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直到就寢,寧璞玉也沒從冷衍嘴裡問出什麼。
可能是他還沒有想好,也可能是他根本沒打算告訴自己。不過不管怎麼樣都好,寧璞玉想着是該入宮一趟了。
第二天一早,冷衍出府上朝,她就急忙起來收拾了一下,叫竹節和芽枝準備了一些禮品。匆匆忙忙的也跟着入宮了。
壽凰宮中,太后纔看着乳母喂好了盼逢,小丫頭機靈的不行,精神意義的。
太后看着都覺得高興。
“璞玉,來的正好。”太后笑得合不攏嘴:“你看看盼逢這孩子,是不是跟你一樣,機靈又活潑。這些日子,也得虧是她在哀家身邊相伴,纔不至於落寞。不過寧府的祭奠之事,你籌備的怎麼樣了?是在這之前接盼逢回府,還是……”
“皇祖母能爲璞玉這樣盡心,是璞玉的福氣。只是今日前來,並非是爲了接盼逢回府的事情。而是……而是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皇祖母成全。”
平日裡,寧璞玉鮮少會有這麼急切的時候。連孩子的事情都顧不上說了。
太后虛了虛眼睛,朝乳母擺了擺手:“盼逢吃了東西,玩一會兒便要哄着睡了。先抱她回去吧。”
“是,太后。”晚秋領着乳母們退了下去,殿上就只剩下璞玉陪着太后。
“皇祖母,其實……”
“你別說,聽我說。”太后示意她起身:“魯家出事了。魯鑫被打入天牢,就連整個魯府也被封禁,任何人不許出入。而你的姐姐卻被關在魯府之中,你今日入宮,就是爲了這件事吧?”
“是。”寧璞玉毫不掩飾的點了下頭。“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必然來壽凰宮求見。可是璞玉啊,這件事情似乎……已經不是你能操心的範疇了。魯家爲何忽遭鉅變,這件事情想必衍兒已經和你說過了。至於你那個姐姐,她現在已經是薛家的人了。既然是薛家的人,薛家必然會對她有所擔待。你就不要操心了。”
寧璞玉有些愕然,她沒想到太后的態度竟然是這樣的。
“皇祖母的意思是……”
“璞玉,哀家看中你的,正是你的這份聰明。其實怎麼說呢,寧家的事情,哀家知道你多少是受了委屈的。真相至今都沒有查明。你也沒有堅持一定要這麼做,這對衍兒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支持。他現在要面臨的不光是來自朝廷的壓力,至於具體……哀家不說你也明白。可是魯家的事情,你似乎處理的並不好。”
太后沉了口氣,目光裡閃過一些不悅。“出嫁從夫,你夫君的意思是扳倒魯家,在這個時候徹底擊垮魯家所有反叛勢力。你明明就知道他的心思,這個時候有怎麼能不全力以赴的支持?要知道,和魯的明爭暗鬥,已經持續多年了。倘若一絲手軟,就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亂子。哀家不希望有一絲一毫的疏失,導致可怕的後果,璞玉,你是個聰明人,你應當明白哀家的心思纔對。”
也就是說,太后不希望璞玉插手這件事。也不會幫茵茹向皇上求情。
“妾身明白了。”寧璞玉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皺着眉點了點頭。
“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知道你有多善良。可是璞玉啊,對敵人手軟,就是對自己殘忍。茵茹是你姐姐,可是她揹着你做的多少事情,你可知道嗎?”
太后這麼一問,寧璞玉倒是有些傻眼。“皇祖母是說……”
“不錯,毒蛇的事情,哀家心裡已經有數。那個叫鏡水的丫頭,哀家也叫人擒獲。她自然是一五一十什麼都招認了。不光是縱蛇傷人這件事,其實你那個沒心肝的姐姐,已經有暗中調遣魯鑫手裡的暗勢力。至於她要做什麼,暫時還不清楚。但很有可能是對二皇子府不利的。你這樣掏心掏肺的對她,她卻恩將仇報,這樣的姐姐,沒有倒也罷了。”
寧璞玉聽得臉色蒼白,連忙起身跪了下去。“皇祖母說的這些事,妾身寧可不知道。可即便是知道了,茵茹多年與妾身相依爲命,她可以不仁我卻能不義。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而無動於衷。”
“你沒有無動於衷。”太后凜眉:“你不是已經來求助哀家了麼!也算是你對她盡了心。既然已經盡了心,那就罷了。聽天由命吧。哀家也是礙於你的顏面,纔不去追究茵茹到底做過什麼。這一回,不管皇上是否顧念薛家的情面,饒她一命,還是要將她一同問罪,都也只是皇上的聖意,你與哀家,不必深究。”
太后搖了搖頭,嘆息道:“衍兒已經三十歲了,膝下就只有盼逢一個孩子。你身爲妻子的,不該以爲夫君開枝散葉爲己任,不該替夫君物色年輕貌美的妾室,反而要在這樣的時候做不恰當的事情,真的是叫哀家心痛了。原本,你不入宮,哀家也不打算將茵茹的事情告訴你,可你偏偏要做令哀家嘆息的事情,孩子,衍兒走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這些年,因爲有你在他身邊,他才漸漸變得開朗溫和,顯出原本的樣子。可是難道你忘記了,昔日那陰戾涼薄的他,又是什麼使然?”
“太后……“寧璞玉仰起頭,對上了太后渾濁卻鋒利的目光。那個時候的冷衍,她根本就沒有忘記。只是現在想想,當真是和那個時候不同了。
“你就像是一縷陽光,點亮了他的心。融化了不少的冰霜。這纔是哀家樂意見到的衍兒的樣子。他從前就是這麼的活潑可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太后不禁傷懷。“時移世易,很多事情都在無聲無息的改變,有的是慢慢變好,有的自然就是慢慢變化。你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能選擇是好是壞的,就不要做錯選擇。懂麼璞玉?”
“妾身這一回是真的明白了,謝皇祖母開解。”寧璞玉伏在地上,特別的難受。
但是她明白,太后無論有什麼決定,都是爲了冷衍好,爲二皇子府好。
“行了,哀家今天的話,說的有些不中聽。自從與你相識,就從沒對你說過這樣的重話。你心裡若是怨哀家,也不打緊。忠言逆耳,總是不那麼好聽的。”太后伸手,扶了她起來。“哀家不會爲了茵茹去向皇上求情,也不許你再提此事。這個風聲,很快就會傳出去。會落盡魯茵茹的耳中。她若是真的當你是妹妹,便不會因此而惱你,不然,很快你就知道人心反覆,可比翻書要快得多。”
“是。”寧璞玉知道,太后說的一點沒錯。如果茵茹知道自己不去求情,不去救她,也知道魯家遭難,其實就是冷衍的心思,她一定會恨毒自己。
“時候不早了,既然不是爲了盼逢而來,你便回去吧。”太后清冷的喚了晚秋:“送皇子妃出宮。”
“是。”晚秋是真的覺出太后心裡不痛快了,連忙道:“奴婢這就去。”
走出來壽凰宮,寧璞玉才顯出難過。
晚秋連忙寬慰:“皇子妃千萬別多心,其實太后正是因爲疼愛您與二殿下,纔會說這麼許多話。奴婢在宮裡伺候太后這麼久,從沒見過太后對誰用過這份心。只是這一路走來,二殿下經歷的太多太多的難事,每一步都叫太后驚心,所以即便是到了今天,太后也不可能撒開手不管。”
“妾身明白,多謝姑姑指點。”寧璞玉嘆氣:“我只是覺得茵茹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晚秋眉心裡都是愁色:“你我都知道,太后其實並非心腸硬的人。可你這個姐姐,有些事情真的做的太過分了。”
“是”這一點寧璞玉不否認。即便是因爲薛鵬的事情怪責自己,當面說出來就是,也犯不着用毒蛇這一招來爲難人。
可偏偏她連這麼陰險的手段都用了出來。很難叫人不會多想。
“時候不早了。”寧璞玉朝晚秋欠身:“姑姑別送了,妾身自己出宮就是。”
“好。”晚秋點頭:“那皇子妃路上當心。”
“好。”寧璞玉就這麼上了轎子,簾子落下的一瞬間,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竹節在轎子一旁,一言不發的跟着,別提心裡有多痛快了。只看皇子妃這個表情,就知道太后一定拒絕了這件事。也就是說,茵茹這次是逃不掉了。
這個連親妹妹都人心傷害的人,哪裡有半點良心可言。這一次救了她,指不定下次鬧出多少亂子來。還不如來個一了百了,誰叫皇子妃太善良,善良的有些叫人害怕呢。
轎子換馬車,一路上寧璞玉都沒有說話。
眼看就要到長街的時候,意外卻忽然發生了。
兩匹馬不知道很麼原因,忽然脫繮而奔。那速度簡直比風還要快,一瞬間的功夫,車子就橫衝直撞的朝着長街上的行人衝了過去。車伕頓時就嚇傻了,想用雙腳支撐地面,迫使車停下來,卻根本不可能。腳剛挨着地面,整個人就從車上摔了下來,直接滾到了車後面去。
“閃開,快閃開……”竹節嚇得臉色發青:“皇子妃您坐穩,奴婢想辦法停下這車。”
“你當心!”寧璞玉心驚肉跳的緊緊抓着木框,可車子實在顛簸的太厲害了。“竹節,別冒險,讓他們閃開就是,這慣性怕是得一會兒才能停下來……”
“皇子妃你別亂動了。”竹節驚慌失措的看着外面奔走的行人:“閃開,快點閃開。”
“刺啦”等聲音被這樣的喧鬧之聲掩飾,根本就聽不清楚。
誰也沒注意到,這個時候已經有蒙面人拔劍,慢慢的朝這輛失控的馬車聚攏過來……