
“那有什麼的。早晚得讓皇子妃知道不是。”竹節推着她往裡走:“再說,早點讓皇子妃看清楚茵茹的真面孔,也好早點清醒過來。有些人,真的不必對她太好,根本就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聽她這麼一說,芽枝也不禁贊同:“你說的對,有些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早點讓皇子妃看清楚也好,省的再看她的臉色,讓自己受委屈。”
兩個丫頭這麼一合計,便有了主意。
可芽枝這會兒哭不出來了,抓着竹節的手往自己身上掐。“用點勁啊,快!”
眼看着要進門了,竹節卯足勁狠狠的掐了她的腰一把。
一瞬間,眼淚就飆了出來。芽枝哇的一聲哭起來。
“怎麼了這是?”把正在裡面的寧璞玉嚇了一跳。“怎麼哭成這樣?”
芽枝其實想說,都是竹節下手太狠了。但疼已經受了,可不能白受啊,於是她含着淚,委屈的說:“薛家大少奶奶不喜歡皇子妃您送的東西。奴婢剛走出薛府,那些東西就被小廝順着福外牆給砸了出來,摔的七零八落,那叫一個粉碎。皇子妃,奴婢的臉面事小,她分明就是怨懟皇子妃您。漫說您還是她的妹妹,就算是點頭之交的人,也沒有送禮被這樣砸出來的道理啊。”
邊說邊哭,芽枝可是受盡了委屈。
沒有辦法,寧璞玉只好寬慰她:“你就別難受了,茵茹的性子我知道,怕也是不愛收這些東西的。罷了,她不喜歡就不要。往後也不必送過去。”
冷衍修長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你也不必在意。父皇既然已經赦免了茵茹,薛家也願意拿她當一家人看待。早晚這關係能緩和的。”
“唉!”寧璞玉嘆氣:“我這兩個姐姐啊,一個好的跟菩薩似的。一個性子刁鑽的怎麼都捂不熱。不過也不能怪茵茹,誰讓她自幼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裡。從小看到的都是別人的白眼與鄙夷,她心裡,最多的不是怨恨而是自卑,覺得自己處處不如人,人才會根本就看不起她。其實哪有的事啊,不過是自己想出來的。如今魯家逢難,她也跟着受牽累。幸虧薛尚書深明大義,肯爲她出頭,不然,也真是個可憐的人。”
“是啊。”冷衍嘆氣:“這件事不必多想了。你喚芽枝進來,可還有別的事情?”
“哦,對了。”寧璞玉想了想,問:“祭品準備的怎麼樣了?竹節有傷,府裡的事情你又擔待着,若是忙不過來,就多交給下頭的人去置辦。”
“是。”芽枝抹了把淚,被掐的地方還是很疼。“皇子妃您放心,奴婢已經置辦的差不多了。還有少許的事情也會盡快辦好的,皇子妃您就別擔心了。”
“那就好。”寧璞玉點了點頭:“有什麼難處,你就直接告訴我。總之這一回一定要辦的風風光光的。以示重視。”
“是。”芽枝乖巧的應下:“奴婢記住了。”
這個時候,靳佩瑤已經在玉華軒外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趟了。
美其名曰是在逛園子,但實際上,她想巧遇一下二殿下。哪知道就是不見人影。
“八成,也今天又要宿在玉華軒了,哼,咱們在這裡逛的再久,也不過是白費功夫。”心裡不爽,靳佩瑤的臉色自然也就不好看。“走吧,嫦笑,再不走都被這太陽曬化了。”
“是,主子。”嫦笑不敢多話,只是乖巧的撐着傘爲她遮陽。
可是靳佩瑤走的又急又快,沒走多遠額頭上就是一層的汗。
“煩死了,這天也要跟我作對。明知道我這心裡火急火燎的,還偏要這麼大太陽曬着,簡直豈有此理。走,去後廚弄一碗酸梅汁來解渴。”
“是主子。”嫦笑緊跟着她的步伐,走着走着,忽然看見了什麼。“主子,你看。”
“什麼啊?”靳佩瑤不耐煩的問了一句。然而順着嫦笑指的方向,她果然看見兩個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都別跟着。”靳佩瑤示意身後的粗婢和小廝停下:“別撐傘了,引人注目。”
嫦笑隨即放下了手裡的傘,跟着靳佩瑤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不過去還好,這一過去,便是真瞧見了些不該瞧見的。
“好哇你們,好大的膽子!”靳佩瑤這一聲喝,嚇得正在尋歡的一對小情人,臉色慘白,直挺挺的跪地求饒。
那奴才連忙提上了褲子,侍婢也緊忙繫好了腰帶。
“簡直無恥!”靳佩瑤只覺得噁心:“光天化日,你們還要不要臉?爺可就在府裡,這要是看見了,還不得將你們亂棍打死,拖去亂葬崗埋了。”
“靳主子饒命,靳主子饒命……”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求饒,頭都要撞破了。
平日裡,每個房都有自己的廚房。後廚,無非是做些綠豆湯、酸梅汁,分發給府中的奴才享用。誰又能料到,這麼人的天,靳主子竟然會過來。
“簡直豈有此理。”靳佩瑤氣得臉色通紅:“你們想要……可以稟明皇子妃,讓她答應你們的婚事不就得了。在這府裡,做下這麼不要臉面的事情,殊不知還當是皇子妃德行有虧,教不好你們這奴才。這話要是傳出去了,丟的可是二皇子府的臉面,你們真是太過分了。嫦笑,趕緊去稟告爺和皇子妃。”
“不要啊,靳主子饒命。”那丫頭哭的都要斷氣了。“靳主子求您了,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真的知錯了。”
“少來這套!”靳佩瑤也是氣壞:“哼,自己的臉都不要了,這會兒曉得怕了,不覺得很可笑?嫦笑,你還愣着,趕緊去啊。”
“奴婢有一件事稟告靳主子,求靳主子您開恩,就放過奴婢這一回吧!”
“哦?”靳佩瑤看着那一臉惶恐的丫頭,不禁有些好奇:“你有什麼事情並告我,能作爲饒了你們的交換條件?”
“奴婢……奴婢……知道一件關於馮主子的事情。想來,主子您一定有興趣。”那丫頭摸了一把淚:“還請靳主子您饒了奴婢這一回。”
一聽是和馮青檸有關的,靳佩瑤來了興致。“好哇,嫦笑,你去後廚搬把椅子過來,我坐在這裡聽他們慢慢說。倘若有半個字是矇騙我的,馬上叫人去請爺過來,場面不要收拾,也好讓爺看看這府裡都給管成什麼樣子了。”
下人做的不好,自然就是皇子妃管的不好。
靳佩瑤可以不爭寵,但是讓皇子妃丟臉的事情,她還是很樂意去做的。
“是是,奴婢不敢。”那丫頭將衣裳裹緊,連忙道:“因着漣漪塢被封,三餐都是由後廚做了送過去的。馮主子的飯菜都是奴婢經手,所以……所以奴婢發現了一件事。”
“哦?”靳佩瑤不解的看着她:“什麼事?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就痛痛快快的說。”
“靳主子特別偏愛吃酸食,有時候,一日能喝下三五海碗的酸梅汁。”那丫頭抹了把淚,哽咽的說:“一海碗就有三四小碗,喝那麼多的酸梅汁,如果只是爲了解暑,怕是要傷了腸胃。可偏偏每回去送飯,馮主子都要特意叮囑,多準備些酸梅汁。不光如此,什麼糖醋里脊,醋溜魚片,醋拌黃瓜,糖醋排骨,靳主子都十分喜歡。反而別的口味,卻總是剩下……”
“你的意思是說,馮青檸可能有孕了?”靳佩瑤不信。“天熱,多吃些酸食開胃,也未必就是如此。”
“主子您有所不知。”那小廝也連忙補充:“好幾次奴才去送飯,還聞到馮主子的廂房裡有中藥的味道,門口竟然有倒掉的藥渣,聞起來,先是安胎藥……”
“哼!”靳佩瑤鄙夷道:“安胎藥,你不過就是個廚房辦事的廚子,你知道什麼是安胎藥?”
“自……自然……奴才的妻子有孕時,奴才還親自熬過十三太保……”
“好哇,有了妻子還要在這裡和人傢俬通,你可真有意思。”靳佩瑤嘴巴上這麼說,可心裡卻在嘀咕馮青檸是不是真的有孕了。如果是真的,那也就是說,皇子妃很可能知道這件事,知道這件事情,纔會讓後廚送那麼多好吃的飯菜過去。
皇子妃不怪馮青檸,那也就是說,胭脂盒子的事情她沒有相信……
“主子,求您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兩個人又是輪番的磕頭,撞在地上嘭嘭的響。
靳佩瑤煩不勝煩:“罷了罷了,就先這樣吧。別的話也不想多說了。若是真的如此,就放你們一馬也不爲過。”
她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長的看着兩個人:“看你們的表現吧!若真能爲我分憂,有你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