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陳嬤嬤昏迷沒來吃飯的緣故,寧璞玉晚上可真是吃的很飽。
小丫頭們搶着洗了碗筷,她就閒了下來。
“側妃娘娘,不如早些去睡吧?”照顧陳嬤嬤的丫頭從房裡走出來,手裡端着一盆髒水。
許是擦拭過傷口吧,水的血腥味特別重。
寧璞玉捂住了鼻子:“陳嬤嬤醒了嗎?”
“還沒有呢。”小丫頭眨巴着眼睛說:“看樣子傷的不輕。”
“是麼?那我進去看看。”雖然不喜歡陳嬤嬤,也不至於賠上條命。寧璞玉答應過師傅,能救人的時候,絕不袖手旁觀。
陳嬤嬤平躺在牀上,帷帳都沒有放下來。
三盞燈點着,隨處的擺設都能看清楚。下人房原本是簡單,可這一間比寧璞玉睡的那間不知道要舒適多少。
“唉,你呀,爲那麼一點銀子爲難我,現在倒好,自己卻受傷了。”寧璞玉嘖嘖,也是感嘆。
走到牀邊,她就隨手摸出了銀針。
房裡很安靜,幾乎聽不見什麼聲音。寧璞玉解開了陳嬤嬤的衣領,在自己熟悉的穴位下針。三兩下的功夫,就聽見陳嬤嬤籲出了一口氣。
“側妃娘娘多餘救她,她那麼對您,您理她做什麼?”小丫頭去而復返,換了一盆乾淨的水。
“看得出她平日待你們也刻薄,你怎麼還要打水照顧她呢?”寧璞玉笑着問她。
“有什麼辦法?陳嬤嬤是奴婢的頂頭主管。要不是嬤嬤給口飯吃,奴婢哪能熬到現在。”小丫頭撇了撇嘴。“還有昨晚上弄髒您洗衣裳的那個丫頭,也是賣身葬母,被嬤嬤領進府裡的。所以嬤嬤說什麼她都要聽,那怕是不願意去做的事情,也不能反抗。”
說到這裡,這丫頭低下頭:“寧側妃,您可千萬別怪她啊。”
“都過去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寧璞玉將銀針捲起來收好,準備放進衣袖。
“娘娘,能不能給奴婢看看您的針?”
“好。”寧璞玉很自然的把銀針遞了過去。聽見風吹的窗櫺直咣噹,就起身去關窗。
那侍婢對着燭火,看着這一排整齊的銀針,微微笑了起來。“側妃還有這份本事,奴婢真是好羨慕呢。”
“這有什麼可羨慕的?”寧璞玉關上了窗,剛轉過身,就是一驚。
那丫頭拔出了一根銀針,正直直的指着她的眼睛。
“你幹什麼?”
“側妃別怕,奴婢雖然沒學過醫術。可是奴婢絕不會失手的。保證一下子就能戳瞎你的眼睛。死在自己擅長的鍼灸術之下,也未嘗不是福氣。”那丫頭一改溫順的樣子,儼然就成了另一個人。
“是誰讓你來殺我?”寧璞玉真心好奇。按說宸貴妃已經死了,這府裡的女子即便恨她,也不可能在冷衍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
誰又不是傻子,一旦被發現端倪,可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只要死就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
說話的功夫,那女子往前逼近了一步。
這一下,讓寧璞玉倒吸了一口涼氣。長長的睫毛,已經碰到了鋒利的針尖。“你要殺我,什麼方法不能用,偏是要用我的銀針?”
“其實不然。”那丫頭輕哂一笑:“我是怕你……用銀針對付我。”
用銀針對付她?
寧璞玉的針從來就是救人。唯獨一次,在壽凰宮的時候,她用這針控制了發瘋的宸貴妃。
“你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宸貴妃是你殺的?”
“你很聰明嘛!”她垂眸而笑,眼底翻卷着各種各樣的戾氣。“可惜,聰明的人一般都是早死。畢竟知道的太多了,沒有人會喜歡。所以呢,寧側妃,你還是一路走好吧!”
就這麼死了,寧璞玉太不甘心了。
可是銀針離自己太近,她真的不敢輕舉妄動。
“要不然,咱們再商量商量吧。你想要什麼,或許我可以給你呢……”
“呵呵。”那丫頭沒料到她會軟下來,笑得身子都在顫。“還當你是什麼了不起的奇女子,不就是個慫包麼?你們二殿下看見你這樣子,還會喜歡你?”
“不是,你到底爲什麼殺我?”寧璞玉縮着肩膀,小心的往後仰身子。“我已經在你手裡了,逃怕是難,可你總得讓我明白,爲什麼叫我死吧?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
“哪來的這麼多廢話?”那女子手腕一轉,袖子裡就劃出了匕首。
銀針落地的一瞬間,她將刀鋒狠狠朝着寧璞玉刺過去。
“啊——”
一聲慘叫,在夜裡聽着觸目驚心。
寧璞玉只覺得後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溼透了,貼在身上難耐的厲害。
剛纔還一臉猙獰的丫頭,這下子疼的跪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燈光照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條顏色鮮豔的毒蛇,正撐起身子,吐着信子。
“多謝你啊,你救我一命。”寧璞玉一動不動的看着那高傲挺着身子的靈蛇,戰戰兢兢的貼着牆走。
“可惡!”丫頭擡腿就是一腳,竟然將蛇踢倒了寧璞玉身上。
“啊!天哪!”寧璞玉嚇得不輕,一邊撲棱一邊逃,只覺得渾身發麻。
“你站住,別跑。”丫頭自然追了出來。
可因爲一聲又一聲的驚呼,已經驚動了廂房裡睡下了侍婢們。
這時候,院子裡全都是人。
“有刺客!”寧璞玉喊了一嗓子,侍婢們就紛紛圍了過來。
“寧側妃放毒蛇殺人……”
緊跟在後面的丫頭嚷了一嗓子,就跌在了地上。
嚇得其餘人根本不敢靠近。
也是這個時候,寧璞玉才意識到,要殺她的丫頭,並不是這幾日才入府的。
這裡的人都很熟悉她,甚至危急關頭,她們都相信她的話。
“快去……請皇子妃來。”
咬着牙說完這句話,寧璞玉頭一昏,就跌在了地上。
膽大的丫頭緊忙過來看她:“寧側妃,你怎麼了?”
寧璞玉擼起了袖子,看着自己的內臂:“被蛇咬……”
話沒說完,她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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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衍剛睡下,就聽見馮鋮死命的拍門,恨不得門都要砸穿了。“何事這樣驚慌?”
他皺着眉坐起來,心突突的跳。
“爺,大事不好了。下院傳來話說,寧側妃被毒蛇咬了。”
“什麼?”冷衍大驚失色,從牀上一躍而下。“趕緊去叫青檸過來。”
“是。”馮鋮得了令就奔了出去。
冷衍急火火的披上衣服,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下院。
“給二殿下請安。”侍婢們都嚇壞了,沒想到寧側妃竟然會被毒蛇咬傷。還驚動的二殿下連夜過來。誰知道這件事情會不會牽累她們。
“人呢?”冷衍急不可耐的問。
“在廂房裡。”機靈的丫頭趕緊帶路:“爺,您這邊請。”
推開房門,一股難聞的黴味撲面而來。
冷衍的心不由一緊。在看一眼牀上的寧璞玉,他瞬間就火。“誰讓寧側妃住在這裡?”
“是……陳嬤嬤。”
“叫她來!”冷衍雖然生氣,卻也顧不得耽誤。走到牀邊看着捲起的袖子,斂眸握住她的手臂。
“爺,這蛇毒怕是特別厲害,吸不得!”寧璞珍走進來,正看見二殿下要爲璞玉嘬毒,嚇得魂兒都飛了。“讓妾身來。”
冷衍怎麼會讓她冒險,硬是皺眉嘬了下去。
連着幾口,嘴巴和舌頭都麻了。
“爺。”寧璞珍紅了眼睛。“璞玉……這倒是是怎麼回事?”
抹了把淚,她憤怒的問:“陳嬤嬤呢?叫她過來!”
方纔機靈的丫頭這時候纔敢吭氣:“回皇子妃的話,陳嬤嬤叫竹竿砸傷了腦袋,現在還在房裡暈着呢。”
“什麼時候的事?”寧璞珍莫名其妙。下午洛晴來的時候,不是說這裡一切都好好的麼?怎麼才幾個時辰,就忽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就是晚膳的時候。”那丫頭低着頭回答。
“爺,璞玉要不要緊?”寧璞珍顧不得管陳嬤嬤如何了,現在只擔心身邊兩個最親的人。
冷衍口舌發麻,心裡已經不太樂觀。“蛇呢?”
丫頭搖了搖頭:“回爺的話,寧側妃是在陳嬤嬤房裡被咬的,還有另外一個丫頭也被咬傷了。毒蛇,應當還在陳嬤嬤房裡。”
冷衍瞥了一眼寧璞珍,沉眉道:“用冷水替她清洗傷口。不要停。”
“是。”寧璞珍趕緊召喚洛晴過來:“還不去打水,快點。”
“是。”洛晴這會兒已經嚇壞了。先是陳嬤嬤被竹竿砸了頭,有是四小姐被毒蛇咬傷。事情鬧大了,驚動了二殿下,可千萬別查出她和強子來。
也顧不得別的,趕緊打了水就返回來,洛晴陪在皇子妃身邊,小心的替四小姐清洗傷口。
推開房門,冷衍就覺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房中的等亮着,可牀上的人已經沒有了反應。像是……斷了氣。
他大步走過去,也顧不得別的,一股腦掀開了被子。
果不其然,被子下面,一條靈蛇盤聚吐信,像是很不喜歡被人這麼打擾。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冷衍迅速的出手,一把擒住那靈蛇的七寸,用力一甩。蛇的骨戒咯嘣咯嘣斷開,還沒來得及攻擊,就癱軟成泥。
割破蛇皮,取出蛇膽。他急匆匆的返回璞玉的廂房。
徑直走到牀邊掰開她的嘴,冷衍把蛇膽餵了進去。
“爺,璞玉不會有事吧?”寧璞珍急的眼睛都紅了。“這蛇是不是十分毒?我怎麼看着璞玉的臉色這樣不好?”
“不會有事。”冷衍這句話,更像是說給自己的聽得。他看着緊閉雙眼的寧璞玉,心裡無比的懊悔。
你千萬別出事,我保證以後不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